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武寰交给他们的《a大调交响曲》指的是贝多芬《a大调第七交响曲》。
而这首曲子无论是对于贝多芬来说,还是对于眼前这些学生们来说都像是一座必须要翻越的大山一般,伫立于眼前。
在管弦乐合奏的一个和弦为起点,随后由单簧管清脆活泼的音色作为中心所展开的画面,如同破晓黎明一般耀眼。
这将是一场欢腾的盛宴。
沈武寰自然是不会去担心之前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辛向阳。
经过自己的调教,现在辛向阳的层次和学校里的同级生们已经有了明显的差距。
这种差距并不是体现在绝对的技术上,而是...
正如梅绍玖老先生临走之前说的那样,他并没有直直白白的告诉沈武寰,努力才是王道,天赋绝不是最重要的。
反而是用极其隐晦的方式告诉了她,自己这群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能够通过自己的表演,让他人产生共鸣罢了。
如何让更多的人产生共鸣,就是“成角儿”的人该仔细想的了。
辛向阳已经在这条道路上走出了第一步,说的通俗易懂点便是指她在演奏中所能达到的表现力已经初露峥嵘了。
这首《a大调交响曲》的引子部分相对整个主题来说较长,却并没有显示出半点不和谐的地方。
整个引子以卡农的方式展开,如果说管乐明亮的音色象征着黎明正在悄悄到来,那么辉煌的弦乐便是大地万物缓缓苏醒的脉动,预示着一切生命的蓬勃变化。
当进入呈示部以后率先是长笛奏出了它的主旋律,如鸟鸣般清脆,而整个乐团接住了这个来自百灵鸟的旋律,将它变得更加雄伟,而后将这段旋律转变为小调,使得其显得更加俏皮,活泼。
欢腾的盛况愈演愈烈,整场演奏如同一场欢天喜地的庆典,无处不透露着欢乐祥和的喜悦。
喜悦...
并没有让沈武寰心中产生任何波澜。
乐团的演奏可以说基本没有犯致命的错误,即便有些成员出现了微小的瑕疵,也被他们通过演奏经验消弭了下去。
这样可以堪称“完美”的演奏,却并没有让她内心产生任何的悸动。
沈武寰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乐团成员们。
他们每个人都神情严肃,双眼呆板,手指也情不自禁的用上比平时更加大的力量。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他们身后挥舞着镰刀,催促他们要拼命的去演奏。
这就好比在他们身上拴上了无形的枷锁,即便再强大的音乐家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演奏出什么动人心魄的好音乐来。
沈武寰有些发愣。
自己并没有给予他们过多的压力,那么这些压力是来自于什么地方的呢?
她转头看了看在前面卖力指挥的胡亚玲。
也许是从她那种事事追求完美的性格中来的吧。
再看了看坐在首席位置上的辛向阳。
也许是原来最多不过是首席的同学突然成了万众瞩目的新星,未来的道路不知能走多高。
又看了看坐在排练室边,正在观摩的乐团新人。
也许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被踢出正选的。
许许多多的也许都可能是造成如今状态的罪魁祸首。
当音乐结束了辉煌的至高点,进入第二乐章时,中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合奏的低沉悲壮的主题仿佛再次给整个乐团蒙上了一层阴影。
沈武寰苦笑了一下。
这段音乐所表现的感情刚好和乐团成员此时的心情相对照,却产生了一股奇妙的感觉,竟然比刚才的第一乐章更富表现力,这着实是沈武寰没有想到的。
这时她不得不叫停了演奏。
“沈教授,您干吗,我们演奏的不是挺好的吗?”
胡亚玲一脸不满的宣泄着情绪。
而乐团成员们则面如死灰的等待着批评,好像早就知道结果了一般。
沈武寰没有理会在闹小情绪的胡亚玲,走到乐团前对着他们说道:“我说你们到底都是怎么了,这首曲子的第一乐章是一种从低到高极致的喜悦之情,可我从你们的音乐中没有体会到半点,可第二乐章的低沉悲壮却是感受了个十成十。”
乐团成员一个个都恨不得把头栽到地里面。
“反倒是指挥自己乐在其中。”沈武寰又指了指胡亚玲,后者气的鼓着腮帮子,却也没有反驳。
事实上,刚才她确实自己乐在其中,因为她庆幸今天大家表现的都还不错,至少是目前为止她最满意的一次。
至于情感上是否丰满?
嘿,她可没时间去管这个。
“整个曲子的第一乐章就是一个欢乐的开端,即便有第二乐章短暂的沉思,但整首曲子都是一路高歌猛进的欢乐庆典,你们是真的没有抓住这些情感吗?”
再次冷场。
沈武寰心里倒是清楚,并非是这些乐团成员们不敢回答,而是多数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乐团本是一个整体,可到了这时候,他们却各自为战。
哪怕辛向阳在这个时候首席的工作做的再如何出色,也无法带领整个乐团走出困境。
“我并不是想要指责你们。”沈武寰摇了摇头,“你们今天的演奏以你们的年纪和阅历来说,都称得上一声行业里同龄人的翘楚,可单凭这样是不够的,相信不用我说你们都知道。”
沈武寰随手拿起指挥台上的乐谱,摊在众人面前,“乐谱都是一样的,不同的人演奏出来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你们可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不知道...”
零零散散的回答声此起彼伏。
“算了,这样光靠说的,你们也不一定能理解,我找人给你们演示一下好了。”
暗自叹气的沈武寰转头看向辛向阳,刚想叫她过来和自己一起演示一下,却没想到突然排练室的门被人重重的推开了。
“抱歉...我练琴练的太忘我,把时间给弄错了...”
气喘吁吁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沈武寰带去德国的向音仪,此时她正双手按住膝盖,奔跑带来的喘息让她的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我就说刚才没看到你这家伙。
沈武寰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行了,向音仪,你过来,接下来轮到你出场了。”
“喵喵喵?”向音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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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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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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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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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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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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