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椋的头发变成了悬吊的绳子,低着头,像吊死鬼一样在摇晃。竹苍明环顾四周将一边石头上的尖刀变到自己手上,顺手一甩,将头发全部割断。东方椋的身体落到地上,轰隆撞出了轰鸣的琴音。
竹苍明不知东方的生死,只能用叫魂的方式叫他。整个山洞中回荡着“东方椋”的名字,叫得人脊背发凉。竹苍明以为自己失败,准备把东方搬到不远处的平坦石头上,突然他的手腕就被粗粝的手掌给牢牢抓住,感觉就像木头抓住了血肉之躯一般。
“你醒了?”竹苍明知道自己叫魂成功了,长出一口气,“你还好吧?”
东方椋躺在地上,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说道:“现在除了你,没人救得了我。没想到我也会有求不相熟人的一天。竹苍明,你把你面前这张琴劈了吧……”说完,东方剧烈的咳嗽起来,居然是琴弦绷断的声音。
“我这个身体已经被虫蛀蚀,从里头烂透了。如果不毁掉,我还要接着受罪,实在是痛不欲生。”东方椋的灵力被疯狂地剥离身体。他看着灵气通向天顶的星宫图,绝望地说:“如果不现在杀了我,大家都要受罪,不如让我脱离蛊毒的控制,一了百了……”
竹苍明听到“杀了我”三个字后,浑身一僵,脖子后的衣服都遮不住光芒露出来。东方发现竹苍明迟迟不肯回话,同时也发现了那淡蓝色的光芒。
“杀了我,可以吗?”东方压抑痛苦的声音让竹苍明心烦意乱。竹苍明受不了背后的剧痛,坦白道:“我没法杀了你。不仅是你,除了邪灵、恶鬼那些邪祟,我杀不了任何生灵。”
竹苍明说完,心中最难受的痛苦也讲明,这下他突然觉得后背如释重负,一屁股坐在地上,摸着自己看不见的咒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东方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竹苍明,却又不得不在那块咒印面前彻底绝望的笑出声。整个山洞中,琴音的轰鸣越来越大,震得地面的石头都不停的颤抖。
灵气被剥夺,东方很快就笑不出声,变回了之前沉默的样子。竹苍明半跪在东方身边,触碰到源源不断流失的灵气,用指甲将手指划破。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半空与灵气融为一体,飘向天顶。
看着血气翻飞,东方喘着气说:“徒劳。”他认命地闭上眼睛,等着自身灵力散尽,变回原形。
“东方兄!别睡!我敢保证,这个妖怪活不长久。”竹苍明推了推东方,之后用力把他摇醒。
东方又疲惫又生气地瞪着竹苍明,问道:“你先逃出去再说。”东方皱着眉头眯着眼睛,随时都要睡过去,偏偏竹苍明不停地摇晃着他。东方并不重,摇晃起来发出奇怪的回声,配上他一副“等死”的表情,令人十分头大。
终于竹苍明停住手,开口问道:“既然东方兄要去见阎王,有没有什么话让我带出去?”
东方立刻睁开眼睛,非常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帮我跟寒雪带句话,错不在他,让他赶紧甩掉这个烂摊子。说来说去是许家非要娶这个女儿,我只是跟着倒霉了。所以你一定要告诉寒雪,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好了,让我安安静静地去地府吧。”
东方说完舒心地闭上眼睛,脸上露出坦然面对的神情。竹苍明收回手,把手指放进嘴里舔了舔,止住血后盘腿坐好,入定。
山洞内沉默寂静,花兮园里却是热闹非凡。许湛安顿好自己长姐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拔剑打死眼前这个恶心的毛虫。林天星看到林天聆可怜巴巴地缩在东方椋的背后,想要冲过去把姐姐拉回来,迈步的时候却被火燚拦了下来。
“你拦我做什么?”林天星和火燚根本不熟,一团怒火直接撒在寒雪的身上,“都怪你们!如果不是寒雪哥你送来的法宝,姐姐怎么会受这种苦?现在许姐和陆哥都变成这样了,你耍够了吧?”
寒雪撕下一块衣摆给烨枫裹上,把它放到一旁的石山上,毫不遮掩地露出十指,平静地说:“是我对不起你们,这事情也该由我来解决。”话音刚落,十根金光熠熠的细线刺向耀武扬威的大毛虫。就在这一瞬,靠在石头上烨枫头一歪,手脚全部松掉,没了平时的灵动。
龙长歌看到妖怪的第一反应是:除妖,之后脑袋又突然陷入混乱,想起自己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想要去寻找,直到她听到林天聆的声音在脑袋里炸开:“保护我!杀了他们!”龙长歌的意志立刻被林天聆所说的话占据,提着无锋剑冲进战场。
两个人被气势汹汹的龙长歌吓到,生怕伤到她,同时各退一步。龙长歌正好站在林天聆的面前,瘦小的身躯像一棵小小的青松,坚定而挺拔,无声地向所有人宣告:有胆子就来。
许湛没想到龙长歌居然会帮助林天聆,气得火冒三丈,警告龙长歌:“龙长歌!你深受许家的养育之恩,你敢拿着剑指着我!收起来!不然你哥都救不了你!”湛光散发着炽热的红火,却依旧寒光耀眼。
龙长歌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脑袋里只有林天聆灌输的信念。许湛看她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再废话直刺龙长歌的面门。
一道光芒闪过,龙长歌横剑阻挡,却没有接到大师兄的剑。湛光的火气暴涨,不停地抖动想要脱离无数金线织网的控制。许湛松手,指尖出现咒语,翻手就将湛光拍了出去。但湛光还是停在了寒雪的胸口前。
寒雪用手夹住剑刃,说:“都是同门,何必呢?”湛光被指环划出一段细长的伤痕。
龙长歌握着无锋,在林天聆的“提醒”下,将剑送了进寒雪的身体。寒雪的鲜血顺着剑身滴落,林天聆趁此抬手将血气一点点凝结红珠。寒雪低头看着钝剑扎穿了他的身体,扭头看到双眼无神的龙长歌。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许湛将剑抽回手中,侧身绕过寒雪,直接攻击龙长歌,“龙长歌,你真为谨肃仙师抹黑。既然你那么想护着这些妖怪,那么你该吃些苦头!”
龙长歌毫不犹豫地抽剑挡住大师兄的攻击,小身躯被打退好几步。林天聆看到许湛靠近,立刻往后躲,指着许湛喊道:“保护我!”龙长歌意会,转守为攻,用尽她学好的所有剑招和大师兄搏命。
火燚看到寒雪受伤,立刻跑过来询问。寒雪指着林天星对火燚说道:“我没事!拦住天星,别让他掺和。你也别掺和,退到烨枫身边。”
火燚咬了下嘴唇,回头将林天星拉到石山旁边,把他往石头后面推。林天星拗不过火燚的大力,看着乱成一团的战场,甩了手,自责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没用……谁都当我是累赘……”
“谁当你是累赘了?你这不是在说我吗?”火燚想起姐夫对她的态度,也是火冒三丈,感觉自己虽是炎红家主却一直没有做任何决定。之后她奋力推到了林天星,牙齿咬得咯咯响,把林天星惊得发懵。
金线未到,两根银线直冲林天聆手腕。极细的银线没有金线显眼,被所有人都忽略。林天聆回过神,手腕被缠,双手被火燚扯到一边,红珠也没有继续凝聚变得虚散。
火燚用力一扯,把林天聆带得扑倒在地,在地上拖了一段距离。火燚说:“林姐姐,我是听雪哥哥说你是好姐姐,我从来都不会质疑雪哥哥的眼光。看来今天你让我们都失望了。你与妖邪为伍,为虎作伥,还用我族力量作恶!作为炎红家主——我今天就要……”
“别说了!”寒雪捂着自己的伤口,大声地打断火燚说的话,原本黑墨般的眼睛换上了和火燚一般的金红色。火燚被打断后先是一愣,之后意识到是烨枫,赶紧闭上嘴。
寒雪将染满鲜血的手伸到眼前,之后握紧成拳,转身对林天聆说:“小姑娘你胆子倒是不小,敢用我的力量去伤害我的人。就算你聪明,选对了靠山,但是你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篓子吗?”
毛虫突然突出毒液侵蚀了银线,火燚差点没稳住后仰倒地,幸好林天星在伸头扶住了她。两人看着山石上毫无生气的美丽女偶,再看着全身气息大变的寒雪,不敢多动。
烨枫借着寒雪的身体,第一件事就是使用法术突然出现许湛面前,直接送给他一掌血手印,把许湛拍到一边。之后他回身和龙长歌眼睛对视,变成的一个年长的男人。
“师父?”龙长歌看到对面的男人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无神的眼睛里溢满了恐惧。
许湛被眼前的景象惊呆,擦掉脸上血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林天星用手肘捅了一下火燚,小声问道:“怎么雪大哥突然变成了谨肃仙师?”火燚摇摇头,眼底却是胜利的自信。
“你可知错?”一模一样的语气和动作,众人被眼前的谨肃仙师极强的气场镇住。毛虫也不由得缩了下牙齿,趁着注意力不在它身上,化成虫蛹。
龙长歌被这声质问吓得牙关打颤,小心地回答:“师父……徒儿不知,请师父责罚。”
“谨肃仙师”摔了袖子,说:“告知长风徒儿,让他代我好好管教你。滚!”龙长歌接受斥责后,众目睽睽之下垂首听教,结果没走几步晕倒在地,重剑无锋也消失不见。
之后“谨肃仙师”又变成了寒雪的样子,他将龙长歌用法术罩住,才回身警告林天聆:“把狐珠还回来!我可以饶你。”
林天聆看着眼前赤红的珠子,眼睛里闪过一瞬不甘心。她摇头不允,还将未成形的珠子吞入腹中。见此状,火燚惊讶出声:“诶?这珠子不能吃的!会死人的!”
寒雪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挺厉害的,想出这么个法子。但是吞了又如何?你觉得我没有手段收回来?”说完,他双指一并,直指林天聆,顿时林天聆身上红光大盛,和那身婚服辉映。www.xiumb.com
林天聆顿时腹痛如绞,倒在地上不停打滚。林天星看急了,一把推开没准备的火燚,扑到寒雪面前。寒雪一个侧身便躲过林天星的攻击,接着将法术灌注到林天聆体内,但是那颗珠子却不听话,根本没有从林天聆体内出来的意思。
“认主?”冷硬的声音和胸有成竹的话进入所有人的耳朵,“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学会控制狐珠的法术。但接下来的痛苦,是你自找的。”
整个院子里都是林天聆痛苦的嘶喊,直到她嗓子哑到发不出声音。许湛看着这一切,掂量了一下自己和现在寒雪的差距,又加上之前的事情,只是握紧了剑柄,当做没看见。
林天星一个人孤身作战,全是徒劳无功,耳边是长姐越来越小的痛苦声。火燚看不下去,用银线缠住了他的眼睛和耳朵。
狐珠终于从林天聆的身体里取出,飞向寒雪的手中。这时,之前化蛹的毛虫突然破茧而出,变成了带着翅膀、人脸虫身的怪物,将珠子一口咬碎,吸光散出的灵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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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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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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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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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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