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廷杖要暴打的是二百多名官员,这么多人,又是特殊情况,当然就不那么严格地执行规则了。这次既没有摁他们的人,更没有扒掉他们的裤子。这些官员本身都是在左顺门外的地上跪着的,他们当然也不会安分地脱衣伏地接受暴打。因此锦衣卫士抡着大棒左右挥舞,管他是胳膊还是大腿、管他是肩背还是腰0臀呢,先大打一通再说。
锦衣卫士们这么一打,那些官员也就倒的倒、卧的卧、伏的伏、趴的趴,自然成了受刑的姿势。官员们哭爹叫娘地翻滚着、扭摆着,躲闪落下来的廷杖。不过,这些人中也不乏咬牙硬挺之辈。他们有的趴在地上咬着牙,尽管双目垂泪就是不喊一声疼。有的则是双膝跪着,两只手撑着地,咬着牙不吭一声。每一次廷杖打下来,他们的身子甚至还会微微向上一拱,硬是要顶着廷杖表示自己的不屈。这些挨打的官员各有姿态,其实也是各有原因。
滕祥当时一声令下“打”,锦衣卫士手持廷杖就冲进了官员们中间。他们看着好像是在执行任务,其实锦衣卫士们也是各有目的。他们选择施刑的对象都是有自己的目标,有的是为了报复此前的仇怨,有的则是为了保护一下此前的恩人。也有的是为了趁此机会庇护一下某位官员,以为此后他能够知恩图报。还有的则是借此巴结一下某位高官,以便将来有所方便。这些心怀目的的人选完之后,剩下的就是一些毫无想法,惟命是从的力士了。如此这般的一群行刑者,自然使这些做着同样事情、违犯了同样王法的官员,受到了不同的惩处。因而,他们也表现出了各不相同的受刑姿态。
比如杨慎与何孟春,他们两个其实就是这次事件的发动者。他们此时表现的,毅然是铮铮男儿那般的坚强不屈。这两个人直挺挺地跪着承受廷杖,确实撑了很久。其他官员们的惨痛哭嚎,让杨慎与何孟春感觉真是不屑一顾。甚至,这二位的嘴角处还流露出了对其耻笑的表情。殊不知给这两个人施刑的卫士,一个是为了报恩、一个是为了巴结。那些惨叫的官员当然不是这样了。
翰林院编修王相,就是在朝议发言中表现得一派书生之气的那位。那时他是振振有辞,此时就让他领教到了简单处理简单人物的最有效办法。翰林院编修这样的职位属于正七品官级,这样的职称在翰林院中是没有定额的。也就是说,翰林院无论有多少个编修都不算超编。翰林们本身就是闲职,朝廷养他们也就是为了备用而已。
对王相施刑的是两个锦衣卫士,他们走过来二话没说一脚将王相踢翻在地。王相刚要挣扎几下,两根廷杖纷纷落了下来。只听得“呜……啪、呜……啪”两声,王相顿觉腰间和臀部像刀剜一般剧疼。
王相在地上趴着,用一只胳膊肘撑着身子,他用另一只手摁着地,想扭过头来看看这两个对他行刑的镇抚司校尉究竟是谁。王相刚一扭过头来,“呜……啪、呜……啪”又是两下,他当即“啊……”的长嚎一声。那喊声压过了一切声音,听得出那是撕心裂肺的惨叫。王相腰部和胯部的疼痛,顿时让王相激出了一身冷汗。他已经意识不到自己身子的其他感觉了。
对王相这前后打下来的两杖,一杖打在了他右边腰窝肾脏的位置,一杖打在了他的右胯上。王相的胯骨当即断裂,尽管如此的疼痛王相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因为那打在右腰窝的一杖才是要害,那一杖正好击中了王相的肾脏。王相的肾脏大概已经被打碎了,他不可能支撑得住,当即整个身子一松,伏在了地上。那两个锦衣卫看到这样,其中一个并没有因此而停手。另一个人则是骂了一声“真是一个怂包”,他转过身去,对别个官员进行廷杖了。
不远处一个嚎叫声音最大的官员叫裴绍宗,听他那凄惨的叫声,就能判断他可能大限将至。裴绍宗任职六科给事中,给事中的职责就是诤谏、驳诏、监察等事务。不过,这也仅仅是个正七品的芝麻官儿。裴绍宗在此哭谏,或许就是他职责所需。
锦衣卫看了看裴绍宗的官服,便不难认出他的身份。对裴绍宗行刑的是一个锦衣卫。那人双手紧握廷杖,举起时将廷杖经肩头背到身后。他尽量使廷杖,背得很低。然后将手中的廷杖,奋力向前甩过来。那锦衣卫做这个动作时,尽力让自己的身子伸高,并且还要将脚跟提起,踮起脚来。只听得“呜……啪”一声,裴绍宗很很地咧着嘴“啊……”的一声惨叫。那声音岂止是杀猪般的凄惨,定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裴绍宗的叫声已经不很大了,估计那是他的气力不多了。廷杖“呜……啪、呜……啪”地落下,裴绍宗仅仅随着那打在自己屁股上的廷杖,微微扭了一下。先前他还本能地尽力躲闪,其实他连一廷杖也没有躲过去。
人的本能就是本能,对于自己的本能仅仅可以压制,想阻止它是不可能的。比如我们的眼睛,别人若是用手对你的眼睛作出击打的动作,即使你知道他是在吓你,你同样不能控制住自己眼睛的眨动。裴绍宗承受廷杖也是这样,每被廷杖打击一下,他都会本能地躲闪一下身子。此时的裴绍宗只是微微地扭动一下腰,那是因为他的气息正在衰竭。“呜……啪、呜……啪……”裴绍宗的惨叫声越来越小,逐渐地就衰减成了呻吟声。
裴绍宗腰0臀部位的朝服早已破烂,那打碎的衣服纤维和腰0臀部的皮肉搅和在了一起。只看到裴绍宗的腰0臀部位是一滩血淋淋的烂泥,简直犹如一滩饺子馅儿或者包子馅儿。不过那些馅并没有这么血红,更没有这么血淋淋的湿。锦衣卫的廷杖“呜……啪”打下来,裴绍宗只是微微地一哼。裴绍宗的身子,还会借着廷杖的冲击力而软不拉塔地晃上一晃。那“饺子馅”飞溅了出去,又举起来的廷杖上也沾了不少。廷杖还在上下翻飞,“呜……啪、呜……啪……”之声还在四处乱响。如果将它比作是祝胜利的火鞭声,可是这声音远没有那么清脆。
廷杖上下飞舞,哭嚎声此起彼伏。提督太监滕祥站立的位置是人群后半部的侧面,这里离左顺门还有一些距离。官员哭谏的是左顺门,因此左顺门前跪伏的那些官员,大多的职位都比较高。大领导嘛,自然要置身于前列。此时此刻,左顺门前这个区域的叫喊声依然是最为响亮,不过以滕祥听起来,他们和滕祥面前的那些小官儿发出的声音差不太多。因为近处的人大多已经气息奄奄,而前排离滕祥又较为远,远处传来的声音当然是要有所衰减的。xǐυmь.℃òm
前排的官员在廷杖落下时叫喊的声音还是很大,或许他们是以这种方式仍然表示着抗议,或许是为了取笑那些“不经打”的怂包。那些人挨了没几下就不喊叫了,难道还不是怂包吗?殊不知那廷杖打的部位和力度是各不相同。
杨慎只是六品的翰林院修撰、王元正也仅仅是七品的翰林院编修,由于他们是从左顺门台阶上被揪下来的,所以现在也处于哭谏官员的前列。各部院的堂官,都是滕祥叮嘱过要手下留情的对象。而杨慎他们则是遇到了好心人,不过这些人看起来更是有趣。
杨慎刚开始的时候跪得还挺直,此时也趴在了地上。那个对他行刑的锦衣卫,只是有气无力地,“啪……啪……啪……”地拍着杨慎。杨慎一边翻滚着、一边口里奋力地叫道:“大丈夫死有何憾……圣贤教我就要诤谏……枉死杖下实有不甘……太祖呀!你在天上明眼看……”
锦衣卫每拍杨慎一下,他就翻一下轱辘,口中同时还念上一句谏词。杨慎好像在这里也找到了鼓点,他把那几句话周而复始地不停高唱。
再看王元正和他周围的那些尚书或侍郎,有的也是像杨慎一样在翻滚,有的则是老老实实的趴着,只是屁股跟着节奏扭摆。有的还时不时地“哎呀”一声,用手再摸摸屁股。还有的则是翻着眼,用乞求的眼神巴望着锦衣卫士“能不能再轻一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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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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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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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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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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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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