付鸿望道:“这是我那四弟妹娘家的回信,寄信过去的时候,子茹就特地来找我,说她母亲曾提过,若将来有一日她不在了,希望子茹能回外祖家过,我本不愿,但那孩子刚刚痛失双亲,正是难过之时,去她外祖家呆几年,应当好些,我便顺手将此事在信中一提,可哪知道,陆家竟是这个态度。”
陆氏在陆家好歹是个嫡女,谁能想到,陆氏身亡,陆家竟只打算派个管家前来以示哀悼。
对于接收付子茹之事,更是用了无数借口,表明不太合适。
什么叫不太合适?
自家的外孙女,有什么不合适的?
付鸿望有些烦躁,陆家若不肯定接收付子茹,付子茹又心不在付府,那这孩子将来,只会越过越难受。
到头来,所有人心里都有根刺。
“我还是再写封信去陕南。”付鸿望叹息着说道,心里已经在思考书信时该用怎样的措辞才更合适了。
柳蔚却将信纸放下,道:“陆家已表明不想要她,再送她过去,岂非也是受罪。”
在一个不喜自己的家庭里生活会是怎样的情况,柳蔚再清楚不过。
还记得去年她刚回柳府时,柳瑶的针对,柳沁的轻蔑,柳玥的虚伪,吕氏的憎恨,这些可谓都让她记忆犹新。
当然,那些拙劣的伎俩,对当时的她是没有影响的,可对一个尚在幼年的付子茹,必是会造成不小的伤害。
付子茹虽是庶女,但付鸿达与陆氏却只有她一个独苗苗,可谓呵护备至,哪怕日子过得不太好,但有父母细心照料,总也是一直顺遂安康的。
这贸然去个不被人接受的地方独自生存,该是多困难。
况且,这里的人普遍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怕是自己的外祖家,也总有些寄人篱下的意思。
这些道理,柳蔚这个现代人都能想明白,付鸿望这个古人又怎会不知。
可付子茹如今的身份很敏感,付鸿达造下的孽,现在都要由这个女儿来承担,老爷子不喜,三房不喜,就连五房的付鸿天,都将自己如今的惨状迁怒到付子茹这个孩子身上。
要继续在付府生活,对这孩子,也不见得多好。
“若想让付子茹留在府中,且日子好过一些,也不是没有法子。”
付鸿望意外的看向柳蔚,问道:“您有法子?”
他一个付家当家人都没办法,这一个外人还有法子?
“我记得,您家的老夫人,是还在的。”
付府老夫人并不在府中居住,老人家早在十多年前,便带发修行,成了青州城最大的庵堂的师太。
付老夫人姓陶,二十年前一场大病中九死一生后,便常说自己在梦中梦见菩萨,她笃定自己的命是菩萨救的,打那时开始,便开始敬佛,一日三餐不落的焚香参拜。
虔诚程度,比柳蔚的祖母,柳老夫人那种每日只念两个时辰经的情况,可大不相同。
再后来,付老夫人不满足在府中参拜,与老爷子磨了两年后,竟真的出家了。
再之后,付府里就像没了这个人,不过毕竟离得近,老爷子这次过大寿,老夫人是回来过的,但早上来,晚上天还没黑就走了,说的是,要赶在天黑前回去做晚课。
也不知是不是敬佛自有佛佑的缘故,老夫人的身子,越来越好,而越是如此,老夫人就越崇佛。
最后,明明是俗修,却成了正修,为了遵循天道,对俗世中的事,都毫不关心了。
这回付鸿晤惨死,到底是自己的大儿子,府里派人知会了老夫人,老夫人的回话却是——生死有命,付施主只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善哉善哉。
还有付府大火。
当时还是付鸿达当家,付鸿达也尊这个嫡母,便派人去说了一声。
可哪成想,老夫人张口就道:“金木水火土,皆属天道,天道降灾付府,府中必是有大过之人,只有找出那人,束其悔改,菩萨才会收回灾祸。”
付府中派去传话的下人见了老人家那神神叨叨,万事不管的姿态,觉得非常欠揍。
但老人家看起来再无情,说话做事再气的人肝疼,她也还是付老爷子的发妻,还是付家兄弟的亲母,还是付家几位孙辈的奶奶。m.xiumb.com
你可以忽视她,但你不能否认她,见了她,你还得尊尊敬敬,行跪拜之礼,因为这就是孝道。
柳蔚提到老夫人,付鸿望眼睛就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摇头:“母亲连大哥之死,付府易主这等大事都不管,更不会管一个子茹,母亲怕是都不知晓府里还有一个孙女叫付子茹。”
“孙女可以不管,但若这个孙女有佛缘,天生受佛佑待呢?”
“嗯?”付鸿望滞了一下。
柳蔚道:“二老爷若真想帮你这侄女,明日起,便去老夫人修行的庵堂附近散布流言,就说付府上回的大火,原来不是无意走水,而是天降流星,正正好落到了付家四房的院子里……”
“流星?那不就是扫把星?”
“不,那是天上星宿因宿世之缘,来找他的主人。”
“啊?”付鸿望有些发傻,这种话他可一次也没听。
“原来,付家四房的付子茹小姐,是天上的子虚仙子下凡渡劫,星宿临落之时,子茹小姐已恢复仙身,而凡尘的父母,也被她接到了仙宫,永生永世,享无尽之福……”
付鸿望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柳蔚,哽了好半天,才认真的问:“您是认真的?”
柳蔚点头:“信的人,总归会信。”
付鸿望半信半疑,但第二日,还是按照柳蔚所言,去庵堂附近散了传言。
为了怕只去庵堂那边散播,会显得太突兀,付鸿望还派人在府里,在城内,在人多的地方都传了起来,甚至买通说书人,要他们以天仙下凡这事,讲述起来,有多夸张,说多夸张。
消息传出去的第一天,付鸿望心里还七上八下的,觉得自己此举,有点像个疯子。
但第二日,老爷子竟将他叫了过去。
在老人严肃的沉默了一刻钟后,才深沉的问:“外面的传言,你可有听说?”
付鸿望一时不知老爷子说的什么传言,估摸了一下,老实道:“关于大房、四房那些晦事,儿子已着人澄清!”
“不是这个。”老爷子看看左右,确定除了阿福没有旁人,才迟疑的道:“仙子下凡那个……”
付鸿望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好半晌,才张张嘴,结结巴巴的否认:“不,不,不知道……”
老爷子谴责的看向儿子:“如此重要之事,你却还不知晓,你的反应还是太差了。”
付鸿望木木的看着老父亲,不知该怎么回。
老爷子见他朽木不可雕也,痛心的叹了口气,跟他分析:“前阵子闹出这么多事,咱们付府几乎成了青州城的笑柄,而眼下,不知为何传出子茹竟是仙子下凡。你准备一下,以后就说,前阵子府中那些事,皆是因为仙子坠落,仙气泄露而引起,如今仙子已将仙气收敛,将来我付府不会再受仙气波及,只会受仙气庇佑。”
付鸿望卡壳一般的立在大堂中央,表情复杂的望着老父亲那不似作伪的严肃面孔,干涩的问:“父亲,您是认真的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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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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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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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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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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