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火浆仿佛被裹在一层薄薄的黑膜中,随时从天而落。
聂云笙抬头注视着天的另一边,面无表情的,而后她微微抬起手,扬手之际,指尖一片雷光电闪。
轰——
热浪扑面而来,大地的温度忽然变得极高,地面的植被转瞬燃烧,刹那间,整座村落都陷于火海之中。
“这是我的天劫。”聂云笙轻声说。
原来,她的天劫还没有结束。
她的声音不大,小老头似乎听见了,但也没有留意,他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全师门中就他水平最次,别说是他了,就算他那掌门师兄过来,遇见了九火天雷也指不定能不能活下去。
现在竟然让他给遇见了。
四周传来阵阵狂乱的惨叫声,在场的玩家,还未来得及下线,身体便倏地被空气中的火星点燃,瞬间化作一簇火焰,原地翻腾滚动,痛哭呐喊。
这个世界既然是百分之百的模拟,疼痛自然也是真实的。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恐怕他们回到现实也要做噩梦。
但也幸好,他们始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眼看雷火即将降下,聂云笙看了看自己近乎烧焦的手,眨眨眼,口中低低吐出两个字。
“下线。”
话音刚落,一簇火团似箭从天而降,所经之处落下一道白色的雷光,小老头一看,心里一咯噔,眼睛一闭,心如死灰,口中絮絮叨叨:“完了完了,他娘的,究竟是哪个白痴在这种鸟地方渡劫,老子这一身伤的想跑也跑不掉,师兄啊,我死了你可要替我收尸,呸呸呸,狗东西,老子变成鬼也不放过你!”
他骂着骂着,一行眼泪从皱巴巴的老脸上落下来,心里把这两个缺德玩意儿的祖宗十八代都被咒了一遍!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废物,你骂谁狗东西?”
听见熟悉的声音,小老头一瞪眼,只见半空中忽然飘了个巨大的葫芦,上面坐了个白面老头,穿了一身道袍,两撮胡子随风飘,乍一看还挺仙风道骨。
小老头一看他,狞笑道:“骂你这个狗东西!”
“哦。”坐葫芦上的那个道人也不生气,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大葫芦轻飘飘地降下来,然后狠狠地压在了小老头身上。
轰一声巨响。
小老头整个人被砸进土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四肢抖了抖,然后猛地抬起头,冲道人狠狠地竖了个中指。
“呵,废物。”元引道人瞥了瞥自己那不争气的师弟,而后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天,装模作样拽了拽自己那搓胡子,“哎,这是怎么回事啊?”
“天劫啊!九火天雷啊!你看不懂还好意思叫我废物?”小老头憋红了脸,艰难地从土里钻出来,再起身时,一头白发竟然成了黑发,面相顿时化作了一名英俊青年的模样,闵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骂骂咧咧道:“究竟哪个憨批在这里渡——咦?!”
他蓦地瞪大眼,再抬头看去,只见天边乌云渐渐散去,云层后的太阳若隐若现,仿佛雨后初晴,哪有刚才那副黑红炼狱的模样。
如果不是这座村里焦尸遍布,大火燎燎,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
闵陆一阵哑然,抬头看向葫芦上的白发道人:“师兄,咱不是见鬼了吧?哦,你这狗东西怎么来了?”
白发老头眼神凉凉的,“弱智,这么大的动静,你以为呢?”
闵陆抬头一看,却见黑云覆盖之下,隐隐藏着一条数十丈高的大鱼,它在云层间潜藏游动,几乎与云雾融为一体。
而云雾之上,御剑的、坐鸟的、踩符的……
他们之间不乏互为仇人,一见面就要打个死去活来。ωωω.χΙυΜЬ.Cǒm
但这一瞬,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待看见藏在黑暗中那群穿白衣的人,闵陆头皮一麻,硬生生移开了视线,问道:“这,怎么回事啊?”
他问的是,这天劫怎么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一切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而这个问题也是其他人想问的。
他们来到这里时,雷火便已经散去了,远处看时,这老天还是一副要杀人的恶相。
元引道人感慨道:“上一回见到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
“呸!”闵陆一脸嫌弃,“恶心恶心!”
随即元引叹了一声,“可惜,那位最终没有渡过去,已经仙逝了。”
说到那位,闵陆神情一肃,低声道:“那现在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有人……?”说完他便否认了这个想法,修真界千年来,也只有那位引起过九火天雷。
如果还有人那么强,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元引问。
“刚才?”闵陆满不在意,“能有什么事?你他爹差点没把老子害死,老子来这里找人给我挖草……”话未说完,闵陆一愣,一张素白清丽的面孔映入脑海,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元引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废物,你弄一百株鬼哭草也没有用,那东西虽能疗伤,但对你这种,只能有害而无益,还不如去采几把连霜线。”
说罢他摇摇头,敲敲底下的大葫芦,悠悠地驾着大葫芦远去。
乌云散去,阳光明媚。
那些人来而无影,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只有闵陆,听完元引的话,整个人愣在原地,片刻,他微微皱起眉,那个人的模样却在脑海中越发清晰。
这个时候,白发青年懒洋洋地坐在树上,左手抱着一团酣睡的毛绒绒,右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柄剑。
他就这么看着远处飘散的乌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银色的铃兰如同藤蔓,紧紧地将剑身缠绕。
树下,无数只蜘蛛模样,却长了人头的怪物正盯着他,虎视眈眈。
而在远处的某个地方——
山上的溪流忽然逆流而上,虫兽发出不安的怪叫。只见溪流一路沿着来时的路返回,这种异象惊动了附近的村民,然后轰隆一声巨响,山忽然从中间裂开,里面竟然是空的,而溪流潺潺倒灌,一眼望去,深不见底。
如果这时有人能爬进来,就会发现湖泊旁不远的地方,半空中竟然悬着一具女尸。
莹白的皮肤在阴暗中熠熠生辉,颈侧一株铃兰花,含苞待放。
*
聂云笙蓦地睁开眼。
日月轮浮在半空中,屋内光华四溢。
她抬起眸,只见那一轮璀璨的光圈中,翻滚着一团黑红的漩涡。
聂云笙抬了抬手,试图去触碰那一团光圈,下一瞬,只觉得一道凛冽的雷电猛地冲漩涡中冲出,转瞬便缠上了她的手。
滋啦——
白皙的手指瞬间焦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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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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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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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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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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