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它们从何而来便会回到何处去。”
他说的是那些罪魂。
“如此最好!你是受灵符感应寻来的?”
“多亏了哥哥。”
“啊这么一叫,我都傻傻分不清楚了。”
“好。那不叫了。”
“放开他!!”一声叱喝从头顶落下,另一道似火红光骤然闪现眼前,连带着一张鬼面具都活了起来。
山河只觉身形一偏,耳畔的阴风呼呼响动,他被搂着飞掠疾驰。
“我说……放开我再打也不迟啊。”山河的呼声在风中凌乱了。
“真想我放开?”
朝天歌转过来那一眼,竟有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山河当即改变主意:“除非不影响你发挥。”
“嗯。”
底下百鬼众魅差点被两道交错的红光晃瞎了眼,皇舆轰然炸开后,眼见着新人从半空落下,也不知掉哪去,那惊鸿一瞥后,都嗷嗷鬼叫了起来。
幽冥阴风飒飒,万鬼眼花缭乱,不明觉厉。
操办婚事日夜游二部急得搔头摸耳,皇舆早在二十年前开始打造,十年磨一刀,只为今日上阵,谁料还能炸裂了呢?
难得迎来幽冥古往今来最大的喜事,却因接新人的皇舆炸了而被迫中止,不曾想,一朝成为幽冥最大的糗事,足以载入冥册沦为鬼祟们千秋万载闲谈的笑柄。
十二部鬼帅纷纷出动寻找掉落的新人,鬼城再度喧闹盈天。
皇舆炸了后,紧接着该轮到冥王炸了,是气炸的炸。
那森然鬼面具下的神情是怎般的阴厉,鬼怪们细思极恐。
此刻冥王瞳孔里乌沉沉的,弥漫着滔天恨意,周身泛着腾腾杀气,低阶的鬼怪自然受不了,被冥王释出的威压波及,震到魂飞魄散的不在少数。
整座鬼城的鬼火相继熄灭,瞬间变得阴惨惨、鬼森森。
山河窝在朝天歌怀里调息了片刻,就要脱开去,又被紧紧拢住。
“幽冥会不会再次翻天?”他眨了眨眼问。
“不会。”底气十足。
今时不同以往,他能控制住幽冥,即使是在冥道主宰下。
“你确定能打得过他?”
应该问的是,能不能打得过他自己。
“不确定。”
朝天歌本尊虽也融合了几次元神,但匆匆归来依旧有残缺,要对上在幽冥韬光养晦了二十几年的元神,恐怕不易。
山河才偏了偏头往后一瞧,铺天盖地的黑滚滚而动,气势汹汹地笼罩了过来,周遭迅速跌入了一片阴影中。
“那是什么?”
朝天歌头都不回,环腰的手臂收紧了些,将他拢实了才道:“莫怕。”
“我怎么会……”
“那是长发精。”
山河的“怕”字没出口,就被朝天歌的话堵了回去,怕是假,但毛骨悚然是真。
朝天歌的话音刚落,他就噎了片刻,再越过他肩头小小觑了眼,这才看清那黑黢黢的不断向他们扑来的,正是密密麻麻的长发。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多,不会又是从鬼渊深处爬上来的吧?”
“你忘了无亥山庄的长发精?”
被他这么一提,山河幡然想起了那个拘魂阵。
“你的意思是……那个阵法也是他发起的?他要用拘魂阵来做什么?”
“那得问他了。”
朝天歌陡然定住回身,抬手一挥,缠住掌心的纱布骤然崩开。
鬼书一现,漫天追来的长发精猛然回缩,再被他追加一符,一串火焰瞬间破了幽暗,将那阴云般密布的长发精烧了个灰飞烟灭。
山河看得目瞪口呆,那片火光最后竟烧出了彼岸花的形状。
而那星火中的一点红由远及近,带着十二部鬼帅风风火火地来,瞬息到了眼前。
此时已经到了幽冥荒域,远离了鬼怪密集之地,可以放手一搏了。
朝天歌刻意将对方引来此地,以便交战。
想来,不论是在人间还是在幽冥,朝天歌依旧是那个共情众生的大祭师。
“本王的人也敢抢!!”冥王的声音空旷又阴沉,浑身绕着丝丝缕缕煞气,犹如黑雾缠身。
“哥哥是我的。”朝天歌十分镇定,出口掷地有声。
山河顿时哑然,眉眼微弯,目光在他们之间巡了圈,心想这是什么修罗场——
朝天歌自己砸自己的场不说,抢起新人来也毫不客气,如今双方对峙,他甚至都想自己劈个叉,分他们各自一半得了,以免伤了和气。
想法毕竟跳脱,现实也很难实现,如今形势紧张,双方若真打起来,伤哪个都是种损耗。
“放肆!”冥王话音一落,还未动手,十二部鬼帅个个现了真身灵相,三丈多高,气势凛凛,再现当年抵挡十二神煞的灵威来。琇書蛧
上空迷蒙一片,若不是这十二部鬼帅现出真身来,占了大片空间,肉眼根本无法丈量幽冥的宽旷。
山河直了身板,不再倚着朝天歌,心神一收,头一歪小声道:“这般下去,我们会吃亏。”
毕竟对方占据了数量优势,而且他真的不想大动干戈。
“要不我过去将他哄好了,你再伺机而动将他擒住?”
闻言,朝天歌转过脸来,绷直的唇线微松,声音微沉道:“不需要。”
山河心底一叹,自己跟自己较劲,何必?
许是他倚得太近又咫尺耳语的举动激怒了对面那位,对面那位肉眼可见地冒了三丈火。
就在十二部帅发动攻击之时,朝天歌扬手收起面具,现出的真容,把在场的十二部鬼帅迈在半空的脚,硬生生定了下。
“你们还想对我动手?”朝天歌冷声质问。
鬼帅们懵得不轻,粗重的哼声戛然而止,纷纷垂头看向戴着鬼面具的“冥王”,一时不知哪个才是本尊。
若真是何方妖孽,敢假扮冥王,胆子也忒大了吧。
冥王怒哼一声,也将狰狞鬼面收了起来。
这下可好,两张脸一模一样,更加难辨真伪了。
山河正寻思开口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这种诡异气氛,便听对面的叱喝道:
“坏了本王的好事,本王要你拿命来偿!”
冥王满眼猩红,又毫无预兆释放了威压,在场的无一不受干扰,十二部鬼帅又从巨型恢复原样。
但也更加坚定了追随的这位才是真的。
朝天歌两道眉微锁,不曾想这一元神竟有这般能耐。
山河似乎顶不住,心口发闷,脑袋发沉,斜斜靠向朝天歌。
冥王冷冽的目光在朝天歌身上轻扫而过,随即投注到了山河身上,凛厉的面庞上阴沉压抑,如笼着一层无法释放的乌云,仿佛下一刻就要有闪电出现。
“不怪哥哥……”
他突然开口,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山河心头昏沉沉,左耳进右耳出,恍以为是身旁的朝天歌所说。
朝天歌再次揽过山河的腰,在他后背勾了道鬼符,以缓解他的不适。
山河阖目调息的片刻,不知怎地,再次睁开眼,身旁一空,上方却不断交替传来轰隆与锐啸声。
四周空荡荡,上空多重乌云涌动间,红光、电光不时闪现,伴随着巨大的声响。
“坏了!”山河喉头滚动,当即开了玄窍,才惊见上空哪是什么云层,不过是巨型鬼帅们肩搭肩围成的厚重结界。
结界内不断透出的光与响动,山河利用玄窍也窥不见里头的景象。
想必是打起来了,何时的事?
难道就在他闭目调息的间隙?
可他竟毫无察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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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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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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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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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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