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很忐忑,万一华阳夫人死在了城里,那么必将与楚人结为死敌,甚至嬴政都会御驾亲征。华阳夫人是华阳宫的主人,更是芈嬴两族联系的纽带,如果她有什么不测,芈嬴两族必会大乱。
秦国不怕外敌,就怕内乱。中原列国皇宫,秦宫生宫变的次数最多,倘若再出现此类的事情,绝对会影响秦国统一中原的步伐。
王翦打了个手势,秦军就地而坐,没有一个人离开,都在寿春城百丈之外等着自家太后回来。以这样的姿态,向城墙上的楚人表明一个态度,一旦华阳夫人真的死了,那么就不再是围城,而是秦国不计代价的全力攻城。
城墙上的项等楚国将领们看的很明白,倘若秦军真的全力攻城,城破之时,必会屠城泄愤。因为是楚王熊负刍亲自将华阳夫人迎接进去的,秦人们才不会管楚国内部的矛盾,人是你迎的,哪怕是楚国嬴冉太后要杀她,那也代表了楚人的意思。
楚国将领们私下里小声地议论,城内的各家权贵都得知了这个消息,全部用自己的方式向负刍传达一个消息。无论你与嬴冉有什么矛盾,都必须保证华阳夫人的安全,否则结成死仇,那就不是楚国被吞并的事情,很可能上升到被灭族的情况。
对于这些,负刍比任何人都清楚。在终南山与嬴政几天的交流,两人都有种惺惺相惜的知己感。只因一个是秦王,一个是楚王,代表了各自的利益,直到一方吞并另一方,才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皇族做事,都有自己的底线。华阳夫人要回家,你可以将她阻挡在外,那么她的生死就与楚国无关。可入了寿春城,那么她的安危,就必须负刍来维护。
在华嬴的搀扶下,登上了楚王的御驾,与负刍并肩而坐。华阳夫人言道:“负刍啊,不要怪奶奶用计入城,为了回家,我已经忍耐了几十年。其实此计,本该用在嬴冉身上,哀家要让她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可惜她没来,你却来了,所以许多计谋都不想对你使用,免得你的地位受损。”
负刍苦笑道:“奶奶骗开了城门,目的已经达到了,难道还有更厉害的计谋对嬴冉太后使用吗?”
华阳夫人正色道:“那个毒妇,心肠太多歹毒,如果来的是她,我会跳进护城河,死在两军阵前,你觉得政儿会怎么做?”
听到这句话,负刍身子抖了抖,那个后果真不敢想。
华嬴吃惊道:“我们出来的时候,大王可不是这么交代的。大王说了,能进城最好,不能进就在上将军大帐等待,可没有说让奶奶死啊。”
华阳夫人笑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哀家不可能事事都会对政儿说。如果我说了,他根本不会让我过来,胡姬丫头必会出尽一切计谋,将我禁足在秦宫。”
华嬴眉头紧皱,抬头对负刍言道:“负刍哥哥,你是楚王,从现在开始,我和奶奶都要跟你在一起。唯有如此,嬴冉太后才没有任何刺杀的机会,除非她敢当着你的面杀我们。我死也就罢了,奶奶万万不能出现任何茬子,不然的话,两国之争就会衍变为两族之争,这个后果我们都承担不起。”
负刍认真地问道:“华阳奶奶,嬴冉太后真的会杀你吗?”
华阳夫人点头道:“只要给她机会,她肯定会出手。为了自己的权势,她可以用计于李园,将春申君黄歇给杀了。迫走孟姜,暗杀了两代楚王,毒死了李嫣嫣,更策划了咸阳学宫的血案。在她眼里,身边容不下权势并肩之人,秦楚已经开战,她才不会有什么顾忌,她连皇族众多子嗣都敢杀,又怎么不敢杀我这个老太婆?”
“只是我没有想到,她居然不敢见我,难道在准备什么诡计吗?无论她要在楚宫对我准备了什么,我都要去看看的,反正我就没打算能活着回去。”
负刍叹道:“现在奶奶与我绑在一条船上,是我将你从城外迎进来的,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我也无法安生。”
三人在御驾上交流着,很快进入了楚宫,来到楚王寝殿。若大的楚宫,唯有在自己的寝宫,负刍才有信心保住两人的安全。其他地方,都在嬴冉的掌握中,负刍不敢让两人随便走。
吩咐了下去,很快下人们来禀告,都说找不到嬴冉太后,这就令人奇怪了。
华阳夫人疑惑道:“这不对,堂堂大楚太后,后宫之主,就算楚国被列国吞并,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不出面?我虽离开楚宫许多年,但是楚国内部之事知道的很多。在敌国兵临城下之时,太后都会出面,给楚国子民增强守城信心。”
“我都进入楚宫了,就算要对我使用什么计谋,总该先见见我才对。不来见我,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根本不在楚宫。”
负刍听的头都大了,拼命地摇头道:“奶奶不用急,我马上传令给侍卫府,哪怕是把楚宫翻个底朝天,都要把嬴冉太后请出来。”
华阳夫人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才不急,现在最急的应该是你啊。楚国权势最大的太后不在楚宫,让楚王独自面对,好像你还没有掌握财政大权吧。如果她离开了楚宫,你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劝降的话我也不会再提。”
负刍言道:“我懂奶奶的意思。”
立刻传令给楚宫各个机构,在宫里各处寻找嬴冉。负刍下了死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现在的负刍很害怕,如果真像华阳夫人猜测的那样,嬴冉太后不在楚宫,负刍就不能做事了。秦军兵临城下,四十多万守城兵力,每天要消耗大量的钱粮。而财政大权都掌握在嬴冉的手上,如果她消失了,负刍还能从哪里取得钱粮?
华阳夫人言道:“这就是秦国与楚国的不同。”
“秦国当年使用商鞅变法,其中给出明确的规定,财政大权只能由君王指派专门的官员掌握,后宫都不得干涉。哀家当年也觊觎过国库,不但吕不韦给我脸色看,连芈宸弟弟都不愿来华阳宫,弄的我里外不是人,只能收回成命,还要向各方保证,后宫不得干政之类的话。”
“而楚王也使用了吴起变法,可惜变法并不彻底,许多重要机构都由后宫之人接任。楚考烈王在的时候,一直有孟姜掌握,然后是李嫣嫣,再到嬴冉。国库从来没有经过楚王之手,只能怪楚考烈王老年昏聩,留下这个烂摊子让你们接手,以你的权势,那几位不点头,你根本掌控不了。”
“在这一点上,你就不如政儿。政儿是个多情之人,秦宫里的那些妃子,整个心都在政儿身上。她们一个比一个精明,秦宫生那么多次宫变,都是她们搞出来的。结果是什么?就是华阳宫的许多特权,全都交了出去。而我却怪不到政儿的头上,因为他都没有参与,只要大家不越过他的底线,全当没生过,这就是帝王心术,平衡之道玩的比任何人都好。”
负刍苦笑道:“嬴政的基础比我好,从小就有牧羊女亲自教导,后来又有几位秦王言传身教,传授君王之道,更有一位强势的赵姬太后。在起跑线上,我就输了一筹,只能后期奋图强,拼命去追赶了。”
“我能成为楚王,那也是形势所迫。楚宫里能继任大位的皇子,都被嬴冉害死了,其余的还太小,根本不够资格。如果我没有项氏一族支持,估计连楚王都坐不了,但就是这样,项氏也被我拖进了泥潭,在我和嬴冉之间处处受制。”
华阳夫人言道:“她掌握着国库,如果给项氏小鞋穿,只需减少钱粮的开支,项家军就难受了。军方的人不怕打仗,就怕后勤补给不上,这一招掐的很准。”
负刍问道:“这个问题,列国君主也会遇到,嬴政是怎么做的?”
华阳夫人言道:“政儿做的很简单,后宫不得干政,只控制芈宸一人。朝上给予全力支持,私下里直接以岳父称呼,君臣感情比我还要亲。再加上润儿诞生下了皇子,赐那个孩子为芈姓,如果你是芈宸,岂会有二心?那还不是政儿想做什么,芈宸就做什么了。此事政儿当朝宣布,那个孩子未来会接芈宸的职位,继续掌管大秦国库。”wWW.ΧìǔΜЬ.CǒΜ
负刍惊讶道:“芈嬴两族关系再亲,随意地改换姓氏,皇族的老人们没有反对吗?”
华阳夫人叹道:“这就是政儿的高明之处,借着各种微妙的形势,逐一地让皇族不敢开口反对。”
“比如说我,此事对芈氏益处这么大,我当然第一个会点头支持,芈氏族人全体拥护,什么人都可以反对,唯独我芈氏反对不得。然后就是嬴氏,顺利地劝晨曦入宫,夏姬姐姐当然要给他这个面子。然后就是商公,商公犯了那么多错,他也没有置换嬴氏新的族长,商公岂敢反对?”
“最主要的,还是赵姬。赵姬坐镇甘泉宫,手中可是实打实的几十万戍卫军兵权,皇族还敢与她唱反调?再加上她在嬴氏内部影响力最深。只是给一个孩子赐姓,还是芈氏之姓,又没有影响到其他人的利益,别人还敢为了此事,得罪这么多人。”
“只要政儿同意,我们三位太后点头,下面的人就安心做好自己的臣子本份,执行就行了。”
负刍深深地感叹道:“秦国虽然有三位太后牵制,但是嬴政的借势,玩的确实漂亮。可我没有他那样的能力,他能与你们三位太后保持长久的感情,而我却不行。嬴冉时时刻刻都想要罢免我的楚王之位,到了我这一步,不争就会死,没有任何转还的余地。”
“如果秦楚之战没有爆,很可能楚宫会生一次宫变,从而确定我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
华阳夫人嘲讽道:“你是她选的楚王,既然选你,却总想着罢免,那只能说她的大局观太过狭隘。我们秦国三位太后,私底下没少暗斗,但再怎么斗,都留有余地,那就是不能动摇政儿的君王之位。这是我们的底线,谁敢越过,那么必定联手,将另外一人打压下去方能罢休。”
“因为君王不是那么好确立的。一旦确立,除非君王自己老死、病死,否则我们都不能提罢免之事,谁提就打压谁。就算到了今天,赵姬也不信我和夏姬,甘泉宫的兵权被她牢牢掌握在手中。哪怕是选择继承人,也只选宫外的零羽,而不敢用秦宫的人。”
两人进行了长时间的交流,这些君王心得,令负刍眼界大开,许多权谋完全可以在楚宫使用。嬴冉权势再大,她也只有一个人,而负刍不同,他不但有项氏一族支持,朝中许多权贵是芈氏人,这些都可以利用。
只要处理得当,负刍也可以像嬴政那样,通过各种借势,逐步地蚕食嬴冉的权力。
正当负刍信心大增之际,手下人传来一个消息,不知什么时候,嬴冉太后和昌平君出了楚宫,去向不明。
听到这个消息,负刍猛地站了起来,怒声道:“果然被奶奶猜中了,嬴冉居然真敢私自出宫,连我这个楚王都不知道,真是该死。”
华阳夫人突然急声道:“负刍,你不能急,更不能慌。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立刻封锁宫门,对所有人下噤口令,然后亲信去查验国库钱粮。此事万万不能传到军中,一旦走漏了消息,军方现没有后勤补给,很可能引起哗变。”
“军人在前方打仗,君王居然给不了粮食,士兵们会怎么想?就算他们再拥护你,但是连饭都吃不上,那还不得造反?”
负刍怨恨地言道:“传本王口谕,封锁宫门,所有人下噤口令。”
随后又嘱咐手下的心腹,立刻去国库清查钱粮。查的很快,只是半柱香的时间,就回来告诉负刍,国库钱粮不翼而飞,没有一点库存。
听到这个消息,负刍瘫坐在座位上,心里对嬴冉的怨恨达到最大化,却憋在心中说不出口,就差没吐出血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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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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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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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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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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