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命也微微低下了头,目光穿过了道钎,看到了其中正在涌动的新生命。超乎寻常的仙力在那里汇聚,却并未让她产生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就好像天地间突然诞生的第一个生命一样,强有力的心跳声从其中传出,如同在擂动大地做成的鼓。
咚!
戏子的心也连同着狂跳起来,小声呢喃道:“这么快就做到了吗?”
咚!咚!咚!
强有力的心跳使得大地跟苍穹都微微颤抖起来。
大地跟苍穹好似浮现出了无数的纹路,如同血管般,延伸到天涯海角,将跳动传递过去。
藏经阁中的众僧都可以感受到这股震动,不由得撑开了疲惫的双眼。这心跳仿佛有股奇特的魔力,将人牢牢抓住,让人有强烈的渴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远在千万里之外的生灵,也都不约而同的转身,向着九山所在的地方望去,眼神有着迷茫,也有着想要去看的渴望。
寒色之中唯一的声音,犹如焦土上绽放出来的一朵花,代表着新生。
死亡中的新生,不论将诞生出什么,都拥有着绝对的吸引力。
真假愣了愣,失声重复道:“竟然真的做到了,竟然真的可以死而复生?大风歌,你竟然真的赌对了!这世上竟然真的能有这种事情!”
先前王石的气息明明断绝,昭示着他踏入死亡中已经很长时间。然而现在传出来的心跳声,死而复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颠覆人们的想象。
不管是什么样境界的人,死亡之后就绝对没有可能再复活。那些以特殊法门活了无数代的老妖,也从没有断绝过生命。可王石先前是真的死亡了,真假的感知不会错,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死而复生,足够让人产生盲目的崇敬。
咚!
戏子清楚地看到了小丘上的某根道钎动了一下,眼睛不由得睁大了几分。等待了漫长时光的东西,终于要降临了。
咚!咚!咚!
强有力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清晰,仿佛要将大地给擂穿!
原本寒色的降临就让天地无声,不过那更像是天地万物被吓到无声,现在则是天地万物主动无声,全神贯注等待着某个时刻的来临。
咚!咚!咚!
越来越多的道钎开始耸动,甚至都可以用肉眼观察到道钎末尾所发出的轻颤,清楚地知道其下将有生命冲出。
大地跟苍穹都没有产生醒目的变幻,天地灵气跟仙气也都没有汇聚的迹象。并不像是突破时的迹象,更像是某种生灵的诞生。
戏子的血停留在了血管之中,只能随着心跳向前冲一小段的距离,无法形成一个循环。从未有过的迫切跟焦躁,让这个敢于正面面对大司命的人都有些乱了。
所有事情都按照安排好的那样发生,大概连万分之一的可能都做不到。若是离主没有坚持足够久,若是坤主改变了主意立刻杀了王石,若是王石真正死亡……只要稍微出一点差池,所有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然而,就是这样幸运,计划好的事情都发生了,戏子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了,而这一步,是绝对不可能失败的。
咚——!
好似星辰做的槌,重重地擂下最后一击,天地做成的鼓面剧烈的跳动,之后是不停的震颤,尾音不绝。
同一时刻,天地间没了声音。
时间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凝固,仿佛没有尽头。
道钎也不再颤动,小丘又归于死寂,世界好似又回到了原点。
时间环顾左右,不敢前行,瑟缩在原地,等待着所有的目光收回,它再悄悄前进。
画面被定格,成为永恒。
咔——
好似有壳裂的声音,某个位置的道钎上升了一点。
戏子的耳朵忽而一动,好似扩大了几分,将那点声音完全收到耳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探查,想要从其中发现一点东西。
道钎颤动。
大地耸动。
苍穹忽裂!
砰!
小丘突然炸开,道钎如雨,向着四周激射,沿途不管是何物皆被洞穿!
戏子顾不上结印,只能仓皇地一躲,还是没有避免被一根道钎刺穿了左臂。不过这点伤痛对于现在的戏子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的了。
一场道钎雨之后,这里立刻恢复了安静。
稳住身体,戏子眼中出现了一个焦点,看到了小丘之下的王石。
身上并没有刺目的光芒,衣服上的血迹都还在,王石跟先前被埋葬时一样。他没有站起来,俯身看着宁一。
崩散起来的焦土跟鲜血覆盖了宁一的大半脸庞,将其面容埋在了下面,几乎很难将其分辨出来。
看了刹那的时间,王石的眉头皱了起来,皱成了一个很深的“川”字,很难化开。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王石的左手中突然有着一股黑白色的仙力流转,猛然刺入到了宁一的胸膛,随即化成了数以亿计的仙力针,瞬间将宁一体内所有的伤都给修复好。
眉头紧紧皱起,王石将仙力稳定无比地灌入到宁一的体内。
“我都可以从死亡中重生,你也可以,你也一定可以!”
宁一体内已经没有了半点的伤,最基本的生命体征都在王石仙力的操控下重新运转,但是宁一还是没有复苏的迹象。
只要王石过渡过来的仙力散尽,宁一立马就会停止所有的生命迹象。不过,王石所过渡的仙力,足够维持宁一这样百年。
眉头无法再皱,王石却还在硬皱。
“没用了,她已经死了。”戏子在一旁说道。
王石没有听,依旧在努力。
“没用了,她已经死了。”
戏子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根道钎,猛然向着王石飞刺过去。
“她死了!”
砰!
道钎在距离王石十步的地方猛然炸开,成为了一团粉末,缓缓地飘散到了地上。
王石转头看向了戏子,眼睛中不掺杂任何的情感,仿佛神灵在看人。
戏子的心头猛然一紧,显然是被王石的目光吓到,却并没有退缩,仍旧说道:“她死了,你救不了她了。”Χiυmъ.cοΜ
王石盯着戏子,手掌缓缓地从宁一胸口抽出,宁一胸口上的裂口也随之愈合。磅礴的仙力以恒定的速度在宁一体内运转,保持这具身体始终都保持着生命迹象。
或许宁一真的死了,但至少她的身体还可以活着,那就还有一丝的希望。
站起身来,王石盯住戏子,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
戏子平复下心中的惊恐,笑着说道:“看来你已经将‘道名辰玄’跟‘无有妙门’融合到了一起,那么,就将这两样东西给我吧!”
王石没有再盯着戏子,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大司命。大司命也正在看王石,两人的目光相对,好似两个不同领域的王看了彼此一眼。
与生俱来的危险感涌现出来,却并未影响王石分毫,反而让他有了一股躁动。他清楚地感知到了大司命异乎寻常的强大,竟然有种想要拔刀的冲动。
重新转头看向戏子,王石等着其率先动手。
戏子没有再犹豫,竖起双指,黑白仙力犹如两条龙彼此交缠到了一起。
“不要忘了你所持的仙力到底是怎么来的!从你体内被种下阴阳鱼开始,我就牢牢地掌控着这股力量。哪怕此时你已天仙境巅峰,将‘道名辰玄’跟‘无有妙门’融合到一起,近乎天下无敌。没有了根基,你又如何反抗!”
“阴阳——逆解!”
黑白仙力突然绞到一起,炸裂成尘!
大地浮现出了黑白纹路,组成一个庞大复杂的阵纹,汇聚到王石的脚下,将一股诡异的力量注入达到了他的身体之中。
噗!
好似有一颗小石子投入到湖水中,根本没有引起波澜。
王石身上没有产生任何的变化,冷冷地盯着戏子。
戏子看着王石,脸上终于露出了不解与慌张。
“怎么会——?不应该!就算你再强,根基也是黑白仙力,我只要将你的根基解除,你怎么可能还会持有这股力量?你只能被我掠夺才对!不应该!”
“阴阳——逆解!”
“阴阳——逆解!”
“阴阳——逆解!”
“逆解!”
“逆解!”
“逆解啊!”
不论戏子如何努力,催动起多少仙力,都无法让远处的王石产生丝毫的变化。
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微的汗珠,戏子脸上的慌张越来越明显。
“不可能的!你的本源都被我捏在手中,你如何反抗?就算‘道名辰玄’跟‘无有妙门’融合到一起的力量再强,你也不可能改变本源!你不可能反抗得了!”
“阴阳——逆解!”
忽然间,戏子瞪大了双眼,看到了王石气海中的细微变化,这是王石故意让其看到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逆解的速度竟然赶不上你重新融合的速度?怎么会这样?‘道名辰玄’跟‘无有妙门’竟然可以让你这般强大?”
就算是王石踏入到天仙境时,戏子都暗中尝试过能否发动“逆解”,那个时候都有效。所以戏子一直都笃定——只要仙力本源没有改变,那么“逆解”就可以发动,就可以将王石的一切都给掠夺过来。
然而,戏子没有想到“道名辰玄”跟“无有妙门”竟然可以强大到这种地步!王石竟能够在瞬间就恢复天仙境所具备的仙力,无论戏子发动多少次“逆解”都没有用。
慌张了刹那的时间后,戏子逐渐恢复了正常,笑着说道:“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掠夺你,那么索性就将这些都送给你好了。”
一点小小的意外,并不会影响到戏子。什么事情都算到了,又怎么可能没有算到王石会失控?戏子还握着可以让王石屈服的东西。
王石盯着戏子,说道:“鱼红莲,我妹妹夜铃儿,大师兄南怀乐,二师兄花铁柱,易小南跟易小北……我知道你在他们身上都留下了印记。可你认为你还有机会用他们来要挟我吗?”
对于这件事情,王石早就发现。他跟戏子相处了这么久,戏子对他一清二楚,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戏子埋下的诸多伏笔?
戏子心中一惊,手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印记!
嗤——!
噗!
咚!
破空声、道钎刺入血肉声、灵魂颤动声,相继传来。
戏子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了王石的身影,而王石手中的道钎已经刺入到了其胸膛之中。不仅戏子的心脏被道钎粉碎,经脉跟血管也尽数断裂,无有妙门再玄奥也无力回天。
手中的印记还未来得及被捏碎,就逐渐消散,根本没有发挥出半点作用。
用道钎杀死戏子,也算是给这么久的恩怨一个了解了。
王石毫不留情地转动了一下道钎,让戏子连最后说出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轻轻松开了手,王石转身向着宁一那里走去。
身体各处都已经被血染红,戏子用最后的目光看了王石一眼,然后无力地向着身后倒去。
砰!
再强的人,倒地时候的声音也是一样。
哪怕是大司命,也没有可能再将戏子救活。
几乎是所有事情幕后策划者的戏子,足够将坤主逼到快要发疯地步的戏子,竟然如此轻易地死了?
越强的人,死起来就越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大司命在天际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倒地死亡的少司命,认真看了看其死亡时的面容,思索了片刻,对王石说道:“你该看一看她的样子。”
王石还没有走到宁一的身旁,愣住了,抬头看了看大司命,目光中有了杀气,在对视片刻后,他又转头看向了戏子的尸体。
一股春寒般的风袭来,将戏子破损的斗笠吹起,露出了她的面容。
跟大司命相差无几,同样是绝世的容颜,只是略微清秀上那么几分,并且带着人间的烟火气。
戏子竟然是个女人?
戏子为什么不能是个女人?
不久之前,戏子曾经问过王石一句很没有道理的话——“你知道吗?”
王石回答的是:“知道什么?”
心中并没有因此产生过多的怜悯,王石淡漠地说道:“我现在知道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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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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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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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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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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