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后是最安静的,所以趁此他打了个电话回家报平安。结果电话刚挂,就看见一个人影站在了墙角,她一手抱着个盆子,一手抬起似乎在搜寻什么东西,等到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他才反应过来对方在开灯。不过她开关好几回,灯都没有亮起,夜色朦胧中她抬起头,不知怎么的,他也跟着抬头,但所见之处仍旧一片黑茫茫,只有天际一轮明月和斑驳繁星。
霎时周遭声音渐渐远去,变得好安静...
再低头,沈黎就看见那人抱着东西已经走向更漆黑的小路中,沈黎一惊,打开手机手电筒,三两步一跨,立马追上拦住她:
“等一下。”
话音一落,那人已经回过头,手机灯光打在她脸上,那双璀璨如星的眼睛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他不由屏息,一时忘记自己还抓着对方的手腕,就这么愣了一下。直到对方慌乱避开,并踉跄地后退了一步,他才回神,有些尴尬地掩唇咳嗽了一声,放柔声音,道:
“抱歉,吓到你了。”
在来这里之前,他做过调查,疟疾,虫蛇鼠蚁,都是这里最常见的。所以他见迟昼自己一个人往黑暗里走便下意识地拦住了她。
迟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倒个垃圾会遇到他,并且还是这么个环境。而且一想到今天早上的事,她就感觉自己的耳朵和脸都在发热。但好在,现在是晚上。
她不自觉地攥紧抓着盆沿的手,低声道:“没事。”
走近了之后沈黎才看清她手里抱的是一盆厨余垃圾,所以大概地也能猜出她要去干什么,于是他将手里的手机拿高了些,道:
“这里没有灯,你要去倒垃圾的话,我陪你过去。”
手机的灯光虽然比不上路灯,但至少也将四周照亮。
“不...”迟昼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忽然那边传来嬉笑声,一转头,只见尹蜜和个同事站在摄影圈的外围凑热闹,因为太兴奋还时不时地蹦几下,好几回她都感觉对方的视线看了过来。如果真的被看见,照着尹蜜的性子,又得对她盘问好一会儿,于是她咽下之前想好的托词,看着他改而说:
“麻烦了。”
小路不长,以往迟昼很快就能走完,但今天,不知怎么的,感觉有一个操场那么长。
两人是并排走的,所以她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往他身上飘。不可否认,他生的极好,眉峰至山根鼻梁,薄唇至下颌线,线条分明,却又不具攻击性。唯有那双眼睛漆黑如点墨,眼神犀利,当严肃是便极具穿透性,让人不寒而栗。可现在,他带了一副金丝眼镜,也许是镜片确实有阻断弱化的效果,总之现在的他,给人的感觉是极为儒雅随和的。
迟昼又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场景,也是...
不,不对,她在胡思乱想什么,那些她所谓的记忆,不过是自己对陌生人所强加的印象和她以为。迟昼猛地摇头,试图将有关身边人的所有一切都赶出脑海。
沈黎见她突然摇头,便停下问:
“怎么了?有虫子吗?”
迟昼一僵,跟机器人一样,僵硬地吐出两个字:
“没有。”
此时恰好也走到目的地,于是也不等沈黎反应,抱着手里的垃圾快速走到处置室将手里的垃圾往处理槽一倒,就转身对他道:
“好了,走吧。”
这一系列的动作迅速而准确,似乎做过千百回,沈黎对此微微一怔,但很快就调整过来,食指扶了一下下滑的镜框,应道:
“好。”
返程的路上迟昼便不敢再看他,只顾着点头走路。沈黎倒也没再说话,这一点让迟昼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前方出现光点,快要走出来时,她听见沈黎问:
“Alice老师以前见过我吗?”
听见这句话,迟昼心脏就跟两辆碰碰车猛地撞了一下又停下一样,心跳几乎快要停止。但无论心底怎么惊涛骇浪,但她的神情始终未变,唯一有变化的是,她抓着盆子的手。如果这会儿沈黎看得见,一定会发现她有多用力地在克制自己,以至于指节泛白,虎口都勒出红痕。
于是,他只听见对方轻飘飘地说了句:
“没有。”
沈黎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既然对方说没有,自然也不会再追究对方之前的异样。于是他道:
“我不是洪水猛兽。”
“?”迟昼不解,抬头看他。
只见对方温柔一笑,半是打趣半是认真道:
“所以Alice老师不用害怕我,我不会吃人。”
迟昼一直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却没想到自己的一切都被对方看在眼里。这会儿对方忽然点破,迟昼忽然有些窘,耳尖瞬时就烧了起来。
从知道他要来之后,她感觉自己就一直绷着个线,生怕自己做错什么。可人呐,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所以这两天一直在出错。
可这会儿被他说穿,不知怎么的,迟昼感觉自己压在心里的石头突然就搬开了。对啊,就像他说的,他不是洪水猛兽,在他的世界里,自己或许压根没出现过,一切都是她的自臆罢了。
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重要。
迟昼忽然就释怀了。
所以等她再抬头看他时,刚刚的紧张和僵硬忽然就消失了,她轻呼了一口气,似是把心中千重担一同吐出,随后温声应道:
“好。”
话罢,两人相视一笑。
沈黎微微一笑,伸出手:
“忘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沈黎,黎明的黎。”
迟昼看着那只手,稍稍犹豫后,还是空出手握了上去。
她礼貌而又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说:
“你好,我是迟昼,姗姗来迟的迟,白昼的昼。”
早该在十年前的自我介绍,虽然姗姗来迟,但始终还是到了。
这边还在温馨融洽,那边苏澄已经炸开了。
“啊啊啊,我怎么又抽到了扫象圈!”苏澄双手蒙面,做崩溃状。
今天扫了一天,结果明天还得继续扫,他简直都要郁闷死了。
“小星星你抽到了什么,快给我看一看。”他转头去看其他人的,这会儿白觅星也刚好抽了纸条,只是还没有打开而已。
白觅星一边打开纸条一边挑眉自信道:
“你那么关心我做什么,反正我肯定没你倒霉。”
总之今天她砍树是砍够了。
话罢,她便低头去看纸条,但当她看见纸条上采集树叶的时候,嘴角还没扬起的微笑就开始逐渐消失。
“让我看看你抽到了什”苏澄见她突然僵住,便趁机一把将她手里的纸条夺过,不过还没等他说完,一阵无情的爆笑声就猛然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采集树叶!哈哈哈哈,白小星你个倒霉鬼,哈哈哈哈~”
苏澄一边笑一边拍桌子,充分地表现出一个钢铁直男对女生倒霉时的无情耻笑。
白觅星木着一张脸,表示自己已经绝望了。
镜头转到程新月这里,她已经打开了纸条,当她看见纸条上的字时,脸上顿时出现了惊喜的表情:
“太好了。”
摄像师站在一旁问:
“程老师你抽到了什么,能给镜头前的观众看一下吗啊?”
程新月当即展开纸条,喜笑颜开地看着镜头欢呼道:
“是买菜!太棒了!”
终于不用在实验室里听那些无聊的实验报告了。
摄像师:“程老师运气好像总是很好,昨天抽的签也是很轻松的。”
“是呢,这还要多亏了小月亮们临走前对我的祝福,起了大作用呢。”程新月弯了弯眉眼,本就娇艳明媚的五官越发美丽得像得多花。
小月亮是程新月粉丝的昵称,在粉圈里可谓是赫赫有名。
话罢她又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闵月夫妇,道:
“对了,闵月老师,你们抽到什么了?”
闵月笑道:
“我运气不如你好,我抽到了动物行为实验,郭老师抽到了外出跟行,看来我们这是要分道扬镳了。”
后面一句她是看着自己丈夫说的,二人隔着不远的距离,橙红的火光将二人的脸庞照亮,二人脸上虽有细纹,却依旧优雅,魅力十足。仿佛时光带走的只是肌肤的状态,他们的外表与本心从未改变。
郭立人微笑点头:
“嗯,二十年来头一次,不要太想我哦。”
二人是在圈中是模范夫妻,任何一方拍戏时对方都会跟组,从未分开过。听说二人在二十岁第一次见面时就一见钟情,闵月一到二十二岁时便立即领了证举行了婚礼,那场婚礼之盛大,至今都被粉丝津津乐道。
虽然已经结婚多年,但听到这种话,闵月还是不可避免地脸红了。她半是娇嗔半是埋怨道:
“你在胡说什么,哪有那么夸张。”
二人氛围逐渐浓厚,程新月不好打扰,便转头看着白觅星,微笑极为温柔道:
“觅星你抽到了什么?”
其实刚才她已经听到了答案,但是自己好不容易在白觅星面前扬眉吐气一番,自然要好好炫耀。
这边苏澄还在无情嘲笑,听到程新月问,她便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
“怎么,你要跟我换吗?”
程新月这个选项可谓是最轻松的事,她问这个问题原本是想听她再亲口说一遍,然后再说自己抽到的,以此炫耀加嘲讽,好好让对方吃个瘪。
结果,她竟然不按自己的套路走,还反问。
一瞬间,她就卡壳了,面对着众多摄像机,她下意识地选出最佳答案,结结巴巴地道:
“当,当然。”
等回答完,她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就有些懊恼地捏了一下手,好好的她招惹这个灾星做什么!这会儿好了,话都说出去了,收回是不可能的,但真要她砍树,想到这儿,程新月脸色当即就黑了。
白觅星本来是懒得离她的,但对方都主动送上门了,她不好好回应一下,那还真是浪费了。
所以当她看见对方吃瘪又懊恼的表情,她表示很开心。
所以她好心地一摆手,说:
“自己抽的签当然是自己完成了,我才不会耍赖呢。”
听到她这么一说,程新月当即就松了口气。虽然心里很不甘,不情愿,但她还是微笑着说:
“那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和我说哦。”
白觅星敷衍地伸手比了个OK的姿势。
这边说完,那边苏澄拿起抽奖箱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签,于是他抬起头,疑惑地问:
“咦,怎么这里还有一个,还有谁没抽吗?”
众人纷纷看向四周,试图找出遗漏者,但大家手里都有。
一时间众人也摸不着头脑。
这时郭立人举手道:
“对了,沈先生似乎不在呢。”
“是呢,沈总怎么不见了?”
沈黎基本不怎么出镜,所以这会儿众人也没想起他。郭立人这么一说,大家才开始寻找起来。
苏澄摸着后脑勺道:
“刚刚他好像说去上个厕所来着。”
说着他就回过头开始找人,然后就一眼看到了沈黎和迟昼两人一前一后地走来,走在前面的是沈黎。
于是他立即冲他挥手道:
“沈黎你快点,就差你一个了。”
“怎么了吗?”沈黎还没搞清楚状况。
“沈总,我们都抽签了,就差您没抽了。”程新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苏澄身边。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苏澄一个转头,差点被吓到。
程新月微笑脸:
“我一直在这儿呀。”
“???”苏澄满脸问号。
程新月心里翻了个白眼,转而看着已经打开纸条的沈黎道:
“沈总,您抽到了什么呢?”
沈黎定睛一看,念出上面的字;
“采集树叶。”
“哎,是和小星星一组。”
这时,导演拿着喇叭对众人道:
“各位老师现在翻到纸条的背面,上面的老师就是明天你们要跟的带教老师。”
众人闻罢,纷纷翻过。
“咦,怎么不是Alice老师了!”苏澄惊讶道。www.xiumb.com
“沈黎你跟的是谁?”苏澄凑了过来,然后他再次惊讶:
“为什么你跟的是Alice老师!”
沈黎看着上面那个名字,凝神片刻,随即视线穿过人群,看向圈外的那个身影,只见对方也是一脸惊讶。
二人视线在半空重叠,意外之外的意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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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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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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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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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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