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早/操回来的林海峰,拿着毛巾擦拭被晨雾打湿的发梢,余光扫到边走边捻衣服上头发的老娘,率先出声,“娘,我今天要去县城办点事,鹿崽劳烦你照看一天。”
林老娘还未回话,打着哈欠的林四抢答。
“二叔,我来我来,今儿个周末不上课,我带鹿崽玩。”
带鹿崽玩就不用下地累的半死不活了。
林海峰打量了林四眼,面露怀疑,“你行?”
林四将自己的胸膛拍的咣咣响,“保证行!”
“行吧,”林海峰上前揉了揉林四的头,“小同志,鹿崽就交给你了。”
“保证完成任务!”林四双眼发亮,站直身子,有模有样的行了个军礼。
林海峰失笑,“娘,我走了。”
“你吃了早饭再走!”林老娘喊人。
回应她的是林海峰的摆手。
林老娘见状也不再喊,反正儿子身上有钱票,去城里也饿不到,拽下绳子上搭着的围裙,边系边问孙子,“你娘呢?”
林四:“在看韭菜呢,边看边笑,也不知韭菜有啥好看的。”
林奶奶不在意的说:“行,我知道了,你去喊鹿崽起来吃饭。”
“哎。”
*
鹿崽早起了床,这会正在抱着搪瓷缸喝牛奶,嘴边沾了圈奶渍。
听见林四的喊门声,噔噔跑过去开了门,仰着小脸,元气满满的打招呼:“四哥哥早上好。”
“噗哈哈,”林四只低头看了一眼,就笑的打跌,“鹿崽你吃了啥,嘴上沾了一圈白,和白胡子猫似的。”
说着就伸出袖口想帮妹妹抹掉。
鹿崽疑惑的去照镜子,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长了白胡子,忙取下小毛巾细细的擦脸。
林四跟上来,瞄了眼毛巾,随口夸赞,“鹿崽你擦脸巾真好看。”
淡粉的小方帕,边角绣着花。
“二蛋爸爸给鹿崽买的!”
鹿崽粉炫耀的昂着小脑袋,接着拽着林四的裤腿,指着架上的牙刷,眼睛弯成月牙,“四哥哥你看,二蛋爸爸说他的大牙刷在保护我的小牙刷。”
林四咂舌,没想到严肃的二叔挺会哄小孩玩的嘛。
刚想顺着夸两句,一股香甜顺着空气窜到了鼻腔里。
林四耸着鼻头寻味,“什么味?好香。”
鹿崽跟着耸了耸小鼻子,接着拍了下小手,“是奶粉,二蛋爸爸说鹿崽喝了这个能长高高。”
林四一听就收回了目光,滚动着喉结催促道:“那你快喝,吃完咱们去吃饭,吃完我带你去大方山找野果子。”
“恩恩!”
鹿崽抱着杯子咕咚咕咚喝完,喝完还想去院里洗搪瓷缸,但被一心想当个好哥哥的林四抢了去。
洗缸子时,林四瞥到缸内沿上挂着奶,做贼似的看了眼四周,见周围都没人,往缸子里倒点水,晃了晃缸子,一口喝尽略带混浊的水。
喝的太急,呛出两声咳。
林四抹掉下巴上沾着的水渍,砸吧着嘴回味,怪不得奶粉卖这么贵,原来这么好喝。
*
早饭照样分成两派。
鹿崽的是白面馒头和蒸蛋。
其余人是红薯稀饭配杂粮窝窝头。
吃完饭,大人们出工。
林四则架着坐在脖颈处的鹿崽,背着背篓,往大方山走去。
摸着瘪瘪的肚子,林四眉头皱成毛毛虫,何时才能吃饱啊?
鹿崽丝毫不知哥哥的忧愁,兴奋的左右观望,看到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影,更是开心的小卷毛颤动。
她还没见过山呢,听说山里有好多好多的植物。
她最喜欢花花草草啦。
鹿崽双眼亮晶晶的问:“哥哥,我能去山上看花花嘛”
“行啊,”林四一口应下,“咱们去山脚下看,不过那里没啥好看的花,好看的花都在山腰处,但咱们不能去那。”
“为什么呀?”
“有狼!”
眼看要上坡,林四攥紧了鹿崽的腿弯,“大方山上有狼,我还小时,饿狠了的狼还下山叼过人呢,听说大家顺着狼屎蛋子找过去,只找到片血迹,不用想肯定是被狼吃了。”
鹿崽缩着小身子抱紧了林四的头。
害怕。
林四吓唬小孩,“打那以后,有本事的猎户都不敢上山了,所以鹿崽,咱们不仅不能上山,等会你还得跟紧哥哥,别跑丢了被狼叼走。”
“恩恩!我不跑。”
鹿崽头顶上好似支棱起两根天线,警惕的东张西望,生怕山路两旁突然窜出只狼。
慢悠悠走了半个钟,两人到了山脚下。
林四在视野空旷的山凹处放下鹿崽,再三交代,“鹿崽你别乱跑,就在这儿看花花,哥哥去那边挖野菜。”
马上就要立冬了,得趁着这段时间多采点还能吃的野菜,回家做野菜团子。
鹿崽蹲在一片小野花面前,幸福的捧着小脸,头都不抬的恩恩应下。
林四见妹妹被花迷住,放心的拎着筐去挖野菜。
鹿崽伸出短短的小手指,轻轻触碰了下喝自己身上绿雾的小野花,眼睛满足的眯起,眼看前面还有更多的花,便顺着花路走下去。
她走过之处,花草树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精神了许多。
走着走着,就觉得自己身上的绿雾,大缕大缕的朝右前方聚去。
鹿崽知道这是有果果要熟了,每次果果要熟时,就会喝很多的雾。
没当一回事的准备再去别的地方玩,转身时却发现这里不是原先待的山凹,忙迈着小短腿按原路返回。
鹿崽回到山凹,发现林四也消失了,不禁迷茫的东张西望。
诶,哥哥呢?
下一刻,就听到了林四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
“徐二狗!”
鹿崽连忙朝声音的方向跑去,等颠着小卷毛找到哥哥时,就见林四和五个男孩正在对峙。
林四握着根棍子横在身前,怒瞪着对面的五个男孩,脖颈处隆起青筋,鼻腔喷着火气。
“大方山是国家的、是集体的,不是你们大洼队的,徐二狗你凭啥拦着不让我挖野菜?”
对面的五个男孩都十五岁左右,为首的徐二狗吊梢眉三角眼,站在那不停的抖着腿,二流子气息扑面而来。
徐二狗吊儿郎当的说:“我没说不让你挖啊。”
林四愤慨的眼珠子发红,是,他们是没说不让自己挖,可自己刚准备挖,他门就一哄而上推开自己,抢挖走野菜。
徐二狗扬了扬手中的木棍,挑衅道:“咋了?不服啊?不服来打啊!”
林四握着木棍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不能打,自己一个人肯定打不过他们五个,二叔说过好汉不吃眼前亏。
哼,等回家告诉三哥,看三哥不揍死这群龟孙!
而鹿崽一听到打架,小心肝颤了颤,哥哥不是二蛋爸爸,肯定打不过坏家伙们。
连忙晃着小短腿冲过去,张开小手手挡在林四面前。
鼓着包子脸,奶凶奶凶的喊:“你们欺负哥哥,我要告诉二蛋爸爸!”
林四心里一咯噔,糟了,忘记今儿个是带着鹿崽来的了,这下更不能打了,连忙拉起鹿崽塞到自己身后。
为了证明不是自己怂不敢接架,挺着胸膛呛声。
“今儿个我妹妹在,我不跟你们打,先说好,我不打不是我怂,是怕打起来伤了我妹妹,要是我二叔知道你们伤了我妹妹,准打的你们满地找牙!”
听到林海峰的名字,徐二狗秒怂,脚下轻移,身子向后退了半步,被后腿子顶住。
狗腿子悄声说:“二狗哥你怕啥?你爸可是大队长!你娘不是说了?林海峰断了只胳膊退伍了,现在跟咱们一样是个土里刨食的。”
徐二狗一想也是,立马又来了底气,咧起一边嘴角嘲讽,“林四你吓唬谁呢?谁不知道你二叔现在是个废人?”
鹿崽听到这话,气的小身子发抖,双眼含着水光,握紧小拳头晃了晃。
“不许你们说我二蛋爸爸!我二蛋爸爸最厉害了!”
“就说了你能咋滴?”徐二狗笑的不怀好意,抖着小腿,“你来打我啊!来,朝这打!”
林四紧紧紧箍着炸毛的鹿崽,决定战术性撤退,咬牙切齿地转身,“那你们就给我等着!”
然而,徐二狗今天打定了主意,要激林四打架。
于是接下来,不管林四去哪儿,徐二狗五人就跟到哪,只要看到野菜,立刻蜂拥而上用脚碾坏,徐二狗斜眼睨着地面上晕染的绿色草汁,恶意的大笑。
林四脖颈上鼓起青筋,手指死死的抠着野菜根,默念着忍一时。
徐二狗等人确定这片地再没野菜可采后,嘴里怪叫着怂货扬长而去。xiumb.com
林四只是个半大的少年,望着猴窜着离去的五人,气到飙泪。
鹿崽心疼的掏出小手帕给他擦泪,“哥哥不哭,等二蛋爸爸回来告诉二蛋爸爸!”
林四抬起袖子抹了把脸,“我不是气他们骂我怂货,回头我能让三哥揍得他们哭爹喊娘,我是气他们碾坏野菜,这些野菜挖回去让奶做成菜团子,能让咱们这几天不饿肚子。”
鹿崽想到饿的滋味,捂着小肚子,浑身打了个激灵。
自己不要再饿肚肚,可菜菜都被坏家伙踩没了。
鹿崽蔫蔫的垂着小脑袋,突然想到先前喝绿雾的果树,连忙拽着林四的袖子晃了晃,“哥哥,没有菜菜有果果可以吗?”
“当然行啊,果子还能拿去供销社换钱呢,可你看看,这里哪儿有果树,就算有,哪怕没熟也被大家摘完了。”
“我知道哪儿有。”
“在哪儿?”
林四瞬间站直身,目光炯炯的盯着妹妹。
鹿崽指了个方向,“在那,哥哥你跟我来。”
“走!”
林四抱起鹿崽,健步如飞的朝山中走去。
走着走着,林四发现了不对,这是到了山内围吧?内围可是有狼的,除了特殊的那几年,饿狠了的大家去过,这些年队员们再没敢来过。
林四仰望着高耸入云的的参天大树群,心肝发虚,“鹿崽,咱们不能再走了,前面有狼。”
“已经到了。”
鹿崽歪着小脑袋,疑惑的望着绿雾飘去的大片秧草,奇怪,明明吃绿雾的速度特别像果树,可怎么是大片的草草呢?
“在哪在哪?”林四激动的四处张望,这里没看到果树的影子啊。
鹿崽怏怏的垂着小脑袋,瘪着嘴指着草面。
“哥哥,我好像弄错了,不是果果是草草。”
“没事,”林四失望的耷拉着肩膀,“那咱们快回去。”
转身之迹,顺势看了眼鹿崽指着的方向,只一眼,身形僵住,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待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后。
猛然扑向秧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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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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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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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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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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