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锐和爷爷,在大年初一的鞭炮声中,踏上了回城的旅程。
比起昨日的熙熙攘攘,12个小时后的火车站,清静寂静,城市空旷而遍布笑颜,像是战争后的景象似的。
杨锐很喜欢鞭炮点燃后的味道,他贪婪的吸上两口,同时扶着爷爷,尽可能走的慢一些。
“您得把注意力放到脚下,摔倒了不得了。”杨锐见爷爷左顾右盼的,不禁提醒了一句。
“不用怕。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爷爷哈哈笑两声,在清澈的空气中,传的老远。
“应该等两天的,或者让家里人来接一下。”杨锐尤不放心的嘟囔两句。
杨山同志看看杨锐,脚下放慢一些,却满是要回家的兴奋,手掌紧握着杨锐的手掌:“富贵不回乡,如锦衣夜行。咱们要趁着昨晚在电视上露面的机会,赶紧回去。你爸他们,也不能来,他们得留在家里,要不然,谁帮咱们吹这个。”
杨锐哭笑不得:“有一个人在家里帮您吹就行了,还得全家都在家里吹啊。”
“那当然,你爸要在开发区的单位里组织职工学习,就得你妈在邻里跟前说,要不然,咱们回去,一个两个都不知道咱们上了春晚,还以为我就在京城玩了一圈回去了,那么能行。”
“那就让我姑姑和姑父来先呀。”
“你二姑夫在西堡镇当派出所所长,三教九流的都认识一些,不能少了他。”
“那我姑姑呢?”杨锐已经进入纯好奇阶段了。
杨山同志哼哼一声,道:“你姑姑和你堂兄,就得兼顾西堡镇的街坊们啊。”
杨锐听的无言以对,敢情您是全安排好了。
转头来,杨山又道:“你可不要看不起街坊邻居,乡里乡亲的,早些年,咱们家是怎么过来的,还不是乡里乡亲,街坊邻居的帮衬?闹的最凶的几年,不是把大家组织起来,你以为光发武器能行?没有威望,你光发武器就等于投降,把自己交到了其他人手里。”
杨山对此感触颇深,说的也很是认真。
杨锐有点想反驳,还真不知道从何反驳。
要说,他还是得到了街垒战维护派的好处的,如果不是杨山同志在西寨子乡不遗余力的建立起来的威望,他哪里能从捷利康手里,获取巨大的利益?
没有捷利康提供的资金做第一桶金,杨锐又何来的后期发展?
如果像是普通的研究员那样,亦步亦趋,按部就班的做科研,杨锐现在最多就能在唐集中实验室里混出头而已,能否拥有一间自己的实验室都是未知数,像是PcR这样的技术,多半是要失之交臂了。
同时,没有杨山和杨峰两代人在西寨子乡的经营,杨锐还真不敢说将华锐制药厂安到西寨子乡,或者西乡开发区去。
也是因为有杨家两代人的苦心经营,杨锐才有了如今的这个大后方,或者根据地。
而且,比起杨山和杨峰两代人的职位来说,爷爷杨山秉承的街垒派,似乎是更加的令人安心。
那些似有似无,隐隐约约的联系,将杨锐与西乡的土地,紧紧地联系到了一起,即使乡党委书记换了人,他也没有丝毫的担心。
“我怎么敢看不起乡里乡亲,我是觉得,咱们不用弄的那么复杂,像是年货之类的,回家以后再买也差不多。”杨锐稍微辩驳一下,以示清白。
杨山哼哼两声,道:“复杂是复杂,麻烦是麻烦,乡里乡亲,不就是麻麻烦烦的才联系起来的,如果清清楚楚的,一点麻烦都没有的,那还要乡里乡亲的做什么。年货是个新意,北@京带回去的,不一样。”
杨锐“恩恩”的答应着,再牵着爷爷,坐到软席候车厅里。
比起脏乱差的普通候车厅,软席候车厅可谓是泥沙中的一股清流,牛鞭中的爱马仕,雾霭中的森林公园。
它的座位和服务倒不见得怎么好,关键是不用人挤人——虽然是大年初一了,京城的火车站里,依旧免不了接踵摩肩的时候,只是从站前广场就接踵摩肩,推迟到了候车厅才接踵摩肩。
另一桩好处是提前上车,也就是所谓绿色通道。
若是买了首发车的车票的话,购买软席的乘客,往往能提前一刻钟左右上车,这样就避开了奔跑的人群。
86年坐车的人是真的在奔跑的,而且是扛着大包小包,扛着老婆孩子式的奔跑。开始的时候,杨锐还不理解,跑在前面的人是为了抢座位,跑在后面的人是为了什么?
后来杨锐就知道了,跑在前面的人的确是为了抢座位,跑在后面的人却是为了放行李。以行李架的高端大气,自然是第一需求的地方,而在行李架之外,座位底下也算是放行李的好位置,安全不用看,能让你全程舒心。
可若是抢不到行李架,也而抢不到座位底的话
行李架的位置就颇费思量了,直接放在过道中是不允许的,座位间的桌子也不适合,最后,放在脚底下,随身携带,或者干脆就去卫生间搭窝,就变成了恶心又无奈的选择。
杨锐自己是不愿意尝试这样的火车的,带着爷爷更不用说了,就是奔跑着坐车这么一条,就相当的不适合老年人。假如再算上站立数十小时的坐车时间的话,堪称恐怖。
好在市场那只无形之手,依旧能够发挥作用,不够级别的杨锐和杨山同志,才能最终坐上软卧。
从大年初一,晃荡到了大年初三,杨锐和爷爷,才重新踏上河东省的土地。
到了平江,就开始有人前来接站了。
杨锐也不管来的是谁,有车就坐,有饭就吃……
咣当咣当了这么久,他实在是抵抗不住了。
从京城到平江,从平江到南湖,从南湖到溪县,再从溪县到西寨子乡。
这一条线路,从繁华到平淡,从平淡到贫瘠,从贫瘠到……
“双向四车道?”坐在大表哥段航安排的警车上,杨锐却是一下子诧异起来了。
段航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扭着半身回头过来,笑道:“没想到吧,从溪县到开发区,全程50公里,全是四车道的路,一直修到你们华锐制药厂的门口。”
“修到制药厂的门口了?”杨锐看文件的时候,似乎看到了这个项目,当时却没有什么感觉,双向四车道对21世纪人来说,也实在是太普遍了,除了农村公路达不到这个标准,普通的县级公路起码也得是这样的。xǐυmь.℃òm
可是,1986年的双向四车道就厉害了,要知道,现在的国道许多地方都是双向两车道呢,北@京城到长城八达岭一带的路,也就才修通没多久。
段航有点得意,又故作沉稳,道:“省委督办的,知道你今年肯定要回来,都憋着劲呢。”
“恩?”
“制药厂不是要起来了?大家可都指望着,华锐制药厂能顺利开张,开门大吉,带着全县全市全省的人,奔小康呢。”段航说着笑了笑,道:“现在,街面上的小偷都知道你们华锐制药厂是重点保护对象,一条路算什么,进了开发区,才厉害呢。”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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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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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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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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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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