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滩镇虽小,但龙虎客栈可是一点也不小。
光是一楼大堂,就有五十六张桌子。
二楼的雅间共二十四个,三四楼是客房,具体多少间宋千劫没数过,不过粗略算下来,应该不少于五十。
除此之外,顶楼还有五间宴会厅。
因为平日里没什么人光顾,所以宋千劫也从没去过。
祁慎言坐稳之后,对小二招手叫了两碟小菜,一小壶烧酒,然后笑盈盈的伸手指了指临着柜台的那两桌。
柜台前的两桌上,共坐了三位客人,每一位都叫宋千劫剥削过一次。
被宋千劫坑的最多的,应该就是那位深蓝绸袍的公子,最少的则是独坐一旁,衣着简朴,背后背着大刀的刀客。
可如今坐在客栈里头,那位公子和颜悦色,跟对面的锁月楼弟子有说有笑。
那位刀客却是愁眉苦脸,对着一碗烧酒犯愁。
徐攸榕望向那边的时候,那位深蓝绸袍的公子刚好也转过头来。
事实上,道人一行走进客栈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道了那身姿曼妙的少女。
如今四目相对,再想起师傅给他的那张照影留形图,才认出了少女的身份。
再见着道人对面那个小镇门口的“守门人”,华贵公子扬起嘴角。
“有意思。”
感觉应该是被认出来了,徐攸榕脸上做苦,急忙埋下头去,给宋千劫使着眼色。
然而宋千劫的注意早就被桌上的两碟小菜所吸引,抱着碗筷吃的欢实,饿虎扑食一般。
看宋千劫没心没肺的模样,少女心中愤懑,伸出手拧了一下宋千劫。
“我被人认出来了,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啊!”
宋千劫一面嚼着饭菜,一面支支吾吾,“怕什么?天塌下来有祁叔顶着,在外面我打不过他,在浅滩镇我还能怕他不成?”
自小到大,有七个叔叔护着,多大的麻烦都能解决,宋千劫自然是不急。
就算祁叔解决不了,开客栈的丛虎丛五叔也不是吃素的,所以此刻宋千劫稳如泰山。
埋头将碗里的饭菜吃光,宋千劫打了个饱嗝,看向祁慎言。
见着宋千劫放下了碗筷,祁慎言坏笑道:“吃饱了?吃饱了准备动手吧,能不能把这漂亮媳妇娶回家,就看你拳头够不够硬了。”
一听这话,宋千劫脸色骤变,“我自己去?”
祁慎言双手踹在袖中,不动声色,“不然呢?现在我给你解决了,出了门谁给你解决?你还想让我们几个老家伙一直跟着你不成?”
宋千劫的眼神往那边的桌上打量了一下,正巧碰上华贵公子观望的视线。
两人相视一笑,宋千劫飞快的转过头来。
“不可能,我连她都打不过,等会人家若是找上门来,我横竖都是一死,还出个屁的镇子?”
祁慎言道:“既然这样,那你就祈祷他别找过来吧。”
心中十五个吊桶打水,宋千劫也不敢托大,连忙坐到了祁慎言那边。
“别闹了祁叔,等会他要是找过来,你肯定会帮忙的是吧?”
祁慎言摇头,“不帮,说了不帮,就是不帮,那只是个三境的练气士,你就对付不了了?若是这样,以后出了门,你怎么活下来?”
宋千劫脸色发黑。
说好了出门有九成胜算呢?感请之前都是蒙他的?
别说是三境的练气士了,就是一境二境,宋千劫也不是对手。
见宋千劫这副吃瘪的模样,祁慎言心中暗爽,然后笑盈盈道:“怕了?”
宋千劫赌气往祁慎言身边一赖,“不怕是假话!”
“怕就对了,对待万事万物,当有敬畏之心,你这趟出去,不能像在镇子里这样,镇子里有人给你兜底,你横着走也没人敢动你,到了外面人家可不吃你这一套。”
宋千劫点头,心中也是苦闷。
道士怎么就成了教书的了?这些话若是从吕三叔口中说出来,似乎还算是合情合理,可从祁慎言口中说出来,怎么都觉得不是个滋味。
等会祁慎言不会真的不帮他吧?
这点小心思,哪能逃得出祁慎言的法眼?
不等宋千劫开口询问,祁慎言已经接道:“今天的麻烦自己解决,我跟你丛五叔只会给你压阵,你要不是对手,趁早去你二叔那提口棺材,自己躺在里面,省的我给你收尸。”
祁慎言口气一恢复正常,宋千劫心中更是苦难。
得了,今天是指望不上祁慎言了,只祈祷那边的公子哥能有点眼见,看在祁慎言的面子上,饶他一马。
可惜事与愿违。
宋千劫这个想法才冒出来,那边的公子已经带着随从找上门来。
到了祁慎言面前,那公子先是拱手行礼,颇有礼貌道:“晚辈项飞星,这次来浅滩镇是为了寻人,还望前辈行个方便。”
宋千劫祈祷着祁叔能说两句客套话,将少女的“原配”先给搪塞过去,好叫他免去这场无妄之灾。
却万万没想到,祁慎言开口就是当头一棒。
“方便不方便的跟我没关系,你的来意我心中清楚,不过这小姑娘刚好也被我侄儿看上了,要不你们两个比划比划,你要是赢了,人我就叫你带走?”
项飞星的笑容凝滞,愣在原地,显然是有些茫然。
来浅滩镇之前,就听说浅滩镇卧虎藏龙,这位道人鬓角微霜,模样却年轻的很。
态度虽然散漫,却总叫人觉着有些仙风道骨的那个意思。
最叫项飞星意外的是,他还没说他要寻什么人,道人就已经说出了他的来意,这事情怕是不好办……
至于道人旁边的那个小镇守门人,看不出个深浅,他更是不敢轻易试探。
见项飞星好久不说话,祁慎言接着道:“放心,咱们浅滩镇有浅滩镇的规矩,只要你不僭越,我们不会插手,你就跟他公平打上一次,谁赢了,那姑娘就是谁的。”
虽然心中仍旧不明就里,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项飞星只能硬着头皮再问一次,“前辈此话当真?”
祁慎言点头,“自然当真,我一把年纪了,骗你个小孩子作甚?”
本来项飞星对祁慎言的态度就很是在意,如今听见一把年纪四个字,心中尊敬更甚。
一把年纪还这副年轻皮囊,修为一定不浅。
要是这样来看,他还在真未必是那个少年的对手。
“盘算清楚了么?盘算清楚就开始吧!”
祁慎言再次开口,反倒是项飞星面露难色。
那边的少年看不出深浅,又是这位“高人”的侄儿,动起手来,他心中也没底。
本着保险起见,祁慎言小声道:“前辈,徐攸榕是我们锁月楼先看上,此前也有婚约在先,你们从中插上一脚,不合情理,传出去也不好听是吧?”
祁慎言脸上一沉,拍了下桌子,“我都缩在浅滩镇了,还管什么好听不好听?想带人走,打上一场,赢了带人走,输了老实回去!不打自己走,别等着我亲手送你。”
看祁慎言这态度,项飞星知道是商量不通,心中也是纠结。
结果还没等他说出下一句话,身后已经有个汉子悄无生息的摸了过来,伸出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项飞星转过头去,发现是之前那个喝闷酒的年轻刀客,顿时怒火中烧。
眼前的道人和少年得罪不起,他一个外来人也敢凑热闹?
“锁月楼的是吧?”
刀客手握在背后的大刀刀柄,仿佛只要项飞星应声,就会一刀劈下。
项飞星也不是吃素的,作为锁月楼内数一数二的天才弟子,怎么可能会怕一个来路不明的刀客?
项飞星甩开刀客的手,退后两步。
“是又怎么样?想动手?”
刀客将大刀拔出,啐了一口,“呸,锁月楼也好意思说什么有约在先?你们那叫婚约?不就是明摆着抢人么?最看不惯你们这副德行,老子先跟你干上一架,然后你再跟那小子干。”琇書蛧
年轻刀客一身酒气汹涌,衬得整个人也有些凶神恶煞。
只可惜,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得出,这人虽然体质不错,却是空有一身架子,内里没什么东西。
修行修行,修得是天地之气,皮囊再好,里面空荡,也只是看上去有些模样,都是虚的。
同样的三境修为,对面的项飞星就要比刀客扎实的多,品行暂且不论,至少内里的修为,对得起修行人这个名号。
先前跟祁慎言对话,项飞星也是被憋得够呛,如今碰上刀客,心中怨火终于得以发泄,“还真是有意思了,我跟前辈说话,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跳出来插嘴?看不惯我们锁月楼是吧?我先教训了你,再跟前辈商量其他的事。”
话音落时,项飞星长剑已然出鞘。
不过这长剑并非是被项飞星拔出来的,而是自己飞出去的!
飞剑!
飞剑雷厉风行,直逼刀客胸口。
刀客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反应不慢,见长剑直来直去,往侧面一个闪身,躲开刺击,提刀猛冲而来。
刀客气势凶猛,周遭的“气”则更猛!
气盛则刀强,刀客心中本就有些火气,加上喝了点酒,酒气上头,气势就更猛。
这一刀摧枯拉朽,斩出一截刀光,接连砍翻了三张桌子才消停下来。
然而再看刀客面前,哪还有公子的身影?
淡红色剑芒一闪而过,刀客应对不及,持刀的右手直接被长剑刺出一条口子。
再看那位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借着灵巧的身法闪到了刀客背后三米之外。
“莽夫!就你这样的,也能跻身三境,真是老天瞎眼!”
项飞星话音落下,再出手时已经是杀招。
若是刀客仍旧不知闪躲,这一剑必当刺入心脉,取其性命。
“行了,这客栈里见不得血,你们俩的事,就先搁下吧。”
祁慎言这一开口,那柄飞剑骤然悬停于空中。
此时那飞剑距离刀客的胸口,不过一掌距离。
项飞星正在兴头上,加上锁月楼的功夫本就杀性极重,纵使有祁慎言阻拦,还是难掩其本性。
当即向着祁慎言问道:“刚刚前辈说的,还算不算数?”
祁慎言点头,“算数,你跟他打,我不插手!”
才刚见了一场决斗,宋千劫哪还有胆子上场。
再看那边的华贵公子,一改先前的礼貌模样,眼中杀意毕现,宋千劫就更不敢凑这个热闹了。
“打不过,我不打了,谁愿意打谁打去!”
一面说着,宋千劫已经双手搭上了一旁的窗户,正欲翻窗闪人,却感觉背后被人死死的抓住。
早就料到了这一切的祁慎言紧攥宋千劫棉衣的后襟,单手将宋千劫从身边提了出来。
“你说不打就不打,当你叔叔的话是玩笑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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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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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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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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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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