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范钦憋着坏笑,陈老夫人脸色不善地说道:“范知州可得为老身做主,看看川儿这副可怜模样,都是李家大郎干的好事!”她向来是个极为护短之人,这是全永州都知道的事儿。
范念德瞅了一眼,陈家老妇并不会无的放矢,总不可能无中生有,来污蔑李伯言,便道:“我已经派人唤大郎过来了。若是他的错,定让他给汝家嫡孙认错。”
陈氏拐杖一跺,就差把地上铺的青石砖跺裂开,“想我陈家满门忠烈,到头来,荣光不再,尽然被人如此欺凌,老身知道,范知州与李家较好,这才告到您这里。不然,早就去县衙报官了!”
范念德心说,搞得你跟李家不熟似的,这白楼还是您租给人家的。这会儿闹不愉快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个......是非对错,等大郎来了再议。不过大郎虽然名声不好,但是无端由的大打出手,总不会吧?”
陈家老夫人说道:“这个,确实有些小事。秦武人的部下,在例行巡逻时,抓了几个鬼鬼祟祟之人,恰好是李家大郎店内的人,估计就惹怒了李伯言。”
“抓人?”范念德眉头一皱,之前不是两家打得火热,白楼还没开业前,就有陈家旧部把守白楼,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百川,你跟范公说说,为什么抓人?”
为什么抓人?就是看不爽?眼红?陈百川本意自然是这个,不过来之前,他这老祖宗可不是这样教的,于是静下气来,缓缓道:“抓人是永州营抓的,与晚辈毫无关系。只不过事有凑巧,恰好是秦叔手下的人,所以
大郎便来找我,我避之不见,他便设计引诱,我就中埋伏了。”
范念德震惊了,“埋伏?他派人埋伏你了?”
陈百川刚要摇头,脖子上的伤疼得他一抽搐,“这个倒是没有。就他一人。”
“用了什么兵器?”
“没有。”
范念德尴尬地笑道:“那……那算什么埋伏?”
陈百川将昨夜红袖招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听得范钦都乐出了声。还以为李伯言用了什么手段呢,没想到就是单挑,把陈百川揍成了傻货,“原来是美人计啊……哈哈。”
陈家老夫人暗骂一声不争气,不过还是站在自己孙儿这边,“不管如何,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那陈老夫人的意思,晚辈就该闷声不响地忍着,自认倒霉是吗?”李伯言掩饰不住嘴角的冷笑,夭寿啦,这明明是自己有错,还恶人先告状。
“大郎,不得无礼。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动手打人。”
李伯言盯着陈百川,“我打你打错了?”
“你!”
“我怎么了?你身无半点累职,却指使永州营卫,无端扣押我的人跟货。上门拜访你们陈家,奈何将门门槛甚高,不容我李某人踏足啊。”
陈老夫人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后生。”
“谢老夫人夸奖。”
陈氏以及范念德嘴角一抽,这小子是存心找茬吗,这是夸奖?摆明了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别忘了,你还租着我陈家的白楼!”陈老夫人气急败坏地怒道。
李伯言笑了笑:“晚生拿钱租的楼,有什么好忌惮的呢?”
“老身随时可以不租给你!”
“您这是威胁我?”
陈家老夫人将拐杖一跺,还没开口,便被李伯言打断了。
“虽然这是范公的宅邸,但是跺坏了这石砖,你得赔。”
“.......”
“李伯言,你够了!”陈百川忿忿道,挨打的是他啊,这个混蛋居然如此蛮不讲理。
“是你陈百川挑事在先,还来告刁状,陈老将军若是泉下有知,估计得被你气得活过来。”
范念德见到李伯言嘴炮收不住了,忙打断道:“陈老夫人,您来我这里,想必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两后辈掐架,您这个护犊子也得有个尺度。当初百川纵容家将殴打张家公子一事,不也和气解决的么?”
“老身也不是不识大体。既然范公都这么说了,这样,白楼的租金每年再添一千贯。”陈氏自然得知天上人间开业头日,流水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这让她又些后悔,当初没有讨价还价,就把白楼给租了出去。
“一千贯.......是不是有些......”范念德欲言又止,心说是不是有些太狠了,可李伯言开业头一日就赚了四千贯,这样的吸金能力,真是叹为观止,也总算明白过来了,今日陈氏过来告刁状,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瞅了一眼李伯言,让他自己说话。
“陈老夫人,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年一千贯的租金整个永州都没有比这个价好的了吧?您还不知足?”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白楼......”
“陈老夫人可能没明白一点,现在的天上人间,可跟您没半点鸡毛关系,千万别觉得李某该对陈家有感激之心。”琇書網
陈氏脸色一遍,道:“那就不租了。你花了这么多心血,应该不想让它付诸东流吧?”
“陈老夫人,我对您很失望。”
“快决定!要么涨租金,要么收回白楼!”
李伯言不紧不慢地坐下来,说道:“既然陈老夫人谈生意,晚生也就不必当晚辈似的恭敬着了。您仔细看过当初的契约吗?”
“什么意思?”
李伯言从怀里掏出纸来,递了过去,道:“您仔细瞧瞧,契约末尾写得明明白白,双方哪一方违约,须支付对方十倍违约金。也就是说,您要不租白楼给在下也行,五万贯。”
范念德莫名心疼了一下陈氏,跟李家大郎做生意,要么合作愉快,要么......就做对手,夹缝里生存。
陈家显然极为不明智地选了后一条路。
“你使诈!”陈百川怒气冲冲地吼道。
“契约人手一份,不相信您自己回去看看。”
陈老夫人忽然手一攥,脸色波澜不惊地说道:“这契约是假的,你把真的拿出来。”
“陈老夫人这就有些过分了。”范念德眼看着陈氏要耍无赖,也看不下去了,出言制止道。
李伯言微微一笑,道:“老夫人慧眼识珠,怎么就知道是假的了?晚生这里还有好几张一摸一样的,您若是犯病了,撕着玩就是了。”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陈氏、陈百川,以及范氏父子,瞠目结舌地看着李伯言,张开的嘴里足够塞下一个鸡蛋。
陈老妇人就这样活生生地被打了个响亮的耳光。人要脸树要皮,即便是武人之家的老妇,再蛮不讲理,被李伯言这样的一句嘲讽,也是老脸一红,说不出话来。陈百川简直都有了杀李伯言的心,这小子真是太可恶了。
“陈老夫人,若是能够放人还货,过去发生的事,在下可以一笔勾销。不然的话,您忍心让陈氏旧部背这个黑锅?还是说您觉得,已经收入囊中的两千贯太烫手,想要吐出来?”
“你……好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李半州在天之灵,若是看到李家出了你这么个妖孽,估计得笑疯了!范公,告辞了。”
“陈老夫人走好,石砖跟人脸皮似的薄,经不起您这么折腾。”范钦也贱巴刺喽地来了一句,气得陈氏差点没拿稳拐杖。
本来想着多分点钱,以为借此发难,李伯言会顾全大局,提高租金,结果没想到,当初草草签下的契约,居然早就摆了一道。
范念德见到陈氏祖孙走后,便摇头笑道:“想要从大郎手中挖走一分利,真是难如登天呐。”
“范公谬赞了。有一事,还要请范公帮忙。”
“永州营抓人的事?放心,没有把柄,秦武人自然会放了,毕竟他又不是卖命给陈家,帮他们祖孙俩是情分,不帮则是本分。”
李伯言摇头道:“并非此事,而是请范公下道官文,严禁围湖造田,违者罚钱万贯。”
“不是发展得好好的,为何要明文禁止?”
李伯言知道,跟范念德讲可持续发展有些过于前卫了,便道:“永州围湖屯田并非一朝一夕,已经经营几十年,如此规模,加上如今人口陡增,已经有发展的迹象,湖乃蓄水泄洪之用,倘若过度,遇上天灾,恐怕会影响旱灌以及排涝,过犹不及。”
范念德点了点头,道:“大郎不愧有眼界,丈量田垄时,便有人向老夫提过此事,看来不是危言耸听,如今只要徐徐图之,永州不必再仰苏常之粟矣,只是大郎,一旦那个天大的谎言被戳破,该如何弥补之?”
“谎言,自然有另外的谎言去填补,二十家富户,其下客户不过千户,如今迁入永州的,大抵还是开辟荒田的流民,只要范公体恤平民,徐徐图之,将来的政绩,足以吓官家一跳。”
范念德呵呵一笑,道:“如今官家吓没吓着不知道,怕是已经吓到钱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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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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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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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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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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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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