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做了一辈子家庭主妇,年轻时连樊城市中心都不经常去,最近十年因为身体原因更是连车都做不了,哪里有门路去找私家侦探。
但是事情的关键还是在外婆身上。李诗涵之所以去找外婆,是知道她对早早没有任何办法,只有外婆才能牵制早早。
早早一大早就去了忠义坊镇子外面外婆开的那片小菜园,每天天蒙蒙亮外婆就会来这里摘小青菜,然后去菜市场摆摊。
早早到的时候天边只有一丝鱼肚白,天空还是暗蓝色,外婆佝偻着腰身择菜的身影远远看去只是一个瘦小的剪影,苍白的头发在清晨微凉的清风中像失去水分的枯草。
早早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才一个人走了过去。
黄毛哥不放心,刚想跟过去就被涛哥拦了下来。
黄毛哥很着急,“涛哥,外婆现在不心疼早早了……”
涛哥哪里不知道外婆现在已经不心疼早早了,甚至会为了别人去伤早早的心,可他再心疼,有些事也得让早早自己去经历。
成长路上有些伤害是谁都代替不了的。
早早走到外婆身边,扶着她坐在菜地边的小马扎上,打开手机里的一段录音。
是那天外婆和郝大顺交谈的话,刚放了两句话,外婆手里的一把小青菜就散在了地上,“早早……早早……”
外婆反复呢喃着早早的名字,枯瘦冰冷的手忽然紧紧抓住早早的手臂,“早早!外婆知道这是让你遭罪,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大姨和子恒也是外婆的孩子,外婆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啊!”
早早静静地看着外婆,昏暗的天光中外婆被早早眼里的水光晃得全身都在抖,“早早,你年纪小不懂,人不能背上人命,背上了这辈子就完了。你不救子恒,以后一辈子都不能安心,你欠了一条人命,得遭报应啊!”
有些陈年旧事外婆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跟早早说,可现在她不得不说了,“你妈当年就是手里染了一条人命,最后才那么小岁数就横死了呀!”
“你爸大学毕业那年,你大姨和你爸在学校背着你妈谈上了,你大姨怀上过一个孩子,你爸本想跟你妈退婚娶你大姨,谁想到你奶得了急病,得老大一笔钱救命,你爸不得已只能让你大姨打了那个孩子……”
“你妈脾气硬,心更硬,要是知道你爸和大姨的事,她不可能成全他们,更不可能拿钱给你奶治病,这谁都知道,大伙连提都不敢跟她提啊!
可怜你大姨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这归根到底是你妈欠下的人命啊!要不她哪能最后横死街头,这是报应啊!”
“外婆!”早早的眼圈红了,外婆说她什么她都能听着,可这么说妈妈她受不了,“我妈有什么错?我妈没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做的孽!”
“我妈在家挣钱供周志远上学,还帮他养家给父母治病,他在学校出轨,连孩子都有了!有了孩子不跟我妈坦白,还继续欺骗她,孩子没了你凭什么说是我妈妈的错?是他们贪得无厌自作自受!”
“出了这种事你不护着受害者还要怨她不够善良?她怎么才是善良?把未婚夫让给李诗涵,再拿钱给他们治病安家?或者再给他们养那个孩子?你是我妈亲妈吗?你心里只有李诗涵一个孩子,我妈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
“当年我妈根本不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他没了你就咒我妈横死街头,现在我不救子恒,你是不是觉得我得遭更严重的报应?是死无全尸还是得绝症不得好死?”
早早心里有很多话想喊出来,可看着外婆的目光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外婆的眼里她现在是冥顽不灵,不可救药,完全不懂她的苦心。
她是一个要走上跟妈妈一样老路的心如铁石的人。早早一点不怀疑,外婆觉得她给子恒割肾是在为妈妈赎罪,是在救自己,否则不知道哪天就可能跟妈妈一样遭到报应。
外婆是真的觉得自己这样逼早早是为了她好,所以跟郝大顺争执时才那样理直气壮,并且一点不怕他告诉早早。
早早眼前一阵阵发黑,脱力地趴在了膝头,强忍的眼泪倒流回嘴里,咸涩难言,石头一样死死堵在喉头,疼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里夹杂着温热咸腥的液体,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熟悉,等早早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鼻血已经浸湿了她面前的菜地。
凌晨暗淡的光线下,外婆昏花的眼睛看不清深蓝天光下早早面前那块深色的土地,她目光呆滞地看着身形单薄的早早,嘴里一直不停地念叨着:“早早,外婆是为了你好,你和你妈怎么都这么硬心肠,外婆都是为了你们好啊……”
早早的脸伏在膝盖上好久,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天边已经一片金灿灿,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xǐυmь.℃òm
她的脸白得几乎透明,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却黑得深不见底。
“我妈妈给你安排好了疗养院,那里会有专业的医生和护工照顾你,费用有专项账户付清,你随时可以住过去,我会把那边的电话留给你,你自己联系吧。
以后,你就当只有李诗涵一个孩子,不用再为难了,什么事都只为她一个人着想就行了。”
早早说完起身走了,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外婆的心里一阵前所未有的慌乱,想站起来去拉早早,手伸出去早早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早早!”外婆心急如焚,有太多话想对早早说,可眼看着早早就要彻底走出她的视线,只能挑最紧要的话先喊出来,“早早,你妈……给我留了多少养老钱?”
子恒的手术费五十万,现在还没有一丝着落,李胜男对父母一向大方,如果能拿她的养老钱给子恒治病,她就是老无所依也无所谓。
早早的脚步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头,“没有钱,一分都没有!如果你不愿意住疗养院,就让李诗涵给你养老吧!”
实际上除了疗养院的入住资格,妈妈还留了十万给外婆做零花钱,也嘱咐早早,如果外婆不肯住疗养院,就在拆迁以后给外婆一栋房子,再找好保姆照顾她,让她晚年无忧。
可是早早现在觉得如果妈妈知道外婆这些年来的所思所想,她不会反对自己的做法。
她和妈妈,现在对外婆除了赡养义务,别的什么都不剩了。
早早回去之后就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调查李诗涵身上,她心里憋着的这口气不能找外婆出,只能去找李诗涵。
两天以后,她刚找到一点头绪,就接到忠义坊老街坊黄爷爷的电话,黄爷爷慌得话都说不清了,“早早!你快回来吧!你外婆去世了!快,快点回来!她给你留了信,说一命换一命,她拿命换你去救子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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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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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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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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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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