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言和薛亦恒很久未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知味楼的账房虽然隐蔽,毕竟不是可以畅谈的地方,妙言想了想,简单的把妙语的事情和薛亦恒说了,她只说是见了枕云先生后第二日妙语就来到了灵景宫,至于她们两人如何相见涉及到荣昭的部分,妙言都隐去了。
不是她不信任薛亦恒,而是荣昭身份特殊,当初在白云观男扮女装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若是被人知道,只怕他会恼羞成怒徒惹是非。
薛亦恒也没有过多追问,他低头思索片刻道:“妙言,我追查到妙语被送入安郡王府后便有了一些猜想,没想到你更快一步知道了妙语的下落,可见是天意如此安排。你也不用多想了,当初陈老先生不让你知道事情真相,想必也是不愿意你过多牵扯其中。”
妙语点点头道:“嗯。妙语究竟如今是何处境?你可知道?”
薛亦恒想了想,道:“这件事,你不涉其中最好,只是你这打破了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又涉及到妙语,我就是不说也难保你不到处打听。我知道的也有限,你真的要听?”
妙言没有犹豫点头道:“告诉我吧,我自进了京城,便如同一条投入了泥泽的小鱼,早就陷入其中了。”
薛亦恒的一番话,直接解开了妙言这几天的疑惑。
妙语做为今上唯一的血脉,为什么身份并没有得到正名,这其中的缘故其中很大一部分果然源于陈老。
陈老——陈参林乃是前朝的御医,当年郭妃有孕之后便是由他诊脉。后来,郭妃难产大出血而死,陈参林做为御医本该首当问责,令人诧异地大是他逃过了一劫其余侍奉的宫人全部丧命,
数年后,郭妃的兄长郭仪偶然得知,郭妃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有人在她的药物中动了手脚。
郭仪和郭妃兄妹情深,吃惊之下明察暗访追寻当年的真相,所有的证明都指向了一个人陈参林。
与此同时陈参林忽然销声匿迹,无论如何查访都遍寻不到。
大周朝开国之后,按理说郭仪做了皇帝广有天下,追捕一个区区御医应该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可是整整十年,他都一无所获。
更奇怪的是,几年前,陈参林忽然出现,更更奇怪的的是,今上却好像忘记了当年的旧恨一般,没有任何表态,任凭陈参林出京南去。
陈参林——陈老南下找到了妙语,在白云观过世,后来京城来人寻到了妙语,将她带入京城,这这些都是妙言知道的。她最为疑惑的是,既然妙语是皇室血脉为什么不直接和今上相认,反而拐了几道弯以真定郭家女儿的身份面见今上,只是封了县主。
对于妙言的疑惑,薛亦恒低声解释道:“这并非什么绝密,只是朝中上下敢提的不多。你可知道新健伯世子梁旦是怎么死的?可不是对外宣称的突发疾病猝死,而是在大殿上当着几位大臣的面,被今上一个窝心脚踢死的!”
妙言脸色大变,目露惊恐。
薛亦恒缓缓道:“那几年今上极度的恩宠,身侧都是阿谀逢迎之人,梁旦仗着是陛下唯一血亲,便认为自己乃是当之无愧的天下储君。他自觉身份高贵日益嚣张跋扈,到后来渐渐的演变成目无法纪唯我独尊。今上有位军中旧臣张虎,大周朝建立之时,因为年纪老迈身负残疾,得了恩典赏赐就在京城养老。为了一件小事,他触怒了梁旦。梁旦当街将张虎殴打吐血,还将他唯一的孙女掳上车辇剥了衣裙羞辱后丢到街上。张虎军中出身极有血性不堪受辱,在和梁旦侍卫的厮打中因为年迈丢了性命!”
妙言听得心下恻然,薛亦恒眉头紧锁,继续道:“被带到今上面前,梁旦痛哭流涕假意后悔认罪。有大臣献计厚葬张虎,将张家的孙女赐给梁旦为妾以掩其过。今上正自犹豫不决,此时有人匆匆来报,张家的孙女持着祖父当初征战的军刀,当着左邻右舍的面,厉声道:‘我张家便是只剩下我一个女子,也只知道忠君爱国而死,绝没有给仇人为妾的的道理!’言毕长刀抹断脖子血溅三尺!”
妙言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确实是个刚烈的女子,当时只有十三岁。”薛亦恒缓缓地继续道:“消息传到宫里,今上还未开口,原本跪着的梁旦蹦起来三尺高,怒吼道:‘好个小贱人!本世子可是未来的天子,她是什么玩意,低贱的东西,还敢不识抬举!’我要诛她九族!扒了她的皮……,“砰!”今上脸色铁青,一拳将面前的案几击了个粉碎,声如惊雷:‘该扒皮的是你!’,紧接着一个窝心脚直接将梁旦踹出去十余尺当场毙命!”wWW.ΧìǔΜЬ.CǒΜ
听到这里,妙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恐惧的抖了又抖,半晌才回过神来道:“真的?”
薛亦恒重重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张虎的独子是已故彰武太子的侍从,战死后和彰武太子一起,被北戎人一起剥了皮……”
妙言抖得更厉害了,薛亦恒握住了她的手道:“今上不是嗜杀之人,只是嫉恶如仇,梁旦触了天子的逆鳞。”
妙言点头,有点语无伦次:“我知道,只是……只是……,只是我……我从来不知道……”
“吓到你了吗?妙言别怕!”薛亦恒柔声安慰。
妙言缓了缓,略镇定后道:“后来呢?这和妙语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说……梁旦死后,对外之说是疾病暴毙。那以后,今上的脾气变得琢磨不定,几位已故的王爷更是成了禁忌,不许任何人提起。后来,魏王尚有血脉流落民间的消息传了出来,有人也曾向陛下试探,刚提魏王两字就被打了板子流放苗疆。”
“还有就是陈老先生——陈参林,那也是一颗随时能引得今上爆炸的引子,朝中无论是大臣还是内侍,谁敢把陈参林和魏王这两个名字同时在今上面前提前,先要考虑自己头上的脑袋是不是太过于牢固。”
事情说到这个地步,妙言也算明白了。安郡王在寻到妙语后,既想要从中获利又摸不清今上的反应,于是先投石问路,找个机会把妙语以自己堂妹的身份送到今上面前目的便是试探。
今上见了妙语以后,并未深究她的来历,直接封了闻喜县主,接入宫中让淑妃抚养。
这般不按常理的举动,更是让安郡王忐忑难安骑虎难下了。他若是直接禀明妙语的身份,肯定要提到陈参林,他还不敢冒险触怒龙颜。
不说明妙语的身份吧,欺君之罪让他寝食难安。有幕僚献计道,闻喜县主乃是今上嫡亲孙女,也是王爷的堂妹,王爷一片忠君之心可昭日月,何来欺君之说。不如王爷多多等些时日,待县主和今上感情日深,再寻找个合适的时机禀明一切。
安郡王一琢磨言之有理,也就暂时放下了。
不久后,荣昭跟随晋王回京,打乱了安郡王的计划。
安郡王和晋王在朝中各有支持,已隐隐约约分庭抗礼。晋王凭借的是多年的今上的信任和军中、朝中的威望,而安郡王凭借的是他和陛下同宗还有膝下有子嗣。有探子密报,荣昭三番五次接近闻喜县主,安郡王大吃一惊。
安郡王暗自猜测,这荣显年过四十没有子嗣,出了趟京城带回了一位外甥。他外甥荣昭一入京便急不可耐的接近县主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在县主这事上,他本是抢得了先机,若是真让荣显的外甥荣昭娶了县主,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天下都改姓荣了?
想到这些,安郡王心中暗恨,他此时更不能主动去揭开妙语真实的身份了。
闻喜县主若是他的堂妹,那么未来婚姻之事他还是能过问一二。若是正名成为大周朝的公主,品阶更在他之上,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份。
最好是能把妙语的婚事指给自己亲信之人,之后再挑明她的身份。安郡王打定这个主意,几次三番阻挠荣昭和妙语相见之余,更是严厉告诫恐吓妙语不得和荣昭接近,除此以外多方暗暗谋算妙语的婚事。
和安郡王的上蹿下跳相反,晋王对这件事情态度的始终模糊,几乎可以说是视若无睹。
因为这两位的态度,朝中上下对这件事也就集体噤声观望了。
妙言听完后满心的忧虑道:“我不大懂这些权谋纷争,我也不关心这些,我只关心妙语。不管怎么样,妙语不能嫁给安郡王安排的人,他们只想着利用妙语又不能善待她,万一有一日妙语没有了利用价值,只怕他们立刻就会翻脸无情。”
“你倒是直接!”薛亦恒道:“不过,她已经不是你的师妹了,她的事情你做不了主。”
妙言沉默了。
“妙言,早点离开京城吧!你不是说京城是一片泥泽吗?我们一起脱身好不好?”薛亦恒柔声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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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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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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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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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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