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千载岁月之前,鬼语子证道大能,这一世的杀伐之道气运,重聚于此宗。
新道开辟,诸宗皆精进勇猛,走的具是一往无前的道路,有新道气运庇护,自然诸邪辟易,皆可见非凡盛景,唯独炼心一宗,从魔尊立宗开派至今,却多遭坎坷。
或许这本就是杀伐之道的数路。
持剑者,一刃对敌,一刃对己。
或伤人,或伤己。
魔尊昔年斩灭旧道诸大能,聚来滔滔气运,又将性命折损在苏幕遮手上,更引来往后千余岁月,整个宗门都陷入无端杀伐之中;而后鬼语子脱颖而出,重聚法统,一朝入临仙境,闯尊者道场,又被苏幕遮斩去了一世身。
很难说这其间的因果归于何处。
世事纷杂,新道孕育的数千年,本就是暗流涌动的乱世。
仔细观瞧过去,如今炼心魔宗的山门盛景之中,便有着几分的颓败。
这是气运之道于阳世的显化。
连行走在其中的门徒弟子,面容上也多有忧愁。
他们或多或少都曾经听说过宗门曾经那混乱的两千年。
甚至能知晓混乱背后的关隘。
魔尊一死,同门相杀。
如今掌教鬼语子被阳世尊者斩去一世肉身,或许也注定会有不祥降临,甚至以此为诱因,带走鬼语子的性命。
若再亡一位掌教,天知晓这个命途多舛的宗门,又会迎来怎样的浩劫。
……
“众生皆苦,杀人者,亦畏惧被人所杀……”
虚空之中,两道清瘦的身影自远处走来,少顷,两人身形站定,正是苏幕遮与清河先生。xǐυmь.℃òm
看着炼心魔宗中的众生百态,清河先生缓缓开口,如是说道。
苏幕遮听闻,只是点点头。
沉默半晌。
“对于你我而言,这还是一个很孱弱幼小的道统,但是在他们的眼中,这已经传承近万古岁月的古老宗门。他们的眼中,只有数千载,乃至万载岁月,而我们要看的,是更为久远的岁月……今日看来种种,来日迟早要变成过眼云烟,走罢,清河道友,且去送鬼语子小友一程。”
话音落时,两人相视一笑,齐齐出手,合力撕裂虚空。
无声息之处,两道遁光悄然之间,一闪而逝。
自始至终,山门之中,安素如常,仿佛两人从不曾来过一样。
……
炼心魔宗,主峰,掌教道宫,静室。
苏幕遮脚步悠然,仿佛俗世踏青的文人,又似初到仙境的旅客,面对着掌教静室中的一切,眸光中都露出些许好奇的神色。
他在静室中轻轻的踱步,甚至偶尔驻足,伸出苍白毫无血色的手掌,轻轻抚摸着静室中几近奢华的装潢。
“很奢侈的手笔,让老朽惊叹,贵宗两代掌教,竟然在几千年中攒下了这样丰厚的家底。”
最后,苏幕遮站定,面带温润笑容,看向静室中的一方血池。
血池旁,清河先生手捏紫玉狼毫笔,悠然而立。
血池中,一道近乎凝实的魂体被清河先生一笔镇压,面容中有着狰狞,有着惊惧,乃至有着一丝扭曲。
正是鬼语子当面。
听闻苏幕遮之语,他的魂光不断震动,有着沉闷的魂音回荡在静室中。
“尊者,杀人不过头点地!那日您老人家一剑斩下,贫道便已死过一次了,哈哈哈!再品尝一遍个中滋味又有何妨?来!来!”
说到最后,鬼语子一字一句,近乎嘶吼着喊出。
听闻这番言语,苏幕遮倒是多少有些诧异。
哑然失笑之间,苏幕遮缓步朝着血池的方向走去。
“既然如此,老朽便成全你如何?”
伴随着苏幕遮一步步走近,那鬼语子的魂光又不断的颤抖起来,甚至激起偏偏血浪。
“等等!等等!”
“哦?先前莫不是说得视死如归?这会儿又让老朽等什么呢?”
哪怕清河先生一笔镇压天地,鬼语子依旧在这可怖的威压之下,强行挪动着魂体,艰难的抬起头颅来。
许是这样的动作对他而言损耗极大。
只是顷刻之间,鬼语子已经近乎凝实的魂体,便因之变得黯淡开来。
不再那样凝练,苏幕遮看去,反而有了几分虚幻的味道。
他这般抬着头,双眸死死的盯着苏幕遮。
不知是不是幻觉,又或者是血光的折射。
那眼眸中有着血丝弥补,映照着一片嫣红。
鬼语子就这样直直的看着苏幕遮,最后嘴唇轻轻抽搐,声音也颤抖起来。
“吾之生死,不过一人之事,可是……这门传承不该绝在我手里!我死,不足惜,只求尊者给贫道留点时间,我给后辈们留点儿念想!”
此言一出,血池旁清河先生闻言,已然有所动容。
连苏幕遮的脸上,都不再有笑意浮现。
长生路漫漫,苏幕遮也好,清河先生也好,都走过了太久远的道路,品尝过太多的世态炎凉。
地师传承之于清河先生。
悬月魔宗之于苏幕遮。
言语皆是无形利刃,却无端戳中了两人的心湖。
眼帘微微低垂下,苏幕遮的声音变得喑哑起来。
“你是个好弟子,是个好师父,也会是个好掌教。”
鬼语子闻言,笑的有些凄然。
“一宗死活皆系于旁人之手,哪里敢称一个好字。”
“你错了。”
“嗯?”
“从一开始,你便想错了,若要杀你,那日山巅,老朽一剑斩的,便不会只是你的一世身。”
“那……”
“当年因果,当日已经了结!今日前来,却是送你一段缘法,不该问的不要去问,你只需知晓,老朽今日,会全力助你证道飞升!昔年你师尊会的法,老朽会,你师尊不会的法,老朽也会!”
“听起来晚辈已无选择余地。”
“赌上一个天才,可以成就一个门派!你若证道,会是这个时代第一位飞升的仙人!杀伐之道会是这个时代的主角!炼心魔宗,也注定会是这个时代魔道执牛耳大教!”
沉默,漫长的沉默。
血池中一片寂静,只有鬼语子稍显粗重的呼吸声音。
“罢了,想不明白两位的心思,贫道早已是粘板上的鱼肉,若能有这等天大好事,左右舍命一搏!”
“善!”
……
是日,阴阳分判,龙虎交泰,紫气东来三千里,云霄浩渺九重天!
炼心魔宗掌教鬼语子,向死而生,得大造化,活第二世,证道飞升!
……
翌日,道玄宫,掌教殿。
清濛仙子忽的张开双眸,似有剑光自眸光深处一闪而逝。
虚空壁垒应声碎裂。
一枚玉简在清濛仙子的神念牵引之下,落入掌心之中。
如此停顿片刻。
清濛仙子好看的眉宇却紧紧的蹙起。
“鬼语子……飞升了?”
轻声呢喃着,她心头却回忆起炼心魔宗自创立而来的种种,魔尊的脱颖而出,再到昙花消逝般的陨落……
扬眉尊者。
那日虚空之中,如神魔一般的身影,再度涌现在清濛仙子脑海中。
那是……是了,那日是掌元大能飞升的日子。
一念至此,种种思绪尽数涌上心头,这是近乎于心血来潮的悸动,恍惚之间,清濛仙子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忽的起身,双眸洞彻寰宇,却不曾看向炼心魔宗,反而遥遥望向尊者道场的方向。
果然,那山巅,昔日鬼语子被斩落的一世身,早已不见了踪影。
“尊者,这条路……你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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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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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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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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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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