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楠脸上一贯的腼腆并不是驳杂社会关系中锻炼出来的伪装——萧父萧母都是性格强势的人,硬撑着一口“不被别人看不起”的“恶气”,奋斗了大半辈子,从一无所有到车房不缺。同所有的华夏父母一样,他们也有着一颗望子成龙的心,他们为萧楠安排了一条他们眼中的坦途并且三令五申希望萧楠能够沿着这条坦途过上永远幸福的日子。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之下萧楠慢慢养成了逆来顺受的习惯,他被勒令不和“不三不四”的同学来往,所以他周末只在家里看书做题;早恋是所有家长眼中的洪水猛兽,所以他就算到了大学也会和女生一说话就脸红。xǐυmь.℃òm
缺乏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与交流,所以他变得沉默、木讷、胆怯、自卑……可笑的是这样的他却在绝大部分的求学时间里成了老师口中的“好学生”——因为他循规蹈矩,因为他相当地会死读书,这种“不允许犯错”的教学态度竟然让他在几乎窒息的生存空间里找到了唯一的通风口——骄傲,他也是有值得骄傲的地方的!
一直到进入大学,远离了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父母,远离了枯燥得近乎集中营般的高中,“及格万岁”的口号让他最后的一块自信丰碑轰然倒塌。没有足够的自控自理能力,没有饥寒交迫的压力和动力,面对突如其来的半独立生活,他很快就加入了“逃课大军”。
然后,便是唯二的“游戏”的出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在这个虚拟的、刺激的、疯狂的国度里,他俨然便成了国王一般的存在!
如果没有意外,那么他会走这样一条路——险之又险地从大学毕业,混到一张找工作“必须”的毕业证,在父亲的厂子里混吃等死或者由父亲出面通关系找一个旱涝保收的工作混吃等死,凭借着不错的家世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性结婚,在游戏、爱情、婚姻、生活的琐碎中浑浑噩噩地过完这辈子……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没有那一次判决的话……
其实萧楠从小到大那些在他期末评语上标注“乖巧懂事”的老师们都弄错了一件事:很多时候歇斯底里的疯狂和循规蹈矩的乖巧,相差的只是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
用撒克逊蓝蛙的胸脯肉熬制出来的灯油光色昏黄,燃烧时还会带上一点点的蓝晕,同时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尸骨臭气,没有一个正常的神恩人会喜欢这种充满了臭鸡蛋味道的燃料,更不会有哪位贵族会别出心裁地将这种油灯摆满自己的城堡,哪怕他的品味再如何独特,再如何的与众不同——他也不会冒着整个家族被判定为异端的风险将自己的家徽和亡灵法师扯到一起。
“又是一天过去了~”
深吸了一口这令人精神抖擞的香料,阿尔弗雷德望了一眼透明玻璃窗外的紫红色天空却又沮丧地说道,“只可惜这样美好的天气却又是痛苦的开始。”
老提尔普尔摸了摸托盘中细心叠放好的衣物,表情沉重。
提尔普尔,在恶魔语中“肮脏”、“胆小”、“猥琐”的意思,是的,恶魔很多时候喜欢用一个词来表达很多意思,尤其是当他们非常不喜欢某种生物时,那么这一个词往往包含了他们所能想象到的所有的恶毒的诅咒。
这是一种三趾的类人形生物,杂食性,群居,身高在2英尺到3英尺10英寸之间,屁股后面还有一条几乎和身高相等的尾巴,尾巴的末端呈桃心状,黑色、带毒,可毒性对于二阶以上的生物便几乎无效。
他们外形上最特别的便是如同鹅毛扇一般的宽大耳朵,平时都是自然垂躺在两侧肩膀上,当遇到敌人或是发情期时便会如飞鸟展翅般直立起来,配上龇牙咧嘴的面部表情,还有群居的数量优势,在低阶生物面前相当地具有威吓性。
但只要稍稍拥有一些暗系生物学知识的人便会知道,这些总是十几头聚集在一起的生物其实只是“虚张声势”的代名词——在这一点上,一贯以丑恶与欺骗著称的恶魔们倒是并没有说谎。
也正因为在遇到危险时这些该死的小东西永远是第一时间逃离的一个,所以在恶魔中从不会有人会驱使他们作为仆从,更别说还特地为他取了“阿尔弗雷德”这样一个充满了弗朗索瓦南方乡村味道的名字。
“厄~~~”
“啊~~~~”
仿佛是为了印证阿尔弗雷德的话语一般,当他还未走过窗户时,从前方拐角处的黑色房门后面便传过来一声声痛苦的嚎叫。
“万恶的拉提斯保佑!”
阿尔弗雷德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闭上眼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可下一瞬间凄厉的惨叫刺进耳膜,仿佛有无数双鲜血淋漓的手在自己的眼前狠抠着岩壁,指甲与岩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喀哧”声令他背脊发凉,而指甲与手指在外力作用下黏着血丝血肉分离的场景更是如同噩梦。
“万恶的拉提斯保佑!”
“万恶的拉提斯保佑!”
……
阿尔弗雷德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他不停地拍击着自己的额头,表达自己对所信仰神明的依恋,并祈求他,希望从无所不能的恐惧魔王那里得到泰然面对这惨嚎的勇气。
一时间空旷的走廊里只留下“啪啪”的拍击声和“蹬蹬蹬”的脚步声。
浑似野兽般的惨叫声整整持续了半个魔法时,从开始的一路高昂一直到最后的声嘶力竭,尽管已经是每个月都会经历的家常便饭,可当房门后面最后一个音阶结束时阿尔弗雷德位于腹腔正中的心脏仍是忍不住重重一跳——每一次等待的最后他都会有一种小主人是不是会就此离开他的忧虑。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整整一个魔法分后听到了一些悉悉索索动静的阿尔弗雷德才贴着木门小声地问道,“奎恩少爷?您,还好么?”
“阿尔弗雷德么?等我一下……”
片刻后,干哑的、几乎失声的童音从门后传来,阿尔弗雷德吊起来的心脏才终于落回到了属于它的位置。
一阵渐渐清晰的脚步声传来,随后“啪嗒”一声,反锁的房门被拉开了一半,露出房内亮堂的光线还有一张英俊少年的脸庞。
漆黑如夜幕般深邃的眼睛,似乎蕴有一股魔力,让人一眼望去就仿佛从心底涌起无限的渴望想要去和眼睛的主人交谈、诉说,它就像夏日的一抹清泉,秋天里的如火红叶,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可有可无最后只剩下这一双勾魂的眼睛。
阿尔弗雷德费力地将自己的注意力从这双眼睛的漩涡中拔出来,要知道,这对于一个提尔普尔来说并不容易。
眼睑下是苍白得可怕的清瘦脸庞,被汗水打得湿透的发丝更是昭显着少年刚才经历的是多么深重的痛苦,
“我拿来了您换洗的衣服,万恶的拉提斯保佑,奎恩少爷,您这次整整失声了一个魔法分的时间,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阿尔弗雷德,你知道的,这是老毛病了~~”
少年把木门彻底拉开好方便端着托盘的提尔普尔进门,嘴角流露出痛苦的余韵却仍是坚定地微微扯起一点角度给了老管家一个安心的笑容。
疯狂喷涌的汗水彻底浸湿了少年的胸口和腋下,几大团不规则的深色印迹让少年看上去无比的狼狈。阿尔弗雷德熟练地帮他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接着用毛巾将剩余的汗渍擦拭干净,然后将带来的烘得半烫的衣服给他换上。
少年分开腿站着,微闭着眼眸,双臂水平张开,放心地将自己交给忠诚的仆役打理,这样的动作已经不知不觉间持续了12年……
“我没事,阿尔弗雷德,最起码在你去见万恶的拉提斯之前,我向你保证,我会一直活蹦乱跳的。”少年身上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他脸上的笑意比起刚才更加的浓厚了,仿佛之前的痛苦哀嚎只是一场属于提尔普尔一个人的幻觉想象。
阿尔弗雷德有些褪毛的手指在听到少年的安慰后微微一抖,随后干涩的喉咙里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嗯”字。
再然后,少年衬衣的第二粒纽扣被老提尔普尔扣到了第三个扣眼上。
“阿尔弗雷德?”少年歪过头,用自己深邃的双眼不安地注视着伺候了自己12年的仆人。
12年的时间足够你去接受一个新的身份,理解一个新的世界,认识一群新的家人。12年的光阴里,他熟悉着老提尔普尔的一切,就如提尔普尔熟悉他一样:内心强大的阿尔弗雷德绝对不会因为自己每个月都会发作的痛苦而影响他工作的质量,尤其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小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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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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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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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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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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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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