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一位姓刘,一位姓杨。
一位是刘睢的父亲,一位是杨泯的父亲,不算付家,与牢里其他人家里的长辈相比,这两位的身份,是最拿得出手的。
付子言带着此二人来,也是想更好的施压,能将人全都救出去。
毕竟,自从上次彻底撕破脸后,他脸再大,也不敢单枪匹马的来找柳蔚谈条件了。
四人一番言不由衷的寒暄后,那刘大人便先行开口:“少年顽皮,偶有过火之举,实乃常事,小小惩戒一番足矣,无须动刀动枪。伤了和气,反倒不美,柳大人以为呢?”
柳蔚端着手边的茶,吹了吹茶叶沫,笑着:“小小顽皮,的确无伤大雅,但触犯国律,便不好包庇维护了。”
刘大人瞪眼:“柳大人未免过于危言耸听,且不说那些死囚最终本就要处决,就说即便他们当真做错了,柳大人罚也罚了,关也关了,听闻还闹出了人命,莫非真要所有人都死了,给那些死囚偿了命,柳大人才肯罢休?”
“生死有命,一报还一报,也未为不可。”柳蔚轻描淡写的说。
那刘大人一拍桌子:“荒唐!瓷器与瓦岗怎可同日而语!”言下之意便是说,死囚是瓦岗,这些富贵子弟是瓷器。
阶级观念严重不说,还是非不分。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刘睢那纨绔子弟的样子,果然是有迹可循的。
柳蔚不做声了,说什么都是白费,三观不在一条线上。
杨大人看气氛僵持了,便按住冲动的刘大人,开口道:“既是触犯律法,自该有律法判刑,柳大人既然对此事耿耿于怀,不若就将此事奏折请报,送到刑部,由三司会审,定夺刑责?”
柳蔚笑说:“此事涉嫌人事驳杂,层层递送时,杨大人可能确定无人徇私舞弊?”
刘大人冷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非要在你手上受你折磨才行?同朝为官,柳大人当真要把事做的这般决绝?”
柳蔚四平八稳:“在下所言所行,皆问心无愧。”
刘大人气得不行,这柳大人油盐不进,果然是镇格门里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
“难道要看着他们都死吗!”这是最后,刘大人拍桌子跳脚站起来说的最重的一句话。
柳蔚瞧他是真的紧张,不觉讽刺:“刘公子如今人还好好的,刘大人已如此担忧,柳某的弟弟,可在阎王殿里走了一圈。”
“所以你便可以公报私仇?”杨大人咄咄逼人。
柳蔚还是那句:“柳某说了,在下所做一切,皆问心无愧。”
事情绕来绕去,没人肯松口,局面一度僵持不下。
最后,是柳蔚提议:“两位大人万般紧张,不过是记挂孩儿,这份亲情柳某有感,二位若愿意,可同在下前往大牢,远远瞧上一眼,瞧过之后,要说什么,再说不迟。”
二人立刻同意了,付子言从头到尾没说什么话,如今也静默不语的起身,与三人同行。
此刻是晌午,还未到用膳的时候,那些公子哥儿还在田里做工。
大概是经过几日的习惯,所有人都没了以前的娇惯,挖粪的翻田的,动作一个比一个麻利。
刘睢动作大,干什么都有劲儿,将自己的一块地翻完了,他和看守的狱卒也熟了,就问对方要水。
狱卒给他递了碗水,他咕咚咕咚喝了半碗,擦擦嘴,把剩下半碗递给边上的杨泯。
杨泯接过喝了口,问他:“你做完了?”
刘睢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那可不,我动作可快了。”
杨泯立刻道:“我手疼。”
刘睢瞧瞧左右,瞧见虎视眈眈的狱卒,就摇头:“不行,有人盯着。”
杨泯对另一边唤:“公孙公子。”
在那边挖粪的公孙公子拖着半条废胳膊,抬头应了一声:“怎么?”一边问,还一边单手挖粪,一看就是练出来的本事。
杨泯说:“劳烦了。”
公孙公子领悟了,点了点头,道:“小事儿。”说完,刚刚还好端端的人,突然往边上一歪,哎哟的叫唤:“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断了,真断了!”
他这一叫,狱卒就赶紧过来查看,趁着这个混乱的当口,刘睢接过了杨泯的锄头,麻利的替他将没干完的活干了。
公孙公子那边拖不了多久,从闹着疼,到非要休息,到不让休息就坐在地上不起来,狱卒们吼也吼了,吓也吓了,可连着几日大家都摸透了这些狱卒的秉性,他们就是吼吼骂骂,不会真动手打他们,因此就无法无天,闹腾得没完。
最后过了一刻钟,刘睢替杨泯把活儿干完了,杨泯才远远的对公孙公子打了个手势。
公孙公子立马站起来,屁事没有,说:“手突然不疼了,不休息了,干活干活,要吃午饭了。”wWW.ΧìǔΜЬ.CǒΜ
然后就单手拿着自己的铲子,继续特技一般的挖粪。
狱卒们其实都不傻,这田也不大,这些小动作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位杨公子,柳大人也吩咐过,是个文人,身子娇弱,能照顾就照顾,别太明显就好。
到了午膳时候,吃的还是粗面馒头和粥,每人三个大馒头,一碗粥,粥可以续杯,毕竟和米汤没啥区别。
大家吃的贼起劲儿,吃完了刘睢又给杨泯捏手,杨泯是真的娇贵,别人干几天活,手上都磨出茧子了,他倒好,没茧子,直接出血丝了。
刘睢看得啧啧两声:“不起茧捏锄头会更疼,有茧子还能护一护皮肉。”
杨泯也没办法,茧子也不是他想有就有的,不长他能怎么办。
中午有一段休息时间,吃了午膳,有半个时辰可以回牢室睡午觉。
但牢室太闷,还有老鼠,一般人都不愿意回去,不回去可以,就在田地的棚里歇。
大家都围在棚里,聊起闲话。
“你们发现没有,隔壁牢房的那个大汉,就是长胡子的那个,好像有点不对劲。”其中一位公子哥儿,起了个话头。
另一人就一脸鄙夷的哼哼:“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人家是有心上人了。”
“啊,女牢那边的?”
“不是,是每日早晨清扫走廊的那个小姑娘,叫喜鹊还是什么,和她娘一起干活那个。”
“啧啧啧,喜鹊还挺漂亮的,她娘不会同意她跟个江洋大盗一块儿的。”
“那大汉也不容易,落草为寇前,还是个书生,后来是村子被大水淹了,妹妹要饿死了,才逼上梁山,抢劫的也大多是为富不仁者的不义之财。”
“可也是二十年大牢呢,听说年前镇格门提出过一个新的刑律,非死刑者,于牢中表现良好,可由多方审核后,获准提前出狱,这都关了八年了,不知道能提前不。”
“那大汉的妹妹都嫁人了,他都三十了,喜鹊才十五岁,不配不配。”
“喜鹊也挺喜欢那大汉的,没看昨个儿早晨偷偷给他塞窝头了,哎,我想我玉树临风,翩翩风采,曾经迷倒多少佳人美眷,昨个儿我让喜鹊也给我个窝头,她说我一看就像登徒子,死也不给,还告诉隔壁大汉我坏,那大汉都瞪了我好几眼了,我感觉他一直在找机会揍我。”
“活该,谁让你夸人喜鹊好看的,人家好看还用你说,让你嘴欠。”
大家嘻嘻哈哈的说闹着,半个时辰转瞬即逝,这半个时辰,刘睢一直在给杨泯按手。
半个时辰过后,大家看时辰差不多了,都不需要狱卒催促,麻利的站起来,扛着自己的锄头铲子,往自己的工作岗位去。
付家三兄弟是在这个大环境里,是最格格不入的,他们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三人沉默的与其他人共同行动,共同休息,共同用膳,大家也像看不到他们似的,从不过问。
简单的一日,就这么开始,又步向结束。
柳蔚瞧差不多了,回头看向身后三人。
刘大人很生气,跺着脚瞪杨大人:“凭什么我儿子要给你儿子干活?”
杨大人倒是心情不错:“泯儿身子太弱了。”
刘大人不服气:“你这老滑头,告诉你家儿子,不许占我儿子便宜,我儿子往日在家,也是被千娇万捧的,什么时候让人使唤过。”
杨大人含笑着:“多谢令郎照拂。”
一句多谢就完了?
刘大人很不高兴,但又觉得自己儿子很蠢,怎么能让老杨家的小狐狸牵着鼻子走呢,还有那公孙家的儿子,也跟个二傻子似的,让干嘛就干嘛,就没点主见吗?
不过方才看了半晌,刘大人是真看出来了,对蹲大牢,饱受虐待这件事,他家儿子,包括老杨家的儿子,还有其他小辈们,似乎没啥心理阴影,大家都干得挺乐呵,这是怎么回事?往日里一个个上天下地的混不吝,这会儿怎么突然脚踏实地了?
这么疑惑着,他就问出了口。
柳蔚淡淡的道:“劳改、劳教,在下精通此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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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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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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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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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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