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县丞原本还有些下不得手,一听他说了这话,登时两眼一闭,心下一狠,手起刀落。
“哗”的一声,鲜血喷洒出来。
多年为文官的曹宗明哪知人的脖子究竟有多硬,方才那一刀也是情势所逼才硬着头皮砍下去。
只见谢敬“轰”的一声倒在雪地上,脖子只断了一半。
他两眼愤恨又哀怨的死盯着曹宗明,一股股血沫子从他脖颈间断处涌出来,他的嘴唇微微颤动,似在咒骂一般。
曹宗明手里的刀微微颤抖着,他心间惊惧不已,连忙扔下刀,喊道:“来人,赶紧结果了他。”
两旁衙役迅速的围拢上前,有人扶着曹宗明,有人提刀去砍谢敬,刀光闪动之间,更多的鲜血从那些衙役脚下蔓延出来。
血染白雪,晃的人两眼生疼,空气中弥漫着缕缕血腥味儿,被风一吹,那味道更让人不住的翻涌作呕。
谢林脸上一片血痕,目瞪口呆,连哭也哭不出声来,一旁的谢王氏眼睛一翻,直愣愣的朝后倒了下去。
趁着村民呆怔的瞬间,曹宗明也强作镇定,冷声道:“收押谢家人犯,将谢敬的尸首和赃款带上,等待县尊大人判决发落!”
“是!”一旁的官差利落的收拾着场面,鸦青衣袂之间,沈康看见谢敬的脖子连带着一丝儿皮肉,耷拉在担架上。
过了不多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村子。
沈成此刻却面色惨白的道:“就这么杀了?”
“前世”的沈康就没杀过比鸡大的动物,今日却亲眼见证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瞬息之间,就这么被了结。wWW.ΧìǔΜЬ.CǒΜ
他听得出,谢敬临死前那言语之间的威胁。
所以,他的死,恐怕并不是因为侵占田地这些事情,这背后,有着更大的秘密。曹县丞明显是借着村民愤怒之势,借刀杀人。
小小的西平县,能有什么秘密?
他不禁有些后怕,官场深不可测,便是这小小县丞也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若是方才没有煽动那些村民,后果未可知啊...
他想不透,也不再去想,只是讷讷的回到家倒在炕上,也不知道是被血性的杀人场面吓的,还是这一夜太累了,过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看到了自己前世,那个黑漆漆的雨夜,空气中弥漫着阴沉潮湿的雨水味。
母亲站在小巷口看着他,父亲将他抱在怀里,他不停的回头看着母亲,想要喊一声:妈,别扔掉我。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紧接着画面一转,他在孤儿院里,站在窗户前面,看着外面。
身后不知是谁拍了他一下,他一回头,十几个孩子围着他笑,嘴里说着什么,他想要跑却又被推倒在地上,他深深的记住了那些孩子的唇形。直到后来学会唇语,才知道,他们说:小哑巴、死聋子,没人要...
人总是在陷入困境的时候,希望看到比自己更加凄惨的人,用言语伤害别人,来减轻自己的痛苦。他不恨他们,只有可怜。
后来,他识字了,学会手语和唇语,终日穿梭于图书馆中。
寂静的图书馆中,他自由的学习和生活,终于体会到了平和的幸福。
他梦里忽然燃起冲天的火光,祠堂里的房梁“砰砰”的砸在地上,烈火燃烧的“啪啪”声袭来。
谢敬前一刻还在怒骂,下一刻鲜血洒了一地,变成了一具尸体。
“三儿,三儿!”
“小三!”
迷蒙中有人喊着他,对,他是沈康也是沈三,他重获新生了。
他睁开双眼,眼前是父亲、母亲和二兄,他抿着唇红着眼睛,嘴角噙着一抹从容安宁的微笑。
沈王氏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淡淡的烟火味儿和饭菜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尖,原来这就是母亲的味道。
这是母亲,而那梦里渐行渐远的带着雨水味的女人,他已经记不清她的容颜。
“三儿,你怎么样了?是梦魇了吗?别怕,爹娘都在。”沈王氏少有的温和,一下一下,缓缓的抚着他的软发。
他咽了咽喉间的哽咽,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爹,娘,二兄,我饿了。”
这一刻起,他真正的将自己当作了他们的孩子。沈康与沈三,真的融为一人。
饭间,沈成出奇的话多了起来,兴冲冲的道:“村东头的宗祠是谢家的宗祠,方才马叔说,等新村长来了,能不能求求他把那块地划出来盖个道观。”
沈王氏扒了一口饭,问道:“盖道观?”
“恩。”沈成接着道:“刘相公还有王叔也觉得合适。”微微顿了顿,夹了一口菜道:“还有两天过年,明儿我带老二和小三进城采买些年货,把束脩六礼备齐,年前就去和刘相公拜师,免得耽误年时间。”
沈王氏嬉笑嗔骂道:“你还知道六礼?莫不是私下问了谁吧?”
沈成面色微微红了红,明显是被猜中了,哼了一声道:“问了王叔。”
这位王叔年逾花甲还是个童生,便是那终年奔走于考场之间,屡试屡败的其中一员。
虽然如此,却不妨碍他屡败屡试,越战越勇。村里除了刘源和死去的谢敬,倒就数他最有文化,村邻待其都很尊敬。
沈康唇角噙着一抹笑意,问道:“爹,王家爷爷也是刘源的弟子?”
“恩,刘相公就王叔一个弟子。”沈成点头,转而道:“若是三年以内你们两个能考上秀才,这书,爹砸锅卖铁也供你们读。但若是不能过...”
他顿了顿,恨不得将脸埋进饭碗,满怀愧疚的道:“咱们家只是普通的农户,谢老鬼一死,田地收回来,家里十亩地,农忙时也需要人手。我和你娘年纪越来越大,你们大姐是个女人,早晚要出嫁。你们是男人,早晚要当家的。”
明朝的科考一共分为六个阶段,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
最基础的是县试和府试,通过前两场考试才有资格参加院试,通过院试便可称为秀才。
咱常在小说里听说某某秀才,久而久之,也就觉得古代的秀才特别多,也不见得是什么难考的功名。
然而,事实绝非如此。
要知道,成为秀才这一户的田地,便不需上缴赋税。另外每日还能领一升米,足够两个人的口粮。
你且想想,国家会白白供养无用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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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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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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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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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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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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