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这样对我们都太不公平。漓渊,你知道的,你和阿靖一样都是我很重要的人,用你后半生的幸福来成全我的自私,这对你不公平。而且我心里装着的人是他,用尽所有力气爱的人也是他,我没办法把同样的感情再送给你了,你这么好,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爱你懂你的女人。”
对于漓渊这石破天惊的办法,叶解语是万万不肯接受的,为了她的想法,让他赔上后半生,她真的做不到这么自私。
“可我是心甘情愿的”漓渊柔和的牵了牵唇角,“解语,我心悦你,所以我不会觉得委屈,至于你喜不喜欢我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对我们,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其实你自己也知道的,我是最好的人选,我被养在府里,我与你关系亲密,我是你说过要娶的侧夫,没有人比我更可信。
而且,解语,对我而言这或许是件好事,大祭司的职责你是知道的,我原本就是为神女准备的夫侍人选,甚至也做好了真的在一个我厌恶的女人身边待一辈子的打算,但万幸我遇到的是你。我嫁给你,以后那些老顽固们就不会再继续唠唠叨叨,我不必受生育之苦就能得到一个资质不凡的孩子,这分明是我捡了个大便宜。”
其实,他是真的不觉得委屈的,而且换一个人,能嫁给神女做夫侍,虽然有个孩子,可能够从小养在自己膝下,大抵这京中绝大多数的公子们都是愿意的吧,只是有他在,是绝对没他们什么事了。
叶解语犹豫了一下仍旧摇头,“可是你就是很委屈呀,我们在感情的付出上就不对等,而且漓渊,我不想骗你,苏靖的想法我多少能猜到,我懂,我生气,但我知道只要他回头,我就会在这里等他。喜欢我,真的会是一件徒劳无功的事。”
“没关系,我可以陪你一起等。”
爱本来就是不能强求的,但爱也确确实实可以是一个人的事,就好像苏靖为了保护她愿意把她交给自己,她因为爱苏靖而选择留在这个落后的世界生下一个或许举世不容的孩子。
她不是回不去那个属于她的时空,他一次一次的卜算,算不出那个孩子的命格,却能看到她回去的契机。或许,把与这个世界的关联断得干干净净,一切就会回到最开始原本的轨道,他甚至已经算到了那个奇观天象的日期,只是她选择了这个无辜的小生命,选择了一场未知结果的奔赴。
她像是一朵娇弱的海棠,脆弱美丽,仿佛见不得一点风雨,可在风雨中她却比谁都更加坚强。
叶解语终究没有扭得过漓渊,只是因为心疼和愧疚,下聘的财物尤其贵重,每一个步骤礼节能给他做脸的环节都努力做到最好,仿佛是想在这里找补些什么回来。
入了夜,神女府里又放了一场全城百姓都能看到的烟火,五光十色照亮了整个夜空,仿佛神迹,一朵朵开在夜空的花朵,引得千家万户都走出了房门仰头观看。
“后悔吗?那原本是属于你的?”
“可现在我也看到了啊。”苏靖目不转睛的看着一朵朵盛放在天空中的花朵,仿佛是要努力把它们的模样刻进心里一般,那是她准备了好久的想要给他的惊喜,原本是打算在他们大婚的那天燃放给他看的,只是……
没关系,他看到了,看到了她的用心,也总算安下了心。对于她接受了漓渊这件事,他说不清到底是心如刀绞还是如释重负,只是白日里去送贺礼时他的心乱得不成样子。
他怕听她的挽留,也怕听她说放下,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在她开口前心烦意乱的道一句又一句的“恭喜”,恭喜什么呢?恭喜自己弄丢了她吗?
不是看不到她失落的目光和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那轻飘飘的两个字,仿佛是一把刀,一句话杀她一刀,再杀自己一刀,疼得他大脑一片空白,可也正是因为疼,他才清醒,才明白这样的结果对她而言有多好。
不是不想她,不是不心痛,被母亲杖责的那一日他是握着那个从长安带回的已经断了金线的香囊想着她才撑着挨住了那八十杖,在养伤的那些日子里,他做得最多的就是趴在床上看布防图,可每一次看到一个熟悉的地名,那些记忆就会自然而然的在脑海中复现。
她很喜欢苏州的糕团,离开的时候买了一大包,在马车上就不停的吃啊吃啊,可糯米不好克化,她吃得难受就可怜兮兮的赖在他的身上让他给揉肚子,那贪吃的样子和奶糖一模一样。
她啊,还很喜欢杭州的西湖醋鱼和龙井虾仁,吃过一次就研究着怎么复刻,可每一次都做不出那家酒楼的味道,后来她用开水白菜的做法换了人家大厨的秘方,回来连着给他们做了好几日的鱼。
在金陵,她包了画舫带他游秦淮,结果同知州的公子撞了船,被人家一见钟情险些被抓去做赘媳,可惜后来哪位公子又见到了漓渊,被惊艳得直懊恼自己不是个女人。
还有北地,那里……真的有他们太多太多的回忆了。
他们一起打过雪仗,做过冰灯,抓过野味,打过胜仗,他还能清清楚楚的记得她拿着碳条画图时的认真模样,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前勾勾画画,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每次收笔时都会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感慨一声自己怎么这么厉害!
北地的冬天是真的很冷,军中的物资也不充裕,从前他是带人剿匪来给将士们添置些肉食木炭,那一年匪早就已经被他剿干净,可那一年虽然没有这种收入,可他们用震天雷炸鱼,自己伐木烧炭,还因为卖炭小挣了一笔,买了二十几头的猪和十几头羊。
她那里其实是不缺炭的,只是她总是喜欢以节俭为借口跑到他那里去,除了偶尔撒娇粘人,多是抱着奶糖窝在榻子上看话本看志怪小说还有些乱八七糟的野史小传,可有她在一边待着,他不得不承认那整个营帐都暖了起来。
还有她的那些实验,震天雷烧过奶糖的毛,酒精蒸馏着过火,拿炭笔做过眉粉然后擦不干净,傻傻的傻得让他根本就放不下心。
九百零一,九百零二,九百零三……九百九十六,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
九百九十八朵烟花,苏靖又在院中站了许久,终究是没有等到那最后一朵。
她说过,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是长长久久,可这世间又有什么是真的能长久的呢?
阴影中,苏珺悄无声息的走出在他身旁站定,“明日不是要出征吗?还不去休息吗?”
“阿兄”苏靖忽然转头,“我……是不是永远失去她了?”
他的神情仿佛是一个迷路的孩子,那样的无助,那样的孤独,在那些佯装的镇定和坚强之后,理智的堤坝终于被情感的洪流冲垮,原来用尽全力的拥有之后,失去仅仅是一个瞬间。
苏珺面对这样的弟弟,第一次语塞,没办法用巧言令色去哄骗他,也没办法残忍的告诉他事实。
背负着仇恨的人没有资格奢求爱情,阿靖是如此,他自然也是一样。
“想去见她就去吧,我只等你到天亮。”
我的傻弟弟,天亮前你回来,一切照旧,天亮前你没有回来,我会宣布你暴毙,会送神女府一场因为燃放烟花而顺理成章的大火。
他自己也是疯了,可他不是已经疯了很多年了吗?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又何尝不贪恋那一个怀抱的温度呢?哪怕一次次的告诉自己不能动心,一次次的用冷言冷语和巧言令色像个疯子一样的冷冷热热与她拉扯,可大概从心底里他还是盼着的,盼着寒夜里那个人会轻轻的推开他的门,和他说一声回来了。
可她是他不能爱的人,哪怕她曾经是那个把他从魔鬼手中救起的天神,可她的母亲姐妹却都是魔鬼的帮凶,每一次他虽然能在她的怀抱里一夜无梦,可之后的许多个夜里就会是那一幕幕的回放。
他多一样,他不是他,她也不是她,这样或许他就也会有不顾一切和一个人在一起的勇气。
“我会回来,一定会。”
那一夜,苏靖痴痴的在叶解语的窗前站了一夜,看着只三两步距离的门怎么也没有勇气走过去推开,他想见她,想得发疯,可他又不敢见她,怕那一眼他就真的再放不开了。
他立在窗前,隔着玻璃和朦胧的薄纱贪婪的看着她的眉眼,手指紧紧的贴在窗上一寸一寸的描摹,仿佛这样就能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睡得很沉,却似乎并不安稳,仿佛是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的蜷缩在床边,一双秀气的柳叶眉紧紧的蹙着,小手紧紧的握着被角,看得苏靖的心也跟着揪紧。琇書網
“唔”叶解语一声低声的闷哼,睡在暖阁的白羽立刻挑灯起身,见状苏靖忙闪身躲进了一边的阴影里,关切的继续听着房里的动静。
主屋燃了灯,不过片刻的功夫,又许多灯陆陆续续的亮了起来,小侍们来来往往,虽然步履急促却并没有多少慌乱,显然已经是熟悉了这样的情况。
漓渊过来时,白色的外袍是有些轻微的压痕,看样子根本就是和衣而眠,意识到这一点,苏靖的心越发紧,看样子解语的情况可能真的不是太好。
察觉到苏靖,漓渊也避开了众人闪身进了阴影,下意识的挡住了苏靖看向院中的视线,“你怎么来了?”
“明日出征,我……再来看看她。”苏靖只当他是不愿自己与叶解语藕断丝连,想想三人如今这尴尬的关系,也有些愧疚起来,“你放心,只是想看看她,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的。”
漓渊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在想要不要把解语有了身子的事情告诉他,原本看到他就想说的,只是刚刚看到被小侍端出来的血水,他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况,在他上战场之前说这样的事惹他担心记挂,总归不太妥当。
先是受寒,之后她又不吃不喝,这孩子本来就不太稳,白羽和他轮班守夜照看情况好不容易好了一些,可大概是今天她又受了刺激又见了红,这能不能保住还真的是不好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不过我想一两月应该可以解决了吧。”苏靖担忧的看向灯火通明的卧房,“她到底怎么了?”
“郁结于心,有些梦魇罢了,白羽守着她,等会儿喂些安神汤就没事了。”漓渊听着房间里的一片沉寂闻弦歌而知雅意的扯起谎来,今夜见红白羽必然是用了针的,可最怕扎针的人愣是一声都没有发出来,还不是怕他离开得不安心。
这两个人啊,就是嘴硬心软的别扭。
眼看着浓重的墨色中透出了丝丝缕缕的蓝,苏靖又深深的看向那间熟悉的卧房,“漓渊,要照顾好她。”
漓渊点头:“你也多加小心,我们……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我会把努力把他们都好好的交还回你身边。
有些人终究是无法取代的,就好像那最后一朵烟花只能放给你,其他人都不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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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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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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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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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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