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之所以对俞阅说,而不是对他爹说,对俞父说,对齐氏说,是因为俞金豆已经认识到了,如今在家里俞阅说话的份量有多重。
俞金豆知道,读书特别的花钱,家里供一个人读书还有余裕,供两个人读书没几年家里就会吃紧,更别说他妹成亲还要备嫁妆,叔叔家的两个弟妹很快就会长大,他年纪也大了,过两年就该成亲了,家里很可能不让他念书。
知道家里人会反对,俞金豆却看出来俞阅很支持家里的孩子念书,所以才对俞阅说。
这话虽然是冲动才说出来的,不过说出来后,俞金豆却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是长孙,从小俞金豆就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哪怕再穷,家里有两口吃的就会分他半口,他实实在在的是家里最受重视的孩子。
这三年里,看着俞阅读书,俞金豆开始觉得这个弟弟是疯了的,竟然去想做那些贵人们才能做的事,只是在一旁惊讶的看着。
前三年两人之间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俞金豆只是觉得俞阅受家里人受视了。
可是自从俞阅可以考试了以后,这些天里,无论是从齐氏俞大伯还是吴氏韩氏,家里人都极为的小心,连俞金豆自己,也极为的小心,深怕一个打扰,让俞阅没有考好。
俞金豆隐隐觉得不对,可是并不知道哪里不对,有时候高兴,有时候又莫名的心酸。直到今天,看到了家里热闹的场景,既是自豪,又有些难过:要是他念书,要是他念书了,是不是今日这样风光的人就是他了?
俞阅意外过后,心里欣慰极了。他就是想着从自己念书开始,慢慢的影响家里的人,眼见着三年过去了,他们对于念书并没有多大的热情,他只能感叹他们并没有受到念书的实惠,所以才能这样平静。
原是想着,他考中童生秀才后,这样就好说服家里了,没想到他哥竟然是先想念书了。
家里人怔过后,都先看俞金豆,最后齐氏与吴氏都去看俞大伯。
俞大伯沉吟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话不好听,可能会伤了孩子的心,却还是得说实话:“金豆啊,你别看今天俞阅风光,那是他脑子灵,记东西快,一遍就能记住了,你不一样。就是这样,俞阅童生能不能考上还不知道呢,你就算去念了,也考不上。”
俞大伯不是打击儿子,他是真的认为自己的儿子考不上童生,书是白念,浪费时间不说道,还白花钱。
俞金豆听了自己的爹这样说,并没有反驳,而是整个人蔫下去了。在他心里,他其实也觉得他不是那块念书的料。
齐氏如今虽然最在乎俞阅,可是俞金豆是她的长孙,是从小疼到大疼了十三年才变的。现在虽然最疼俞阅可不代表她不疼俞金豆,看他那副受打击的样子,瞪了大儿子一眼,连忙安慰他。
“金豆啊,别泄气,我孙聪明着呢,你别听你爹胡说!”
俞金豆一听鼓励的话,马上抬起了头来,可是看到齐氏脸上神色的时候,他就明白过来,他奶只是疼他,安慰他呢,不认为他有多聪明。
果然,齐氏的话就说的比较委婉了:“只是这念书,费的神可大着呢,很累人,你能不怕辛苦,能学的来?”
俞金豆塌下了肩。他当然学不来了,以前俞阅教他的东西,他要学几遍都学不会呢。
他抬头看了一眼吴氏,想看他娘怎么说。
吴氏其实想法一样,也觉得儿子学不来,觉得俞阅那是与别人不一样才能念的好。不过,到底是自己亲儿子,不能说打击他的话。
再说了,吴氏眼看着俞阅的风光,再看看韩氏在一众街坊里大涨脸面,内心里也是想儿子能让自己如此风光的。哪怕她知道,她儿子不是那块料,可这不防她心里幻想一下。
韩氏听着这一段,马上跟着道:“金豆不是二娘说你啊,你弟念的好那是他聪明,大家都没想着要去念书的时候他就想着去呢,当时我们都笑话他呢,结果他学成了考试了,这就说明他与一般人不一样啊,你呢?你十岁的时候光想着玩,啥时候想着念书啊?你就比不上俞阅,几个字教你两天也教不会。”
韩氏说起来并没有什么恶意,她是真的觉得俞金豆不行,说的都是心里话。
再一个,她也不想俞金豆念书。
私心里,她觉得俞阅念书很好,说不得就考中了童生秀才,甚至举人,将来说不得要去京城里考试,那可老花钱了,到时候家里钱不够,可以向他大伯家要他大伯要不是有俞阅,哪里有那么好的工,给他家点钱花怎么了?侄子考上了,他做伯父的也脸上有光,不用服役,是受到实惠的。
俞金豆看一家子都反对,弟弟妹妹更是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脸上烧的红,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俞阅的脸色。
他深怕俞阅对他露出了轻视的表情,笑话他会做白日梦。这个时候,他后悔把话说出来了。
这样想着,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他又抬头看了一眼俞阅,却发现他对着自己笑。
“哥,你为何想要念书呢?”俞阅终于发话了,这么长时间不说话,他就是想看看他哥想念书的念头到底有多强烈。没想到,被人一打击,就蔫下去了。
这也对,他哥没有另一辈子,没有经历过苦难,没有被害死,自然没有他当初那么强的想要去念书的念头。
“……我……”俞金豆蠕动着嘴,却是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哥,人要将自己的想法大胆的说出来,并为自己的想法去努力,这样的话,才能改变自己的人生。”俞阅看了家里的众人一眼,认真的对着俞金豆道,“我当初想去念书,我说出来了,家里人都反对,可我还是想念书,并为自己念书去想办法了。虽然现在我只中了县试,府试并不知道能不能中,不知道能不能考中童生,可是你也看到了,现在的我,跟三年前的我,完全不同。”
俞家的人都跟着点头。
俞金豆听得心里一震,坐在凳子上直直的看着对面的俞阅,觉得他说的很对。
“说吧,你怎么想的,说出来,没有关系。”俞阅鼓励着俞金豆。
“……我想着,你这么为二叔和二婶争光,我也想着为我爹娘争光。你自己能考秀才免我爹的劳役,我也能考秀才免我自己的劳役。”要是等铁蛋长大了成年了,到时候,他弟能免的那个人怕也会换成了铁蛋的。要是他能中秀才,那他就可以免他爹的劳役。
心里想的事有些托大,俞金豆不敢说。他只以为考中了秀才能免一个人的劳役,并不知道考的越好能免的事越多,也从来没想到俞阅能考的很好很好。在他心里,考个秀才已经是了不起的人物了。
旁边的韩氏和俞大伯想继想说话,被俞阅眼神给制止了。
俞阅笑了:“你说的很对,读书不止免劳役这个好处,他还能让自己和家里人脸上有光,光宗耀祖,还能找个好差事,不用下地干活,轻轻松松的活着,还能找个好媳妇儿,很多人会急着想把女儿嫁给你,你可以挑自己心里最喜欢的那一个,念的好了,还可以荫庇妻女子孙,好处是说不完的。”
俞金豆从来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觉得念了书,风光,家里人都疼爱,不用干活,不过一听俞阅说,越听越觉得俞阅说的对,跟着点头:“对对对,所以一般人都不敢想着去读书的。”
“那你能主动想着去读书,就是不一般人。”俞阅夸赞着俞金豆。
“可是……”俞金豆看了眼俞大伯齐氏韩氏,心下很是迟疑。
俞阅笑了,摇着头说:“你不要听家里人的话,家里人当初还骂我痴心妄想觉得我念不成呢,结果呢?我还不是考过县试了?只要你愿意努力,你就可以。
我娘说几个字教你两天你都学不会是你笨,其实不是,你已经很聪明了,我并不是一学就会,而是学过了很多遍,只是他们都看不到罢了。其实你比县学里的很多人都聪明。”
“真的?”俞金豆惊喜的问,连吴氏的眼睛都猛的亮了起来,俞大伯也期待的望着俞阅。
“真的!”俞阅肯定的点着头,“只是念书有最大的两个难题,你能做到吗?”
“哪两个?”旁边的铁蛋与俞金豆一起问。
“第一个就是辛苦,念书看着轻松,其实很辛苦,学会的时候没什么,学不会还要去把它学会,那真是比下地干活都要辛苦的。”俞阅很高兴俞金豆想要念书。一个家里,只有一个人念书是不成的,多几个人念,就多一份希望,哪怕念不出来,也会有很多好处。
“这我不怕。”还没有真正念书的俞金豆,并没有体会过念书真正的辛苦,觉得他学不来字的时候也不算难。
“第二个就是坚持,很多人刚开始读的时候兴趣很大,可是没念多长时间,看不到效果,就受到周围人的打击,怀疑自己,不好好念了,最终半途而废。就想种地一样,你秧苗插到地里了,要过几个月才能长成稻子,要精心侍弄才会丰收,不会一两个月就长成了。读书要读成,要时间,更要用心努力,聪明的人也得十多年,你能坚持下来吗?”
“十几年?”铁蛋吃惊的问,韩氏在一旁拉了他一把,训斥道,“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俞金豆听到这里也有些吃惊,有些不太明白:“……你不是……”才读了三年吗?
“我跟别人不一样,非常聪明,比这更重要的是我努力,比大部分人都努力,所以念书才快。哥你也很聪明,也能念成书,只是念五年还是十年,这就要看你能不能和我一样努力了。”
俞阅厚脸皮的夸自个儿。这也没有办法,他不能说自己不聪明,只有他说自己聪明又努力,那他哥一念书,发现念的没他好时,只会怀疑自己不努力,不然觉得自己笨受了打击,就不好了。
“我努力,我会很努力!”俞金豆点着头。他以前看上个姑娘,偷偷看人家,被她娘发现了,指桑骂槐了一阵,虽然知道自己配不上,还是深受打击。哪怕现在他已经不喜欢那个姑娘了,可是当是姑娘她娘骂的那些话也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就好,我给你找个学堂。县学里,你年龄大了,他们不收的,不过县里其它学堂也有很好的夫子,教的很好。”俞阅对这件事下了定论。
俞大伯看着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迟疑的看着俞阅。两个人读书,可是会花很多钱的。
俞阅看了一眼家里人,知道大家的担忧,道:“现在两个人念书,家里花销大,那就各家供各家的。”
俞父点了点头,其实本来也是他供自己儿子,只是这样一来,他家以后有困难时就找不得哥哥家帮忙了。
“那怎么行。”俞大伯连忙道。他能有现在的日子,都是俞阅的功劳,怎么能不供他读书呢。m.χIùmЬ.CǒM
吴氏听了心急,可不想说成了的事被耽搁了。钱花儿子身上总比花侄子身上强,要是儿子不行到时候再花侄子身上。
俞阅应着:“能行,先不说我考不考得上举人用不用得着去京城考试,就说咱们离府城省城都近,赶考也花不了多少钱,真到了要去京城考试的那一天,还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呢,那个时候能考上举人,怎么都能凑到钱的。”
俞阅开解他伯父,又说了喜欢俞金豆的话,铁蛋在一旁看着,也闹着要读书。
韩氏一巴掌拍在铁蛋背上,火大的道:“闹什么闹,家里没有钱给你念书!都给你哥攒着呢,你以为你是你哥啊,能坐得住好好念书啊,可不得浪费我的钱财!”
以后俞阅赶考的时候,俞大伯家的钱没了指望,韩氏心里可是不舒服的,骂起儿子来也狠。
俞阅制止了韩氏,对着铁蛋道:“你想要念书很好,可是念书不是让你去玩的,学堂里有考试,你要是不好好念书考不过,可就不能念书了。”
“好。”铁蛋一口答应下来。
韩氏还想再说什么,可铁蛋到底是她亲生的,哪怕觉得自己儿子不是那块料,她也妄想着“送去读读,成不成再看”的心思,存着“说不得她儿子就能读书”的心思,最后还是将心里的话压了回去。
家里的事就这样定了,俞阅这三年念书,对于县里的学堂也有了解,马上就给两人选好了学堂。
家里人奇怪,怎么不去同一个学堂,俞阅笑着说:“有的夫子教大孩子好,有的夫子教小孩子好。”其实给他哥找的那个胡氏族塾是除了县学之外最好的,今年县试的第二名桂英和第三名胡金屋就是他家学堂出来的。
不过,那个学堂的夫子过于严厉,他弟小孩子心性,学不好会被骂,肯定会受打击,不合适。
确定好了以后也不耽搁,吃完饭就先带俞金豆去报名,去报名的时候,当然是俞大伯俞金豆俞阅一起去报名的,铁蛋也要跟着,就一起去了。
不过到了学堂里,却遇到了一件让俞阅意外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投营养液的亲,谢谢收藏的亲,谢谢留言的亲,谢谢所有支持我的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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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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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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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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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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