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被盯的头皮发麻,发根根根倒竖。
怦怦怦。
一时间,他觉得万物都静止了下来,只有自己窜到嗓子眼里的心在剧烈的跳动。
林海峰看到侄儿身子崩的像张拉满了弦的弓,抬手揉着他粗硬的发茬,温言:“你没做错什么,相反某些地方你做的很好,比如你知道卖东西要选安全的地方、要包着鹿崽的脸、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妹妹。
“小四,二叔要谢谢你,谢谢你把妹妹保护的很好,更要谢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让我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
林海峰满腹自责,若女儿被拐,责任最大的是自己这个当爸爸的,而不是小四,毕竟是自己把女儿的安危交到了别人的手上。
林四唰的下抬起头,不可置信的仰视着他,待看到二叔隼目里的柔光后,眼里泛起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水雾。
鹿崽松开拽着爸爸裤腿的手,走到林四面前,怀抱着他的腿,仰着嫩呼呼的小脸,声音软软的道谢:“谢谢哥哥保护鹿崽”
“二叔……鹿崽……呜呜。”
林四这一天过得可谓是惊心动魄、提心吊胆,此刻二叔表明了态度,他再也忍不住的横起手臂挡住眼,两行清泪似汩汩的溪水,顺着脸庞往下流。
“哥哥不哭不哭……”
鹿崽看到哥哥哭了,小身子跳高想去帮他擦泪,但无论怎么跳都够不到他的脸后,扭头向爸爸求助,“二蛋爸爸,哥哥他”
“嘘,”林海峰抱起女儿,冲她摇头,“哥哥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你让他哭会。”
鹿崽眨巴着眼,似懂非懂的噢了一声。
林海峰等侄儿哭了个痛快后,拉着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水,含笑道:“常言说吃一堑长一智,你要吸取这次不足,争取下次不在同一个地方摔跟头。”
林四非常有信心的拍着胸脯,“你放心吧二叔,下回我保证不犯同样的错!”
林海峰放下茶缸,缸底碰到桌面发出细微的一声“砰”。
他黝黑的目光直视着侄儿,“那二叔先来考考你,假如明天你在去上学的路上,碰到一个同样不认识路,请你帮忙带他去厕所的人,你会怎么做?先声明,这个人不一定是个拐子。”
林四想都不想的答:“管他是不是拐子,反正我只会给他指路,不会再亲自带他去,这样我就不信他还能有机会拐走我!”
林海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偏头问女儿,“鹿崽,你会怎么做?”
鹿崽歪着头,转动着大眼睛思索片刻,说:“鹿崽要学画画,碰到问路的叔叔姨姨,就把路画给他们!”
她说完又举着小手急急加了一句,“鹿崽会专门画公安厅旁边的厕所,要是他们是坏家伙,就会被公安叔叔抓!二蛋爸爸,我说的对不对?”
“对。”
林海峰揉着女儿的小卷毛,见她欢喜的眯起大眼,面上带着笑,心里却忧虑重重。
两个孩子还是年纪太小了,看来在教孩子这条路上任重而道远啊。
林海峰循循善诱:“你们回答的都对,可你们知道今天你们为什么会差点被拐吗?”
林四不假思索的答:“因为鹿崽长的好看呗!”
鹿崽本想说因为自己是个小孩,可看到挺着胸膛的哥哥,无比的自豪自信,便也跟着挺起小胸膛,“鹿崽长得好看。”
她答完探身去照镜子,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点着小脑袋肯定,“好看!”
镜中的她也同步点头,看到这一幕的鹿崽,顿时起了玩心,摇头晃脑的对着镜子做各种动作、表情,然后她自己被镜子里的自己逗乐,扬着小奶音欢快的笑。
林海峰看的嘴角高翘,眼里泛着别样的柔软,待视线扫到林四时,嘴角僵住,没记错的话,自己现在是在教孩子吧?
默了两秒,他起身抱过女儿坐回原位。
被打断了玩耍的鹿崽也不闹脾气,乖乖的坐在他并拢的膝盖上,晃着小脚脚。
林海峰清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鹿崽长得好看只是拐子拐人的动机,而你们差点被拐则是因为你们没有多观察、多思考。
“小四,人都有防备心理,若是求助,他们会下意识的向自己同类或者看起来面善的群体求助,比如老媪,她就是你认为的和善人,但她也验证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这更说明了你没有多观察、多思考。”
鹿崽皱巴着小脸,“二蛋爸爸,鹿崽听不懂。”
林海峰揉着她的小脑袋道歉,“是爸爸讲的太复杂,爸爸重新讲,鹿崽,若是以后碰到困难,你还会第一时间找公安叔叔寻求帮助,因为在你心里他们很可靠,对吗?”
鹿崽连连点头,“对哒对哒!”
林海峰把语速放的极慢,“大人也是一样的,就拿问路这件事来举例,我会去问机关人员,因为他们是官方;而奶奶会去找别的奶奶打听,因为她们年龄相当;至于伯伯,他则会去找其他的男性同志求助。
他说到这停住,给两个孩子思考的时间。
鹿崽先反应过来,“我懂啦!大人不会找小孩求助!”
“我也懂了,”林四被妹妹点醒,“我也不会找小孩,在我看来,他们啥都不懂。”
林海峰满面赞赏,“对,当时路上还有别的行人,而拐子只问你们,说明他很不对劲,这就叫事出反常必有妖,至于你们能从拐子手上逃掉,有运气的成分,也有鹿崽记得路标的成分,而她记路标是为了进城做准备,能记下路标说明她用了心。
“这样说你们懂了吗?”
鹿崽小脑袋点成小鸡啄米,掰着小手指数着。
“懂的懂的!二蛋爸爸教过鹿崽的,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先做好准备,还有要多看看多想想!二蛋爸爸,我说的对不对?”
“对,我们鹿崽真聪明。”
林海峰看向垂着头若有所思的林四,等着他的答案。
片刻后。
林四抬头,犹带着稚气的脸庞,似乎笼罩了一层光。
茅塞顿开的他举一反三,“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我都会多看多想,比如卖东西,我会提前去观察卖家,然后推断能否卖给他,他能出什么价,能不能让他再出高点价!”
林海峰在心中点头,虽然小四说的有些浅显,但以他的年龄能想到这些已经不错了,毕竟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他望着侄儿的目光里全是赞许,“你能想到这些非常厉害,你比二叔想象的还要聪明。”
鹿崽认同,“哥哥可聪明可聪明了。”
“嘿嘿……”
林四有点小羞涩的挠着后脑勺,嘴巴咧到了耳后根。
林海峰嘱咐两人,“今天的事你们就别告诉奶奶了,事情已经过去,再说出去也只是让他们担心害怕。”
事情已经发生,与其让一大家子跟着担惊受怕,还不如想想怎样避免这种情况再发生。Χiυmъ.cοΜ
鹿崽脆生生的应下,她一点也不想让奶奶哭哒。
林四吸了吸鼻子,二叔不让告诉奶奶,肯定是担心奶奶知道后自己会挨揍!
呜呜,二叔太好了!
林四刚想对二叔诉说自己的感激之情,就听到奶奶的吆喝声。
“鹿崽吃饭了呦!你没吃过的东西做好啦!”
没吃过的东西?
鹿崽小耳朵动了动,眼睛一亮,“是红烧肉!”
奶奶说了今天要做红烧肉的。
林四重重吸溜了下口水,一把抄起妹妹向门外窜去,“快走快走!”
林海峰看到脚后扬起一窜土雾的侄儿,笑着摇头。
果然还是个孩子,上一秒还是愁眉苦脸,下一秒听到吃就喜笑颜开。
他带上门跟了上去。
鹿崽一进到后院就闻到股刺鼻的艾草味,小身子一扭,立马把小脸藏到林四的怀里,“哥哥,臭臭!”
林四解释:“红烧肉太香,得用艾草压味,哎奇怪,不是吃饭嘛,咋都没人?奶!奶你人哪?”他扯着嗓子寻人。
“喊啥喊?”林老娘没好气的过来,“今儿个不在后院吃,你们都回屋吃。”
“为啥?”
林老娘手指点着傻兮兮的孙子,“你说为啥?夏天都过了还熏艾草不摆明着招人问?到时候你生怕别人看不到你吃肉是不?回屋去,等下我给你们送菜。”
鹿崽回到房间才发现,奶奶说的回房指的不是指厨房,而是个人回个自的房间。
自从回到林家后,每次吃饭都是一大家子围着饭桌,这让初次单独和爸爸吃饭的她感到新奇极了,坐在饭桌前,扭着小身子左右张望。
“我们鹿崽在看什么呐?”林老娘端着饭菜进来。
鹿崽刚要回答,就闻到一股香的不得了的味道,小身子不由自主的跳下凳子,耸着小鼻子奔到林奶奶面前,“莱莱,好香。”
“能不香嘛,这可是红烧肉。”
林老娘放下饭菜,一手抱起孙女,一手晃着肉碗给她瞧,“鹿崽你看,这就是红烧肉,等会你可得多吃点。”
豁口的青瓷敞口碗里,一块块麻将大小的红烧肉,油汪汪亮晶晶,随着摇晃的动作,巍巍颤颤的撞击着同伴的身躯,红厚肉皮上挂着玛瑙红的浓稠汤汁,要掉不掉的在肉身上缓缓流动,引得人的视线不自觉的跟着它走。
“好看!”鹿崽视线粘在肉碗上,撕都撕不下来。
林海峰接过女儿,“娘,你也别忙了,坐下吃吧。”
“那不成,我得去门口吃,免得有人来串门,”林老娘摆着手跨出门槛,“行了,你们快吃吧,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海峰开始投喂女儿。
小野猪肉本就比家猪香,再加上是红烧的做法,故而肉香四溢,腻香滑嫩。
这让第一次吃到红烧肉的鹿崽,吃的大眼睛蹬的溜圆,小手手扒着桌面,视线紧盯着林海峰的筷子,头颅跟着筷子转动。
林海峰看的心里软乎的不行,“鹿崽,好不好吃?”
“好次!”鹿崽边被投喂,边用小勺子舀肉喂他,“二蛋巴巴次”
等林海峰吃了,她急切的仰着小脸求证,“好次么?”
“好吃。”
林海峰深邃的目光里全是惬意,只要是女儿喂的就没有不好吃的,更何况还是本来就美味的肉。
滑腻的肉甫一入口,五味与肉香糖香瞬间席卷了味蕾,浓稠的汤汁化身成美味薄纱包裹着舌苔,牙齿启合间,肉皮滑软弹牙;肥肉肥而不腻,舌尖轻轻一抿就化成了一汪油水漫到喉间;吸满了味道的瘦肉,每一丝纤维里,都能挤出混合着各种香的肉汁。
鹿崽吃的特别满足。
林海峰投喂的也是成就感满满。
吱嘎
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林老娘端着碗进来放到桌上,“多吃点,我做的多。”
鹿崽看着新来的肉肉,指出不同,“奶奶,这个是黑黑的。”
“这碗奶奶没加糖。”
林海峰了然,“娘,你们的肉都没加糖?”
“肉那么香还加啥糖?”林老娘抱起孙女,摸她的小肚子,“西瓜还没熟,鹿崽再吃点。”
“熟啦。”
鹿崽拍了下自己的小肚子。
“真熟了?那我听听,”林老娘耳朵凑在孙女的小肚子上,装模作样的听了2秒,正儿八经的说,“它说没熟,还得再吃两块。”
“真的呀?”
鹿崽扑闪着大眼睛,疑惑的问:“鹿崽怎么没听到肚肚说话?”
“等你再大点,就能听到喽,”林老娘没忍住笑意,夹着肉哄孙女,“所以你得多吃两块赶紧长大,听肚肚说话。”
“恩恩。”
鹿崽信以为真,乖乖的吞下肉。
旁观的林海峰,整张脸被笑意笼罩。
鹿崽蠕动着油汪汪的小嘴,问林老娘,“奶奶你吃了肉肉嘛?”
“奶奶吃的可多了,”林老娘放下碗,用小手指掏着牙缝,“你看,奶奶这牙缝里还有肉丝呢。”
鹿崽起身,双手撑在林老娘的膝上,踮着小脚脚去看,片刻后,皱着小眉头,“奶奶骗人,奶奶没吃!”
林老娘愣了下,“我我没骗你,我真吃了。”
鹿崽小嘴一瘪,“二蛋爸爸说要多看多想,奶奶嘴巴里没有肉肉的香香味道,鹿崽就有。”
她张开油汪汪的小嘴示意林老娘闻。
林老娘怔住,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驳。
林海峰笑着摸了下女儿的头,“奶奶没吃,鹿崽就喂奶奶吃。”
鹿崽听得眼睛一亮,连忙抻着小胳膊舀起肉,送到林老娘嘴边,“奶奶吃”
林老娘瞪着儿子,“你胡说……唔。”
一块肉把她的话全堵回了肚子里。
鹿崽举着空勺子,欢喜的盯着她,扯着小嗓音催促,“奶奶快吃,吃完鹿崽还喂。”
林老娘被肉香的面容有些许恍惚,她不舍的用牙齿一点点的磨着肉。
“娘。”林海峰轻唤。
“安、安?”林老娘慢半拍的应。
林海峰把肉碗推到她面前,郑重其事道:“娘,以后别省肉给我们吃了,我能养得起你和爹,你和爹要真想为了我和鹿崽好,就好吃好喝的养好身体,看着鹿崽长大。”
鹿崽晃了晃手中的勺子,“还有鹿崽,鹿崽也会养奶奶哒”
明明肉能香的人美滋滋的笑,林老娘却觉得自己有点想哭。
她忍着鼻酸重重应了一声,“哎!”
她没想到,她现在忍住了泪,下午收礼物时却没忍住。
“你说这是啥?!”
本来坐在床边缝衣裳的林老娘,看着孙女手里举着的东西,瞬间从床上蹦了起来,双眼瞪得如铜铃。
鹿崽欢喜的举着雪花膏,“雪花膏,卖膏膏的姨姨说这个好用”
林四给妹妹表功,“奶你不知道,本来我们说好买雪花油的,可鹿崽一听售货员说擦了这个雪花膏,脸不会被风吹的皲裂,就非要给你买这个,我拉都拉不住。”
满脸艳羡的张麦花,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脸颊,这就是雪花膏啊,队里还没人用过呢。
林老娘嘴巴张了合,合了张,她有满肚子的话想问,比如你们哪来的钱、你们啥时候买的……
但她最终只憋出俩字,“退了!”
“不要。”
鹿崽立马把拿着膏瓶的手手藏到了身后。
“姨姨说这个可以涂嘴巴,涂了嘴巴就不会流血了,流血痛痛,鹿崽不想奶奶痛。”
林老娘愣住,她有个毛病,一到风大的秋天,嘴唇就干裂起皮,喝多少水都没用,常常一觉醒来,嘴巴能干成沟壑,一说话就崩出血。
这么多年,不止她习惯了,家里人习惯了,谁都没想到要买点什么东西擦擦。
她没想到,小孙女只看到过一次就记住了。
鹿崽脱掉鞋,嘿咻嘿咻的爬上床,走到林老娘身边,搂着她的脖子说悄悄话,“奶奶,鹿崽兜兜里还有钱钱,等奶奶用完再买”
继而举起盒子,“奶奶你闻闻,可香可香啦。”
林老娘怔怔的接过盒子打开,垂着头深嗅一口后,语气哽咽,“真香,香的都冲鼻子,奶奶去洗把脸再来。”
她垂着头疾步往外走,出堂屋时,看到林老实正坐在门槛上,再也忍不住泪意,一屁股坐到老伴身旁,热泪纵横的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
“咱孙女咋就能这么贴心,咋就能这么贴心呢?”
林老实闻言,搂紧了怀中的瓶子,干黑松垮的面皮因笑意,堆叠出层层笑浪,“嘿嘿,可不是,还给我打了酒,听小四说鹿崽根本不知道打酒还要自带瓶子,最后还是人家售货员看她长得好,借给她一个,老伴晚上你给我炒个咸菜下酒呗?”
林老娘被眼泪模糊的视线,在扫到他怀里的瓶子时,瞬间变得清晰,她一把抢过酒,开喷:“你咋好意思说酒?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别说雪花膏了,5毛钱一只的雪花油你给我买过不?还想喝酒?你可不喝吧你!”
她半抬屁股向右一甩的同时,手肘重重顶了下林老实的背,见坐在右边的林老实被挤出门槛,冷哼一声,跨进屋重重关上门,对撞的门板,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当声。
歪躺在地上的林老实:……
半响后。
他看着斑驳的门板,委屈极了,“我说给你买来着,是你说那玩意不能吃不能喝费钱非不让我买,当时数落我不会过日子数落了半夜,咋现在又埋怨我了咧?”
另一侧。
林丰收故意苦着脸可怜巴巴的问:“鹿崽,伯伯没礼物呀?”
“有哒”
鹿崽整个小身子钻进筐里,再钻出来时,怀里多了个布包。
“伯伯给。”
林丰收本只是想逗侄女玩,万没想到鹿崽还真给自己买了,看着布包内泛着麦香的纯白面包子,傻了眼。
妹控林四,在线疯狂忽悠老爹,“爸,我本来说买白面馒头就行,可鹿崽非要给你们买贵的菜包子,要是店里有肉包子,我估计她都要给你们买肉包子吃,对了,包子有五个,除了我咱家正好一人一个,爸你看,鹿崽对咱多好!”
鹿崽满头雾水的眨巴着大眼望着他。
诶?店里有肉包包呀,是哥哥不让买的呀。
还有哥哥没说过要买白面馒头呀。
张麦花手足无措的摸着衣摆站起身,脸上挂着明晃晃的惊喜,“咋、咋还给我买了呀?”
鹿崽仰着小脸,软软的说:“因为你是娘娘呀”
包子托林四,再次上线忽悠,随手指着一个包子道:“肯定得给妈你买啊,妈你看,这个最大的就是给你的,是鹿崽特地挑的!”
其实国营饭店里的包子,每个都是二两,店里的面点大师傅手头非常准,绝不会缺斤少两,更不会多出半个面疙瘩。
张麦花不错眼的瞅着那个“大”包子,心里又喜又虚。
以后自己一定要当个好伯娘,疼鹿崽的伯娘!
林丰收和三兄弟同时起身推脱,“鹿崽你心意我们收到了,我们不爱吃包子,你吃吧,反正这天放的住,以后一顿让奶给你蒸一个。”
张麦花看着面黄肌瘦的儿子和男人,再看看白胖胖的包子,满心的不舍,家里人一年到头吃不到一次白面,咋可能会不爱吃呢?
鹿崽摇着头拒绝,“这是礼物喔,不能再回给鹿崽哒。”
林丰收想了想,大手一挥,“行,既然是礼,那伯伯就收了!”
他心里盘算着自己木工活好,回头得给侄女做个啥当回礼。
张麦花喜滋滋的收起包子,决定晚上就蒸了,自己的那个就分给小四和鹿崽。
林三走过来,举起妹妹架到脖子上,“鹿崽,玩不玩骑马打仗?”
鹿崽眼睛一亮,“玩”
林四蹦出来,“我也玩!”
“好啊,你能追上我们再说吧。”林三斜了弟弟一眼,接着扶好妹妹,身子如离弦的箭一般向外冲去。
“三哥你耍诈!”听着妹妹又怕又开心的笑声,林四跺了跺脚追了上去。
来接女儿的林海峰,见女儿不在便准备回去继续雕毛衣夹。
林丰收看着穿着短袖的弟弟,怀疑的抬头看了看天。
是快入冬了没错啊。
他吸着冷风问:“海峰你穿这样不冷?”
林海峰瞥着一眼就能看到的手表,嘴角翘起,听到大哥发问,他眼里闪过道炫耀的光。
他抬起手,慢腾腾的拭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腕上的表在阳光下投射出一道道闪光,“不冷,以前当兵时,下大雪穿单衣训练是常事。”
林丰收满脸艳羡,“你这身体素质可真好。”
“还好,”林海峰把左身侧向大哥,抬手揉着自己的左耳,疑惑的说:“不知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耳朵根就一直发热。”
“要发烧了呗,”林丰收急忙站起身推他,“我每次要发烧时,耳朵都烧的慌,你快回去加件衣裳去!”
被推着向前走的林海峰:……
他干脆挑明,伸直手臂转动着手腕,“哥,你看我的手表”
“都啥时候了还看表?”林丰收推着他走的更快,“你赶快回去吧你!你说你都当爹的人了,咋还跟小时候一样逞能呢?海峰啊,你可长点心吧!”
林海峰:……
他默默的收回了手臂。
晚上。
林海峰拿出天线上绑着红色蝴蝶结的收音机,摆在女儿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女儿,问:“鹿崽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鹿崽揪着蝴蝶结,眼睛亮亮的摇头,“不知道,不过好漂酿!”
林海峰用女儿能听得懂的比喻解释:“它叫收音机,和队上的上工钟差不多,钟每次被人一敲就会发出声音,收音机亦如此,每天都有人在遥远的地方敲它,所以它也能发出声音。”
鹿崽点着头表示自己懂了,“现在它能发出声音么?”
“能。”
林海峰摁下开关,转着旋钮调到腐国台,在滋滋的电流声后,响起道女声,女声好似在朗诵着什么,声音优美动听。
“哇!”
鹿崽瞪大的双眼里闪动着一颗颗小星星,“姐姐的声音好好听”
林海峰柔声问:“鹿崽想不想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想”鹿崽摇着他的袖子晃,“二蛋爸爸教我”
林海峰拿出y语词典,“爸爸也不懂,所以鹿崽和爸爸一起学好不好?”
“好”
鹿崽欢喜的一口应下。
有林海峰陪着,她爆发了极大的热情,每天都兴致勃勃的跟着爸爸和收音机一起学单词。
林老娘得知孙女都开始读书了,读的还是外国书,激动的不得了,于是一到鹿崽学单词的时间,她就搬着小板凳去围观。
每当看到收音机说一句,小孙女就摇头晃脑的学一句,她便笑的合不拢嘴,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脸上的笑容从大变小到变没,再到后面的眉头紧锁。
终于在一个星期后,林老娘忍不住了。
她拉着林海峰抱怨:“你那破收音机教的都是些啥玩意?会教不?天天的爷死、奶死、伯死、爸死、哥死、我死,合着咱家就不能留下活口了是不?”
作者有话要说:突想起件趣事。
刚学英语时,我特喜欢用yesno来回答。
记得有一次洗澡时,我奶奶问我背痒不痒,我说no……no,估计我奶奶听成了“挠”。
她就给我挠,挠完再问还痒吗,我答no,再问,再no。
于是我奶奶那天cos了把梅超风,挠的那叫一个起劲,累的呼哧呼哧的。
我刚脑补了下,觉得当时的她应该和容嬷嬷扎针时的神态动作一模一样。
然后洗澡时有蚊子叮了我背,我奶奶给我通红的背上滴了风油精。
结果嘛……
我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哭着睡真的会睡得很香!!!
不信你们试试?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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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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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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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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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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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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