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环视了一圈儿,却没对上几双眼睛,大多人,根本就不敢与她对视。
“张公子,去了。”
柳蔚一语出,四周皆静。
她给牢中所有人心里都添了一个挥之不去的堵。
大家也的确如她所料,满脸痛苦,还有两个胆子小怕死的已经哭上了。柳蔚满意一笑。
杨泯抬头,恰好就看到柳蔚嘴角的笑容,接着又看到柳蔚的衣衫袖口,想了一下,开口问道:“我们想送送张公子,可以吗?”
其他人都看向杨泯,显然,并没有多少人想去送那位张公子。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一具尸体,看了,也只会徒增恐惧。
柳蔚似乎有些意外,看向杨泯。
付子寒此时也说:“我要见他。”
柳蔚又看向付子寒。
付子寒的眼神很冷,一如既往的冷,冷里又多了些什么,牢室太暗,柳蔚看不清,但她觉得,应当是愧疚,是后悔。
人只有在悲剧发生后才会后悔,但到了这个时候,后悔又有什么意义?
柳蔚满脸讥笑,说出的话,无情凉薄:“你们,凭什么见?”
杨泯要说话,刘睢却下意识的按住他,对他摇头。
付子寒道:“你说是我害了他,我想我应该送他最后一程。”
“那你是否知道,他最后一程可想看到你?”柳蔚毫不客气的回付子寒:“张公子的死,因你而起,有没有可能,看到了你,他反而死不瞑目?”
一番话,说的付子寒浑身僵硬。
柳蔚仿佛就是来看看这些人的丑态的,看够了,便走了。
杨泯看着柳蔚的背影,突然问向刘睢:“我记得猎场外你说过,这位柳大人,对你家有恩?”
刘睢满脸冷硬:“如今没了!”
杨泯皱眉:“说说你堂弟的事。”
刘睢说了:“京都幼儿失踪案,听说过,这人破的,我堂弟被找回来了,祖父高兴得不得了,全家都将这位柳大人奉为圣人,还多番邀宴,最后登门致谢。就因为此事,我祖父如今还在我耳边念叨,让我以后若是可以,自请入镇格门当差。他老人家也是糊涂了,就父亲伯父的身份,我怎可能去镇格门当个小侍卫?只等我科举题名,五品以下官职,那可是任我选……”
杨泯打断刘睢的沾沾自喜:“这位柳大人是仵作出身,但似乎还有一些别的流言,那日围场,他不是为那死囚,就是他弟弟,治伤?还与付子言说,付子勇的脸若想没事,只有他有法子……”
刘睢恍惚记得是有这么件事,但那又如何?
杨泯又回忆了一下那柳大人方才理衣袖的模样,他的袖子被挽了好几下,袖口还有血,手指上也有没擦干净的血。
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古怪。
刘睢被杨泯的笑容渗住了,惊恐的问:“你不是疼疯了,杨泯,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杨泯瞪了他一眼,却没骂,只是小声说:“张公子,应该没死。”
刘睢一愣:“你说真的?”
杨泯也不能确定,但是:“**不离十。”
刘睢不太明白,杨泯也没解释,只看了付子寒一眼,却见付子寒自责的抱着头,狼狈得比街边的流浪汉还不如。
其实,有些可怜,但,他的确活该。
游猎活人,这事当初杨泯没反对,是因为见得多了,早已麻木,但实则,这种事,就是不对。
死囚自有朝廷定夺,轮不到旁人处决,国家律法在那儿摆着,非要与律法过不去,迟早也是害人害己。
牢室里人多了,矛盾自然也就多了。
怕疼的人,一晚上都在叫,心烦的人,一晚上都没睡,争吵,是在中间半夜开始的。
先动手的,是付子勇。
付子勇是个坏脾气,头脑发达,四肢简单,他本就浑身难受,还被各种杂音弄得闭不了眼,往日再多的情谊,这会儿也只剩下烦躁,更何况他与这些人还没什么情谊,顶多也就算酒肉朋友。
他是撑着半边身子,费力的坐起来,一巴掌扇在那小声抽泣的李公子脸上的。
李公子被打懵,抬起红肿的眼睛,就对上付子勇气势汹汹的脸,他一下子就尖叫起来,疯了一样的爬起来咒骂,抓头发,与付子勇扭打。
两人身上都疼,几下来往,包扎的地方已经开始渗血,旁边一直没睡的付子览大吼:“打打打,打死算了!”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李公子还真就变本加厉的打骂,付子勇也下手一次比一次重。
很快,双方都是鼻青脸肿。
付子览捂着耳朵,头疼的拿头去撞墙。
其他人被惊醒后大喊:“别打了!”
有人跟着李公子一起哭,一边哭一边抱怨:“我们凭什么要过这种日子?在家时,一顿饭不吃母亲就得急得乱转,要是母亲知道我受了这样的伤,还一口吃的都没有,不得急的疯过去?”
一个人怨,其他人也跟着怨。
牢室的人都醒了,哭的人哭得变本加厉,骂的人骂得风生水起,而最后的最后,终于有人把矛头指向了付家人。
“付老爷子大寿与我们家有何关系?三年前,付家三老爷分明还在酒宴上给过我父亲难堪!”
“是啊,我母亲来时也说,付家二夫人是个势利眼,我母亲娘家本就不富,但我母亲持家有道,侍奉公婆尽心,教养子女尽力,我家和和美美,她凭什么说我母亲穷酸?还说与我母亲共处一室,都能嗅到一股酸臭味!我看她身上才臭,掉到茅房里的那种馊臭!”
“付子言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年长我们几岁,借着付家的余荫办了几件好差事,我可听说,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个儿的兄弟姐妹都能出卖。”
“是啊,付子秋的事,以为没人知道吗?自个儿的亲妹妹,送出去让人糟践,如今就要被休了,被休的女子只能被送回娘家!他指不定还得怪付子秋绑不住相公,让娘家丢脸,我看他才给付家丢脸,他才是付家的毒瘤!”xǐυmь.℃òm
“付家本就无法无天,作威作福,谁不知道他付家就是青州的土皇帝,这次付老爷子大寿办得如此隆重,到处都在传,付家这是要招揽权贵,妄图入京与诸王一战!呵,皇上就是病得再重,膝下还有数位皇子,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付家一个外姓人了?我看付家就是吃饱了撑的,连自己几斤几两都分不清!”
诸多咒骂齐聚,场面顿时难以控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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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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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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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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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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