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命人虽癫狂,但话是不假,这里面一定是有问题!
朝天歌手指刚要用力,却听山河急促的声音道:“等等!”
朝天歌猛地将知命摔下,又逼他吐了口血。
在冥王威压前,知命竟毫无招架力。
知命看向山河的目光十分复杂,几多不甘与遗憾让他颓然失笑:
“山河、公子……若早知我会变成……如今这般,你当年,还会救我么?”
山河忽地一愣,回道:“救,一定会救!但我……会陪你长大,不让你受人迫害,不让你误入歧途……”
他说的是真心话,再次认为重来一次就能改变人生轨迹,但已然不重要了。
朝天歌望向山河,再听知命悲怆似地苦笑道:“迟了,一切皆已成定局了,回不去了!哈哈哈哈!”
临了,知命算了自己的结局么?
他忽抬起一只手对着山河,朝天歌目露煞气,知命手便顿住了,下一刻脖子一歪,断了气。
山河惊觉身体一松,竟然能动了,原来知命最后那一下,是解除了他身上离魂阵的禁锢……
朝天歌即刻闪到他身侧,一下抱住了他呢喃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进来……”
轻抚着他那微微发颤的身体,山河当作是他的心有余悸,傻笑了下:
“这怎么能怪你?我也不知自己原来这么没用,一进来就中招了,亏你还那么信我。幸好没事了,没事了……”
这时,轰隆隆的巨响传来,整个洞都在摇晃,山河惊问道:“怎么回事?”
朝天歌极快地抬眼一扫,心间一凛,一把揽过山河,跳了开去。
但见砰然一声炸响,地面被钢鞭砸出了一道森然的深长裂缝,浓烟翻滚中勾出了个高大威猛的黑影。
“是太岁?!!”
山河登时傻了眼,这太岁的身形怎的突然壮大了不少,以他的身量大小,恐怕也只能当其一根手指头。
再者,此前的太岁不是被他戳掉双眼了么,怎么如今眼珠俱在,还红光烁烁?
他忙不迭看向朝天歌,但见他满脸拢着阴色,目光如霜雪冰寒,便更觉此太岁不简单了,何况那股子让人心悸的气势,压得他呼吸不畅。
如今他灵力受限,自保都成问题,莫说迎敌了。
“它是将其余神煞吞了,才成就了不灭之身……”
“……”山河不禁一寒,这难道就是知命的绝招?
许是山河不自觉间收了收手,朝天歌腰间一紧,转眼看他,坚定地道:“你躲好些。”
松开了他的手后,一道烟似地缠上了太岁的钢鞭,也来不及听清后头的话了。
山河紧攥着拳头,目光急切地随着那抹红影窜动,并试图催发灵根,丹府传来的剧痛,让他浑身打了个痉挛,单膝落了地。
再抬眼却看不到朝天歌了,尘埃四起,连太岁的身影都逐渐模糊了,大地不住地颤动,惊闻霹雳炸响和一番雷鸣般鼻息声,山河不及躲开,便被扫荡而来的劲气震开了几丈外。
鲜血淋漓,好似被烙了块红铁,胸膛的肉被扭揪到了一起,再猛然撕开去,疼得他叫不出声来。
快死了……
山河俏脸死白,四肢无力支撑身体,便痛苦地躺着,两耳轰鸣,听不清那混沌一片里发生着什么。
但见一个红影弹出,极速砸了过来。
山河目光一凝,砰地一声,红影在地上滑出了道沟。
“朝天歌……”
山河艰难撑起身体,那瞬仿若看到了一个瘪得只剩个影子的朝天歌,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朝他这边望了眼,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转头又冲进了滚尘中。
神鬼难挡的太岁,难道真的无敌了么?
他真的想不到凭他们二人的实力,对付一个凡人布下的局,竟也这般吃力。
而身为冥王的朝天歌,在天灾之后,耗尽半生修为,灵识堪比大限将至,又遇上了极其难缠的神煞,他如何能吃得消?
山河眸光不安地逡巡着,好不容易看到婆娑红影,又闪没了,感觉捕捉到了天光,又坠入了深渊,一颗心七上八下。
他缓缓张开了手,盯着自己的掌心,忽地咔出口血来,脑际灵光一闪,瞳孔微睁,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怎么连这个都想不到……”
猛烈的旋风之中,太岁的钢鞭化为了灰烬,四肢被无数的鬼符禁锢着,它在头上凄厉咆哮,鬼符之力只能锁住它片时。
朝天歌手持召阴笔,飞到了太岁头上,从上到下勾符,受神煞气反噬,召阴笔最后一笔未勾完,就散做了灰。
朝天歌只得用符文模糊的掌心,对准太岁的胸膛,启动了通幽术。
霎时之间,四周暗沉如无间道,这一遭怕是要赔上一座城……
他被开天辟地般的轰隆声音笼罩着,身上的颜色逐渐褪淡了。
这时,一把声音从后头传来,朝天歌缓缓侧过脸,那人带着久违的笑容、带着幽冥中那抹难得的天光,来了。
山河……他激动不已,心头火热得似在地火熔炉中烤着。
这人竟然冲破了身体的极限,揠苗助长般拔高了灵根,想必是要破釜沉舟,最后一拼了,这般之后侥幸能活,也如同个活死人了……
眼见太岁身上的符咒相继脱落,山河靠了过来,同样抬起一只手,对着这厮心口,冲朝天歌道:“我用通神术做你的后盾!”
朝天歌豁然开朗,用上鬼书神符之咒,向半空开了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再化用通神术,将垂死挣扎的太岁送了进去……
漩涡渐渐收拢,刺耳的锐啸声也终于淡了下去。
整座山被夷为平地,神宫一片狼藉。
山河浑身是血,躺在朝天歌一丈外,勉力冲他笑着,劫后余生般。
朝天歌面若死灰,笑容惨白,顾不上变了形的双手,徐徐向山河爬了过去。
山河也很想爬过去,但实在连翻身都难了,便是目光柔和地望着他一点点靠近,貌似再不盯紧点,这人就随时会消散般。
他的大祭师,他的冥王,此刻很狼狈,但在他心目中无比神圣伟大。
忽地,地动山摇,上空穹顶处竟然落下灰来。
怎么回事???
山河才将视线移开,望向上方,朝天歌便已扑身抱住了他,不知何来的力促使他瞬间活了过来。
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朝天歌定住,彻底动弹不得了。
“你……”山河瞪大了眼,朝天歌迅速在他后背勾了道符,如今他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听得一道绵而无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哥哥……对不住了……”最后再原谅我这一回吧。
这般话比天塌地陷还要震撼山河,他心间怔忡不安,朝天歌一定知道要发生什么,可他想干什么??
这有着天崩地裂趋势的震荡,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他们此前的合力,触发了什么吗?
他被平放下来,赤红的双眼怔怔地盯着朝天歌,紧闭的嘴唇在颤抖着。
朝天歌不敢看他,拉扯整理了一番他的血衣,抓着他的手紧握着,吞咽了下口水,声音有些哆嗦:
“你还记得在幽冥看到的倒塔么?那便是知命的元辰宫。”
山河瞪大了眼,那般诡异莫测的元辰宫竟然是知命的……所以呢?
“幽冥鬼魂的阴德被知命盗走,用来打造遁甲阵……他说得没错,此阵确实无解,唯一的破除之术,那便是自毁……”
山河的胸膛剧烈起伏,心口似扎着把刀,十分难耐,他凝视着朝天歌霜月般清冷的脸,泪光闪闪。
整个天似乎都要塌了般,掉落下来的石头,在他们头顶半空定住了。
被朝天歌控制住了。
“山河……神宫之上便是宵皇全境,一旦遁甲阵自毁,不只是神宫,整个宵皇都会毁了……”
山河心间堪堪一阵痉挛,知命这最后一招狠辣到了极点,他应该千刀万剐再死,那么死去太便宜他了!琇書蛧
“这是知命蓄谋已久的一步棋,即使他不死,他也会毁了遁甲阵,毋庸置疑,他要让神宫变成另一个鬼域。”
“山河……哥哥……我……你替我守住故土,好么?”朝天歌克制着声音不发颤,眼泪却不住地滑落下来。
他颤抖地放开了山河的手,擦了擦他的泪水:
“鬼书神符蕴涵天地之力,我只能尽最后一力,用博弈术来搏一搏,以冥王之魂来祭天地……待一切尘埃落定了,麻烦哥哥……”
他哽咽了下,艰难吐出一句,“让长老们主持朝践馈食,以报答天地鬼神之恩德……”
听着朝天歌的诀别遗言,山河心尖似被活活剜了一块,痛得不行,双眼血丝布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朝天歌眸中尽是不舍,俯身深情地一吻,泪水落在他脸上,山河只觉全身冰冷至极,身心如堕鬼域深渊,了无依托,沉重得快死了般。
“归魂岗的芄兰花开了,找个风大的地方,把种子散了吧……哥哥,保重……”朝天歌抬手将山河睁得大大的双眼阖上,轻拭去了他的泪水。
连看都不让他看了。
一瞬天昏地暗,那只流连的手终究离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强光,刺目的强光。
恍惚之间,有两个声音交织在耳旁——
“你给我取个字好么?我总觉得我阿爹给我取的名草率了。”
“我觉得此名甚好,至少,装了我想看的所有风景。”
“哈哈哈~我说过的,我会带你去看遍山河,走遍这世间每个角落,还要让你尝尽我毕生所钻研的厨艺,如何?”
“求之不得。”
“我空缺了你太多的过去……从今往后,我会时刻陪着你,寸步不离。”
“若是片刻离了呢?”
“那一定是你离了我,而不是我离了你。”
“莫说傻话,这种事不会发生。”
……
山河嘴角溢出了血,轻颤的双睫下也流出了血泪……他终于冲破了禁忌。
三涂飞出,破了朝天歌的结界,一阵狂风呼号着灌入,刺骨冰痛。
他睁不开眼了,三涂却捕捉到了朝天歌所在,带着山河直冲而上。
头顶上有一波强大的灵息释出,震慑天地。
靠近了,他感受到了,最后一刻他强行收回了三涂,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一个轻飘飘的东西,声嘶力竭哭嚷道:
“留我独活,你这算什么意思?大不了……大不了就一起死啊!!”
似有似无一个声音在回应:“傻话……”
一阵强光过后,那身艳丽无比的彼岸花,也化作飞灰散尽……
天地都暗淡了下来,进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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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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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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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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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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