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营内烟尘滚滚人头攒动,但军帐内,李功秋的一声暴喝,却是让军帐外的烟尘都息偃了几分。
军帐之内,李茂功将自己的身板挺得笔直,对视自己父亲目光坚毅,既不退避也不打算退让,好似质问自己的父亲“您是第一天认识我?”
“我要点兵!”
沉默了一小会儿,李茂功又重复了一遍闯入军帐时说的话。
军帐内李功秋座下谋士武将皆在,但夹在李功秋父子之间,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保持缄默。有人低头抚弄腰间战刀,有人闭眼唇齿微动,不知是在计算着什么。总之,此刻所有人的状态就是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都看不见。
军营之中,未经通传擅闯议事军帐可是杀头的罪名,但这个擅闯议事军帐的人是李茂功,一字并肩王李功秋仅有的一子,该当如何?
这个时候许多将领都不再是军纪严明,许多谋士也都记起了是非对错之间还有非黑非白的灰色地带。
“我要点兵!如果父王担心大梁与神国勾结还有陷阱,那就请王爷准许我带着自己的亲卫兵去营救白马游击营!”
又过了许久,还是没有得到李功秋的回复,李茂功依然执着。
“混账!”
听了李茂功的话李功秋拍案而起对其怒目而视,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我皆为唐王陛下之兵,你何以满口胡言!”
或许是因为生气的缘故,李功秋整个人,包括他的胡子都在颤抖着。
“我也知道白马游击营身处在火神火热当中,也许今天过后这世上便再也不会有白马游击营。”
李功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色颓然。
“非是我李功秋不念袍泽之情,非是我李功秋贪生怕死,而是在落马苇大梁集结了整个铁壁营一万精兵!而神国的神卫军也在伺机而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李功秋说话时语气忍不住的低落。
从止戈大典开始,三国之间的摩擦便不断升级,所有人都明白三国之间必有一场血战,但与神国和大梁不同,大唐希望这场血战晚几年再来。
百姓才过上几年安稳富足的日子,战火一起百姓们必定流离失所,那时谁来为人间惨剧负责?
“明白了!”
李茂功低声笑了笑。
“但是我觉得打架还是要趁早,不管什么样的结果,至少在我还有胆子不怕的时候,我可以承受。”
李茂功退出军帐随手抢过了一匹战马翻身而上,坐在战马上,从来都是不正经的李茂功对李功秋行了最郑重的军礼。
“各位叔叔伯伯心系黎民,茂功佩服,但茂功与诸位不同,我的兄弟在落马苇,告辞!”
话音落下,李茂功单骑出营快马加鞭。
“王爷!”
李茂功走后,军帐内一名青年将领单膝下跪。
冷步云,李功秋手下最年轻的将领,也是未来二十年最有可能封王的将领。
“我跟唐不归从来都尿不到一个壶里,但末将绝不会见死不救,我愿单骑与小王爷同去,请王爷成全!”
冷步云已经卸下了头盔,只要李功秋点头,他便会义无反顾。
军帐内其他将领都紧张的望着李功秋,他们同样担忧白马游击营,但不同的是,这些中年将领要比李茂功和冷步云想的多一些,所以也就沉稳了许多。
“步云啊,你可不能去!你去了谁去震慑神卫军?”
一改之前的颓然,李茂功单骑出走之后李功秋已经恢复了一个将帅所有的气质。琇書蛧
“听令!”
李功秋只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军帐内所有人却都严阵以待。
“冷步云率本部兵马前往金山岭,神卫军敢踏足一步杀无赦!”“徐庶陆远,此番为报之前的一箭之仇,铁壁营出动万人围剿白马游击营,我料定其营内空虚,你二人带领本部兵马前去劫营,本王要一年之内,止戈再无铁壁营这三个字!”
……
李功秋一声声令下,一道道得令在军帐内响起,然后便有人带着甲胄的摩擦声疾步而出。
“王爷,小王爷虽然闹了一个糊里糊涂,但这场戏倒是不错,想来是可以堵住一些人的嘴,咱们的这位陛下啊……呵呵!不过小王爷单骑前往落马苇,属下还是担忧。”
之前还人满为患的军帐变得冷清了许多,所有人在接到命令之后离去,这里也只剩下了李功秋和一名中年儒生。
诸葛本初,李功秋的军师,李功秋的幕僚,李功秋的儿时玩伴,李功秋的生死之交。
“我已拍了甲乙丙丁在暗中跟着了,就算白马游击营真的没了,它们四个救出两个娃娃还不是什么难事。白马游击营啊!本王倒是想看看谁这么大的胃口,这么大的胆子,也不怕本王打碎他的狗牙!”
李功秋面露杀气,沉声道。
“兄弟,走!我们再去会会祝从简。”
李功秋亲自为诸葛本初拉开营帐,二人迈步而出。
“其实小王爷很像你……”
营帐落下时,隐隐约约传来诸葛本初的声音。
落马苇。
白马游击手已不足百名,活着的人带着死去人的尸首奋力冲杀,金铁交鸣声中每个人都红了眼,你来我往,忘了一切的,最底层的人们此刻记住的只有挥刀,然后尽力活下去。
“生未能成胜利之臣,死亦不做他乡之鬼!兄弟们,冲出去!”
唐不归大吼着挥刀砍翻几人,出招皆是以伤换命。
王铁汉跟叶小碟虽是两个人,但这两个人置于乱军之中就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直插敌人要害。
但再锋利的匕首也抵不过梁兵一层又一层的回援,虽说无心插柳给唐不归等人撕开了一个突围的缺口,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王铁汉和叶小碟却身陷层层包围之中。
“我说兄弟,咱们这次算是出不去了,不过也好!”
跟叶小碟背靠着背,王铁汉将已经断成两截的长朔丢在地上抽出腰间的唐刀。
“大哥,借我一臂之力,之后只管拼杀逃命!”
身陷重围,叶小碟说话时语气从未有过的冰冷。王铁汉来不及阻止,只觉得肩头一沉,叶小碟已经飞身而起。
在武当山做了十几年的倒数第一,也许叶小碟永远也达不到章仝玄的要求,但置身于乱军之中,叶小碟这末流的身法却是高深莫测。
脚踏花前月下,死生契阔化作两道流光,一道飞向敌方帅旗,一道直奔梁营中那年轻主帅的咽喉。
止戈之后,李茂功多次求着叶小碟想要一睹御剑而行,终是不得。然而御剑凌空,叶小碟却发现这世界也不曾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怕人。
两道流光破空,死生过后,梁军帅旗应声而落。然而那年轻的主帅却被身边的护卫舍命救下。
酝酿许久的一击没有得手,气力不支的叶小碟眼前一黑自高空落下。
失去意识前,叶小碟看到了一道道白影向着自己冲来,唐不归那高亢的声音响彻耳畔……
“白马游击手杀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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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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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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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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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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