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接过镯子,戴左手上,谢过徐闰。如今正是过年的时候,极少人来吊唁,来的都是程举人素来要好的君子朋友。眼见着前来吊唁的人多耳顺古稀之年,发妻程夫人年轻的模样看着着实有些反常。
龙长歌站在院子里,看到地上的小草依旧郁郁葱葱,不少小花点缀其中。她不认识这花草,就问竹苍明。竹苍明俯身去细看,回答道:“是墨兰?可墨兰喜阴,这里没有大树遮蔽……”龙长歌闻着香味,想去摘一朵。竹苍明立刻拦下来,说:“这花草都有生命的,你不告自取可不好。”
龙长歌一只脚半踏进花圃,刚沾到地面,就立刻收回来。
“好冷啊。里面是水吗?感觉鞋底都湿了。”龙长歌抬起自己的脚。鞋底只是沾了一点泥土,也没有进水的样子。没一会儿,龙长歌反常地搓起手来,嘴里说着“好冷”。竹苍明拉过龙长歌的手,帮她搓暖和些。龙长歌开心地看着眼前的大哥哥,自己也动起脚想尽快暖和些。两个人相视一笑,都快挤成一团。
徐闰刚刚出来,就看到自己师妹的手被一个外人攥着,心里冒出火来。小师妹一向单纯,难保不会被心怀不轨者利用。他将两人从中间隔开,俯身与小师妹交谈。竹苍明识趣地后退几步,看到龙长歌听得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这样真的可以吗?”龙长歌问道,“这样是不是对师兄不太好啊?”
徐闰摸了摸龙长歌的额头,说:“放心,帮助程夫人除掉妖怪,还程家太平,是我们的责任。这也是我此行目的。”龙长歌点点头,接过师兄手里的罗盘,小心地绑在手臂上。徐闰交代完事情,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竹苍明,说:“此事风险极大,苍明兄弟还是不要趟浑水了。”龙长歌也表示赞同,她不希望苍明哥哥受伤。
气氛变得沉默起来,三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个氛围。过了好一会儿,竹苍明开口道:“好。你们小心保重。长歌,你别再胡来了,听你师兄的话。”
龙长歌认真地点头。她抬起自己的手,手臂上朴素的罗盘沐浴在阳光之中。罗盘散发着柔光,盘面上刻着的四时、五行、八卦清晰可见。竹苍明终于细看到罗盘的样子,心里夸赞这个质朴实在的罗盘。有了这个罗盘,长歌也难受伤害了。
“既然是许家本门捉妖,我也不便打搅。在下暂时躲避起来,等捉到妖怪我再回来。”竹苍明温和地笑着说。说完,他行礼告退,在徐闰警告地眼神下出了程家的门。
龙长歌拉了拉师兄的衣角,说:“师兄,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wWW.ΧìǔΜЬ.CǒΜ
徐闰看到小师妹满是担心的样子,更是警惕远去的竹苍明。虽说这人声称自己是青冥仙师的儿子,但是徐闰至今都没看到能证明他是仙师之子的任何物什。小师妹提起仙师也是含糊其辞,说不清楚。等程家的事情结束,徐闰可要好好审问这个所谓的“仙师之子”。
“没事,外人在这里反而不太好。万一伤到这人怎么办?”徐闰说。
这话龙长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底还是有些担心。
竹苍明先是去后院确定自己藏在墙脚的东西还在,就立刻去镇郊寻找那位老婆婆。
在程家的两个人也没闲着,徐闰在原来小妾居住的院子里摆了一个竹篮子。竹篮子里放好婴孩的东西,还借来小孩满月才带的寄名锁放在其中。龙长歌拿着罗盘四处查看,确定没有妖怪躲在暗处。程管家从院门进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徐闰。
徐闰看后点头说道:“程管家,待会儿阵法启动后,家中可能会有异变。您跟其他人说,让他们不要随意走动,千万千万不要进入这院子。”
徐闰脸色凝重,他道行不高,全靠手中祖传罗盘来降妖保命。他看龙长歌正忙着贴符咒,对程管家说:“院中出了任何事情都不要再进入,我师妹会在院外保证家中安全,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心。”
程管家听得额头冒汗,听完后立刻离开院子,吩咐下去。
徐闰把小师妹叫到跟前,确认罗盘紧紧地绑在她的手臂上。
“长歌,符纸按我说的贴好了么?”徐闰问道。
“贴好了!”龙长歌回答。
“好。那你出去,就在这院门守着。别让那个妖怪跑了。”徐闰将龙长歌半推到院门外,将最后一张用朱砂笔写的符纸贴在院门上。
顿时,一道青光闪现,门口出现了泛光的结界。龙长歌拍了拍,有些着急。徐闰安慰道:“没事,你在这里看住,千万不能让妖怪跑了。要是那妖怪要跑出去,你就拿镜子照过去。”他指了指那个罗盘,示意师妹要戴好。龙长歌晃了晃手臂,给师兄看。徐闰长出一口气,回到竹篮旁边,起手结印作法。
竹篮中开始冒着金光,一个小孩子出现在其中。院中一片沉寂,连风声都没有。徐闰以为自己做的诱饵失败的时候,风声突然紧了起来。龙长歌站在院外,手臂上的罗盘变成了一面银镜。她恍惚看到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穿过院门。突然,院门上的朱砂符突然加了一层封印,龙长歌被巨大的力道弹开,摔倒在远处。
她揉了揉自己磕到的脑袋,抬头看到青金色的结界封住了整个偏院。结界上,有什么东西攀附在上面,看样子像女人的黑雾。很快那团黑雾就躲开了,向其他地方冲去,徐闰握着长剑跟在后面追赶。龙长歌担心的大喊,师兄却浑然不觉,她顿时没了主意。看到手臂上雕镂花纹的镜子,龙长歌慢慢举起镜子对着黑雾照去。
阳光的斑点跟着四处逃窜的黑雾,徐闰紧跟其后,不时挥舞长剑刺向黑雾。黑雾虽有些许减缓,却仍旧灵活,徐闰的招式都被它一一躲过。龙长歌见镜子并不能完全照到黑雾,镜中也没有显出黑雾的真身。她如今身在外面,唯有此忙可以帮一下,但剩下的只能靠师兄自己了。
结界中,徐闰追赶黑雾,赤金色的长剑几次差点击中黑雾。院门那张朱砂符纸似有异动,原本贴好的一角略有浮起,似乎有什么力量想要让它掉落。不知何时,程管家带着府中众人远远站着,看着这一切。站在最前的程夫人绞着手中的帕子,担心地看着捉妖的进展。
黑雾很是聪明,发现院墙后可以躲掉镜子的照射,就立刻四处寻找地方躲避。龙长歌眼见师兄跟着黑雾到了自己照不到的地方去了,心急如焚。她跑到偏院门口,隔着结界向里面大喊。院子地上的竹篮已经不知打到何处去了,寄名锁落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徐闰跟着黑雾早已不见踪影。
突然,徐闰站在门口,轻轻地摸着结界,示意门外的龙长歌把正上方的朱砂符纸拿下来。龙长歌看着高处的符纸,又看看师兄,手臂上的镜子泛着淡淡的光芒。她抬起手臂照向自己的师兄,假徐闰立刻跑开,真师兄正好跟在后面差点撞上了青金色的结界。他看到龙长歌,喘着粗气示意她拿好自己的东西。徐闰和黑影又进入的缠斗。
过了一会儿,云隐仙山的绣图砸到龙长歌的面前,吓得她后退几步。徐闰被一把砸到了结界上面,接下来是一声声重物砸到结界上的钝声。龙长歌看到自己师兄被妖怪当成石头,一次次的扔到结界上面,急得直哭。
“师兄!闰师兄!”龙长歌用力的捶着结界。黑雾凝成的人形越来越清晰,像是一个女子的样子。龙长歌想起昨天看起来厉害无比的银镯子。她举起手,照着之前的话大喊,喊了好几次空气依旧平静,没有任何改变。
结界里,徐闰陷入了和黑雾的苦战,一次又一次的交手中渐渐落入下风。龙长歌眼泪已经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喊着师父和师兄的名字。不远的众人虽然看到小姑娘在那里哭着捶结界,但是都不敢靠近,反而躲得远了些。程夫人紧张地注视着局势,不停地摸着手腕上的镯子。
随着最后一下撞击,徐闰滚落在地,手中的长剑上染了自己的血。龙长歌趴在结界上,被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刚刚那个混淆视听的假徐闰此时正站在她的对面,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龙长歌浑身发抖,看着对面温柔却不太熟悉的“人”。
假徐闰抬手指了指院门正上方墙上贴的朱砂符纸,又指了指自己,最后它把手卡上自己的脖子。龙长歌抬头看着符纸,明白妖怪想干什么。她颤抖地伸出手,在假徐闰微笑地注视下,够那张贴在墙上的符纸。但是龙长歌个子不高,根本摸不到。
假徐闰看见此状立刻暴躁地拎起体力不支的男人,又一次甩到结界的墙上。龙长歌急得去找垫脚的东西,只希望赶快揭下符纸让师兄少吃些苦。
回身的瞬间,一只手从龙长歌背后伸过,越过龙长歌的头顶。不知何时回来的竹苍明按住龙长歌的肩膀,撕下了贴在墙上的朱砂符纸。青金色结界瞬间消散,假徐闰又化作黑雾向人群中冲过去。程家的众人立刻四散逃开,连声尖叫。龙长歌管不了那么多,只是跑到师兄身边,着急地喊着他的名字。
竹苍明握着自己的剑,拦在了程夫人的面前,驱散冲过来的黑雾。程夫人受到惊吓,退了几步,差点跌倒。老婆婆抱着孩子,稳住了程夫人的身形。程夫人看到自己的孩子,脸色黑了下来,马上接过自己的孩子,紧紧地搂在怀中。
黑雾初成人形,变成了妖物。被竹苍明驱散后,妖物立刻重整旗鼓,又向程夫人冲过去。竹苍明将剑横在面前,将程夫人拦在身后。程管家见妖物只攻击程夫人,赶紧把自己的堂客拉到旁,躲了起来。
竹苍明利用自己剑上的刻印,成了一道符咒,向妖物打去。妖物身手矫健,外貌变得亦男亦女,亦真亦假。竹苍明皱了皱眉头,猜测此妖应该是鬼魅出身,想试试看降服鬼怪的方法。他背手出诀,正面用自己的剑拦住妖物的去路,等候时机一击致命。
“妖孽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惊雷般的声音炸开,妖物又变回黑雾,想要逃跑。这时,一道锋刃破空,震出“嗡嗡”的声响。湛碧的光剑变化出无数光点,一道道疾风般的剑雨落到黑雾面前,黑雾四处逃窜疲于奔命。
“湛光仙道!闰师兄,快醒醒!大师兄来救我们了!”龙长歌看到满天剑雨,兴奋地叫喊着。
竹苍明收回咒语,等着许家的人来处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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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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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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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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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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