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道:“和尚尼姑闭门一家亲,向公公这话说的难听了。实际上,清香观真正与观缘寺亲的,只有一位。向公公伺候太妃娘娘多年,难道这一层关系,公公不知?”
向易愤怒的大吼:“太妃娘娘慈悲心肠,菩萨转世!你休想诋毁太妃娘娘!”
柳蔚冷笑:“说到这里,有一事今日不得不言。玉屏公主也好,沁阳公主也好,包括前面说的裳妃娘娘,敏妃娘娘,以及后面的月海郡主,不过都是当了一些人权利交锋的牺牲品。到此,从决定将真相说出的那一刻,柳某已做好了以身负命的准备,这桩案子,无论结果如何,柳某都深知,在下这条命,是保不住了,但饶是如此,柳某仍不愿贵妃和公主郡主,死得不明不白。向公公,我说的是真是假,太妃娘娘是否为了回宫,重掌大权,而设计了这样一出连环杀计,你一清二楚。”
“呸!”向易瞪着柳蔚,满脸恨意。
柳蔚无视殿上百官的表情,仿佛真不要命一般,直言道:“你以为,你不说便能隐瞒下去?太妃娘娘身为皇上亲母,却在皇上登基后,去了观缘寺,一住就是数十年。有人认为,这是太妃娘娘不喜宫中斗争,早早超脱出去,当个闲散之人,颐养天年,但你却清楚,不是如此。太妃娘娘,实则心中不甘,我想很多人都忘记了,太妃娘娘实则并非皇上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儿子,那位,应当才是太妃娘娘中意的帝王人选,只可惜早早便去了,太妃无奈,只能将一切赌注压在皇上身上,却不想,皇上登基后,并未将太妃封为太后,甚至夺取太妃原本的后宫大权。太妃娘娘筹谋多年,这宫里头埋了多少太妃的钉子?虽说太妃娘娘数十年来,回宫次数渺渺无几,但你这个贴身伺候的太监,却在后宫名声不小。第一次见你后,我便听闻,你是太妃娘娘跟前第一红人,身份不低于殿前伺候的戚公公,太妃若是当真已不问俗事,你这向公公的名讳,又怎会这般大?”
“你……”向易还要再说什么,柳蔚直接打断他:“公公不必急着否决我,听我说完。”
柳蔚顿了一下,又道:“玉屏公主死前与清香观走得颇近,这不合常理,因为,玉屏公主之前是不去清香观的,但那阵子,却来往诸多。接着没多久,玉屏公主便从观内请了尊阎罗相,然后,公主便从宫内失踪,向公公可知,阎罗相,代表着什么?”
向易还是瞪视着柳蔚,却不置一词,只是满脸愤恨,咬牙切齿。
柳蔚知道向易不会说:“我猜一下,是暗号,对吗?”
向易表情一动。
柳蔚道:“眼睑上扬,瞳孔收缩,这是吃惊的反应。我说阎罗相是暗号,公公若是不知情,那公公表情不说不变,至少也会有所收敛,但公公表现出吃惊,便是说,被我猜中了?”
向易急忙将头埋下,早前假扮他的那位,曾说过,这柳大人的本事,除了破案,剖尸,就是观人神,洞悉人心,其能通过一个人的面部表情,肢体动作,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
这样的本事,令人惶恐。
向易现在亲身体会,再看那柳大人的神表情,一下子觉得后背发凉。
向易垂头,意在隐藏表情,柳蔚顺势道:“视线下垂四十五度,头颅微落,上身僵硬,这是人类躲藏的下意识反应,公公在躲藏什么?被猜中了,所以紧张?”
“没有!”向易立刻又抬头,仿佛为了表示自己的坦荡,要特地正视柳蔚的眼睛。
柳蔚又道:“你目光笔直,视线焦距,但眼皮微颤,嘴角紧绷,这是强撑的表现,所以,你的确是紧张了。”
向易都要疯了!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在此人眼里仿佛都被特意放大过,那他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他在此人眼里,分明是个透明的!
柳蔚看向易沉默了,就继续道:“阎罗相是个暗号,基于清香观与太妃娘娘的关系,我有理由怀疑,这个暗号,是太妃娘娘下达。太妃娘娘下达的什么命令?是否就是,命令玉屏公主随你出宫?”
“不,不关太妃娘娘的事,是我用太妃娘娘做引,引玉屏公主出宫……”
柳蔚又道:“且不说你现在的表情,证明你还在说谎,就算不看表情,单从你的证供上看,也站不住脚。你说你用太妃娘娘做引,那公主就会信吗?堂堂一国公主,金枝玉叶,信一个太监?且不说我,你自己信吗?”
向易立即道:“我乃太妃娘娘跟前第一得宠的……”
“再得宠,也只是个太监!装死,出宫,这般大的事,别说还未见到太妃娘娘影子了,就算见到了,玉屏公主就会对你言听计从?说明白点,你向易,算什么东西?”
“我……”向易还想解释,但又解释不通。
而就在向易语塞的当口,柳蔚又道:“玉屏公主没有生母扶持,一人在这倾轧混乱的后宫里,长到如今地位。你说公主崇拜太妃娘娘,我信,但你说公主是傻的,我却不信。而既然公主不傻,那便不可能不知,装死意味着什么。公主既知装死的严重性,那公主还肯答应,这背后,必有一个更大的诱惑。我想,能让堂堂公主动心的诱惑,应当就是太妃娘娘本人了。这命令,我说是太妃娘娘下的,不是没有证据。观缘寺与清香观后面的山路,我派人去查过,的确有常年行走的痕迹,那山路崎岖,正常人就算走,想必走不过去,后来我又谴人去观缘寺查过,得到的证词是,太妃娘娘常年深居简出,不喜露面,可巧合的是,太妃娘娘的禅房后头,就通往清香观的那条崎岖山路。观缘寺并非普通寺庙,乃是皇寺,里头巡逻的小沙弥,都是从武僧堂出来的,若常人数十年来在观缘寺进进出出,必然早被发现了。”
柳蔚说完,几乎没有停顿,又继续。
“清香观既然有直通太妃禅房的路,那么,那阵子玉屏公主出入清香观便说得通了,最后那尊佛像,更是说明了一切问题,我想,玉屏公主恐怕也没想到,自以为的太妃恩宠,实则是黄泉路上的一道催命符。太妃娘娘命公主跟你走,甚至假死,公主欣然同意,显然公主以为,通过此举,能让太妃娘娘回宫,而太妃娘娘一旦回宫,公主再“复活”想必不是难事,正好,死而复活这种事一旦闹大,就更奠定了公主佛前玉女的身份,届时,说是公主,恐怕身份,都要凌驾于百官之上了,成为这京都里,最超脱的存在。但公主没想到,自己的死,根本不值得皇上同意太妃娘娘回宫,换言之,既然玉屏公主起不到太妃娘娘预想中的作用,公主又知道太妃娘娘许多的事,那公主这条命,还留着做什么?因此,假死变成了真死。只是在我查看玉屏公主遗体时,发现公主身穿丫鬟服侍,且从衣襟锁扣的角度推断,是公主自己穿的,也就是说,公主自己也发现了太妃娘娘恐会灭口,先行乔装打扮,妄图逃跑,但最后,却终究死的凄凄惨惨,连一具全尸都留不住。”ωωω.χΙυΜЬ.Cǒm
说到这里,柳蔚唏嘘一声,真心为那位薄命的公主感到惋惜。
一个人想成功不是错事,但错就错在,误信谗言,心境太短,若其能抵抗住太妃娘娘的诱惑,那这条命,便谁也拿不走,谁也没理由拿走。
柳蔚继续道:“玉屏公主的死没有起到效果,太妃娘娘已经开了头的回宫计划,又要如何继续?一计不成,太妃娘娘只好再施一计。向公公在太妃娘娘跟前多年,公公对敏妃那些心思,包括公公与裳妃苟合的关系,太妃娘娘想必都已知晓,所以,太妃便利用公公的报复心,将公公派回宫中,助其完成大事。大事是什么?显而易见,是宫乱,宫中越乱,人心越不安,太妃才越好浑水摸鱼。”
向易冷鄙一声,道:“妖言惑众!胡言乱语!这些事,太妃娘娘根本不知,你却硬要将罪过安在太妃娘娘头上,简直岂有此理!要说太妃娘娘唯一的错,或许,就是不该对我如此信任,到最后,却是……却是我负了太妃娘娘的一番栽培信任……”
向易悲从中来,忍不住眼眶发红。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向易是要死了,但向易最后的善,却给了那位太妃。
柳蔚闻此,不得不对那位太妃娘娘高看一眼,能让下头的人,如此心甘情愿为其所用,这样的御下之术,倒是比乾凌帝的粗暴方式,看起来体面得多。
无视向易的一力维护,柳蔚继续道:“向公公,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或许觉得,太妃娘娘给了你复仇的机会,你却没把握好,这是你的问题,就算最后竹篮打水,你并未真正复仇,这也是你不中用,与你的主子没有丝毫关系,所以最后关头,你愿意为主子开脱。”
向易冷笑一声:“我的所为,与太妃娘娘无关,不管你说什么,这就是真相。”
冥顽不灵!
柳蔚叹了口气:“玉屏公主的死,很突然,加上尸体被转移过,又被动过手脚,导致尸身上能发现的证据寥寥无几,但沁阳公主那儿,该有的证据,却一个不少,首先,沁阳公主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
柳蔚说着,从袖袋中掏出一枚钉子。
那钉子看着普普通通,只比平常木钉子长一些,并未有何特别,众人不懂,这钉子是什么东西?凶器?
“这枚钉子,叫做招魂钉。”柳蔚半举起道:“若仔细看,可发现钉子身上,环绕了许多符箓,但上头的符篆文字,却并非中原字,乃是西域的字,这钉子,是有人从西域求来,再放进沁阳公主寝宫的。”
严震离依旧不解:“只是枚钉子而已,莫非还能成什么大事?”
柳蔚点头:“还真成大事了!”
“哦?”严震离一愣。
柳蔚道:“西域有个传说,是关于这枚招魂钉的,当然,传说内容咱们不需知晓,只需知晓,此乃通灵之物便可。这东西,应当就是琴儿用来锁定八卦方位,进而对玉屏公主献祭时用的,但这东西我问过苦海寺的明悟大师,大师言,此乃大物,也就是说,非寻常人,是拿不到的。”
“向公公既然说琴儿所为,都出自你意,那公公倒可解释解释,这招魂钉,可也是你给琴儿的?若是的话,这东西,公公是从何而来?”说这话时,柳蔚看向了向易。
向易几乎想都没想,立刻道:“有人给我的!”
柳蔚脸上表情不变:“谁?”
“不知,因为其人遮掩了容貌。实则这东西不过一个由头,是让琴儿相信,杀了那些人,玉屏公主泉下有知,当真会有所感悟,得升上天。”
向易说得很真诚,柳蔚也知,向易这话没撒谎,就像向易说的,这招魂钉,的确是旁人给他的。
有人洞悉了太妃娘娘的计划,便钻了这个空子,一边借太妃之手,将这京都搅乱,一边又在向易掣肘时,出手相助。
而柳蔚,恰好还知道那人是谁!
但今日柳蔚要做的,并不是揭发那人的身份,而是,将所有罪名,都推到太妃与向易头上,从而保住那人。
柳蔚问道:“向公公,这招魂钉可非凡品,且我寻人瞧过,这上头的符篆,是西域圣僧,亲手刻的。也就是说,非千金万金,难见一眼,你说有人随意将这东西给你,你觉得,听者会信?”
向易现在是百口莫辩,他承认自己撒了许多谎,但这句,却的的确确,是真言。
柳蔚抓住的就是向易这股子茫然,继续道:“细节决定成败,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这东西,给琴儿这样的小人物用,太妃娘娘常年居住观缘寺,这等圣品,想必拿到手,不费吹灰之力,如此,你还打算继续狡辩?”
柳蔚现在这属于诬陷于人,但柳蔚无计可施。
这件事上,太妃娘娘的确居心不良,玉屏公主与沁阳公主之死,也的确是太妃所为,柳蔚并不算冤枉太妃,只是无人知晓,藏在太妃背后,连太妃自己都没发现的,还有一个更大的推手,是那个人,助太妃的计划越发顺利。恐怕太妃沾沾自喜时,真正的幕后之人,却在悠然看戏,坐享渔人之利。
柳蔚其实不太甘心,若是以前的她,那幕后之人想撇干净,是绝不可能,但这次,柳蔚无法公正。
容棱也发现了柳蔚的不对,或者说,是发现了柳蔚的刻意袒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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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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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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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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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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