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满眼都是血丝,干涩的嘴唇在微不可查的颤抖,他勉强抬起低垂的眼皮,冷漠的低声问:
“结束了吗?”
“结束了”
白鹿看二号换了一身破破烂烂,像是在红尘里摸爬滚打了数年的绿色军大衣。
在黯淡的辉光里,陈旧的灰尘弥漫着,军大衣仿佛被时代抛弃,落寞又局促不安的站在泥土地上。
白鹿有些奇怪他为什么换上这样一身衣服,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再问了。
他觉的自己现在很累,无力而疲惫,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那个家伙呢?”
“他……”,二号沉默了半响,“自杀了,或许白泽大人是错的,白泽大人在这种事情上老是犯错。”
二号攥紧拳头,变的愈加落寞。
“一切都结束了,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大人,我也是时候走了,这次来,是为了告诉您,离开梦境后,您剖开它食尸鬼的腹部,就能找到白泽大人的眼珠”
“我知道了”,白鹿没有多说,他根本就不打算管这件事。
他不想再理会这件从头到尾都荒谬至极的事情!
赵增旺,马朝路因为一号而死,而一号却死于自杀。
人死了,伴随着人所存在的一切意义就都不见了。
赵增旺想要努力的向上爬,豁出命去的向上爬,得到更多的钱,得到更好的生活。
马朝路这个没有主见,身材高大的淳朴汉子就想跟着赵增旺,默不作声的听话。
可是他最后不是为赵增旺而死的,也没有为赵增旺而报仇。
他为了自己这个毫不相干的人……
白鹿感觉自己要被撕裂了!自己的内心要被撕裂了。琇書網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只是,没来得及报答白泽大人的恩情”,二号落寞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的身体化为零碎的沙砾满天飘散,军大衣在即将熄灭的辉光里孤孤单单的掉落在地。
白鹿单手捂住脸庞,细弱蚊蝇的低语里满是歇斯底里:“你死前在欣慰什么?你以为我会去救那个白泽?马朝路我都没救下来,我为什么要去救他?”
一切都结束了!
梦境犹如世界末日时的打大地震,一寸寸坍塌,崩碎。
该醒了……
冰冷的台阶上,白鹿勉强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在马路上,失魂落魄。
当他找到那辆白色面包车,不知从那冒出来的力气,拼了命的跑过去,拉开车门,双指贴上马朝路的脉搏,确实是死了。
夜风时刻不停地吹拂,带走了白鹿身上残余的温度。
坐在驾驶座的候车逐渐清醒,他看起来很虚弱,盯着一旁的白鹿,又看着马朝路。
说道:“我做不出马朝路这种事,我也不想做这种事。白鹿,活下来总归是件好事,好好活下去。”
待在车里又闷又难受,候车想要去走走,他去推门,却连把手都无力掰开。
候车捶腿,可恶,精神修为不到家,被迫在梦境里呆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油尽灯枯了。
不过……
候车看了看白鹿,这家伙也呆了很长时间,为什么像个没事人一样。
这家伙……只能用神秘来形容。
唉……不想了。
他瘫下来,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一切都结束了,这恐怖的夜。
夜幕里,一个人来到面包车边,他有着魁梧的身体,蒲团似的手掌,正是第五序列。
“面试结束了,恭喜各位,竟然活下来了,你们,真不错,这样的情况,你们都能活下去,叫我刮目相看啊”
他说着,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对候车伸出援手,露出豪爽的笑容:
“真不错,来吧,强者都值得尊敬”
候车看着第五序列,犹豫一下,伸出手,在第五序列的搀扶下走出面包车。
还没来得及道谢,第五序列忽然捏住他的脑袋,高高举起,一把捏爆,血液横飞,溅在白鹿的脸上。
白鹿颓废的脸上,一颗眼珠快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第五序列丢掉候车的尸体,像是扔在地上的一块破抹布,他满脸嫌恶的在面包车上抹掉手上的血。
“居然真的恬不知耻的让我掺扶,所以我说,我讨厌你们这些三江市的人啊,做的饭也难吃,也不懂礼貌,该死啊,该死啊,都死掉算了”
他说着要走,却感觉到了一股阴沉的杀意,转过身,盯着白鹿,他轻蔑的浅笑:
“有意思,你也想死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人”
“我不是说了吗,我讨厌你们的饭,不好吃,还有啊,我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那个出租车司机宰了我一笔,不过不好对普通人出手,总得有人为这份贪心付出代价啊”
“所有人都死了,都是因为你”,白鹿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想要冲上去,却被突然出现的穷奇一抓按在地上,穷奇在他耳边大吼:
“冷静啊,别冲动,不要为了死去的人葬送你自己,现在冲上去毫无意义!而且你不明白吗,你一定会死的!”
白鹿明白穷奇的意思,他身体的秘密,想要和第五序列战斗,必然会触发被动,那些和神袛无比相似的特征,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是,可是他根本管不了这么多。
咆哮着,嘶吼着。
白鹿要从穷奇的爪下挣脱下来。
第五序列还是从容不迫的样子:
“原来如此,神话类凶兽召唤者,呵呵,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可他刚刚转身,空气炸裂的声音响起,转过身,猛烈的刀气劈来,在他的脸颊上划开一道血痕。
“我要杀你!”,声音撕开白鹿的喉咙跑出来,他把一号尸体上的尾巴插进自己的身体,浓郁的杀意随即喷涌而出。
他的身体极速枯槁下来,杀意没有鬼气吸纳,便开始吞噬他的生命力。
疯了似的冲上去,却被第五序列一掌打翻在地。
第五序列活动手臂,扭动脖子,一连串爆裂似的碎骨响声。
“自残可以增强实力吗?有趣!让我试试吧”
白鹿一次次的冲上去,却被第五序列随意地扇飞,像是打苍蝇一样,肋骨全部断裂,戳出皮肉,右手粉碎性骨折,软塌塌的,像是面团一样。
脸撞在地上,鼻子塌陷,嘴唇更是被撕开,最内侧的牙齿一清二楚。
“都要死了,还不停下来吗?算了,神话类召唤者,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杀掉一个也没什么关系吧”
穷奇看着面目全非的白鹿,看着他的背影,嘴唇嚅嗫,昔日的某些回忆的蚕丝片段接连浮现在脑海。
“怎么还是这样啊,你”,他自言自语,陷在回忆里:
“你被剥皮抽筋,骨肉分离,血液染红了那横贯万古的冰雪。
然而众人都在狂热的高呼,手牵着手激情的舞蹈,篝火的炎,滔天覆地,绯红的火光渲染了婴儿纯真无瑕的脸颊,那小小的眼睛里也摇曳着妖冶的毒光。
众神端坐在苍穹之顶,纤长细密绵软,玉润珠滑的指尖捻着镶满红宝石的黄金酒樽,祂们含蓄的饮酒,祂们缄默不言,祂们环绕着你,端详着你的尸骨,于是露出真心的微笑。
痛苦吧,嘶吼吧,哭泣吧,绝望吧,堕落吧,世间无这资格指责与你的碌碌无为,麻木,平庸。
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怒吼啊,咆哮啊,愤怒的打碎冷漠的枷锁,世间既然有不公,便会有人反抗。
正因如此,你才成为反抗一切的领袖,不仅反抗神袛,也反抗人类!
发自内心的折磨苦痛,化作永远不会屈服的呐喊”
穷奇似乎又听到了那人身首异处,一颗头颅还抒怀大笑的声音:
“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有何哉?”
这句诗词,那人说,是他家乡人所作,永远回不去的家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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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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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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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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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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