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来都是夜里入浴,所以透过几帐看到外面晴朗的白天总让我觉得不大轻松。不过令我惊讶的是鹤丸却泡得很开心,看着他满脸笑容拍打水面的动作,我也不由觉得心情愉悦。
“鹤君很喜欢泡澡?”觉得如果一直不说话气氛会变得尴尬,我沉吟了一下,随口找了个话题。
被溅到脸上的水珠迷了眼睛的鹤丸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而后才看着我开口道:“我才刚诞生不久,这是第一次泡澡,感觉真是有趣!”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一下子钻到了水下。
“诶?鹤君?!”被他这一行为吓了一跳的我正准备把手伸到他钻下去的水面,不料却忽然被人一把抱住了腰。感觉到他的小脑袋枕在我胸前,被柔软的头发蹭着胸脯的我愣了愣,而后伸出手抓住他环在我腰间的胳膊,猛一使劲将他拽了上来。
“嘿嘿,吓到了吧!”本打算给他讲一下男女有别的基本常识,却不想被他先发制人,“晴明大人说了,生活中要充满惊喜。刚才被我一把抱住,是不是被吓了一跳?”
看着鹤丸纯洁可爱的笑颜,本来还打算露出严肃的表情以姐姐的身份教导他一番的我顿时哑言。想起鹤丸和三日月大人以及小狐丸大人都不同,心性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小孩子,如果和这样一个内心无暇的孩子斤斤计较,未免显得我心胸狭窄。
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对他开口道:“嗯嗯,刚才我确实被吓到了呢!鹤君这招出其不意可真是厉害!”看着被我夸奖了的鹤丸露出满足的笑容,深感心都被融掉的我继续道,“不过鹤君,那位晴明大人的话可不能太听哦,不然会被骗得很惨的。另外,就算是开玩笑,也一定要有度,不能太过分。”
对鹤丸成功进行了姐姐教育的我深感满意,再加上之前被鹤丸这么一闹,先前心里的不舒服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微烫的热水包裹着我的身体,先前落入池塘时带出的寒气被驱除,取而代之的是溢满全身心的温暖与舒适。轻声哼唧了一下之后,我闭上双眼准备好好休息一会儿。几日来被邪物缠身实在令我觉得有些身心俱疲。
正在我迷迷糊糊觉得有些困倦了的时候,脖子处的肌肤忽然被轻轻一蹭,反应迟了一些的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是一直挂在脖子里的香囊被扯走了。
不知为何我耳边嗡鸣了一声,我仿佛瞬间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可是我心中的不安感却愈发强烈。我靠在浴桶上,先前看不到三日月大人的那几天的记忆一点一点在脑海浮现。
“鹤君,你还在这里吗?”根本坐不下去的我站了起来,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由于被水浸泡不多时便开始发冷。伸出手扶住浴桶的边沿,面对眼前这样的情况而不知所措的我小心翼翼地叫着鹤丸的名字,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想到这个地方我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晴明大人,于是我便蹑手蹑脚地翻过浴桶,可是由于身高不够的缘故,再加上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最后还是脚下一打滑,狠狠地摔倒在榻榻米上。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我本打算找到衣服便出去向晴明大人求救,可是眼角的余光却扫到浴桶里浮起的香囊。
一时间大喜过望的我踮着脚尖从水里将香囊捞了出来,将它紧握在手里。刚刚为之松了一口气的我闭上了眼,默念了一句“明神保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看到身侧垂下来的棕黄色长衫。
深感这件外袍眼熟得过分的我转过头,却看到小狐丸大人手里拿着那件外袍,站在我身边,面上略带愕然地看着我。看那样子,这件外袍应该是他自己的。
明白小狐丸大人这是想要为我披上一件外衣,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寒冷的我忍不住抖了抖。看到我这幅狼狈模样的小狐丸大人连忙用手里的外袍将我整个裹住,包得严实得令我想伸出手都有些困难。
“那个,您包得有些紧了,走路不大——啊!”还没等我将抗议的话说出口,小狐丸大人就弯下腰将我抱起。
眼底含笑地看了眼脸涨得通红的我,小狐丸大人轻声道:“这样不就不用担心了吧,小姐。”
看着小狐丸大人戏谑的神情,深觉丢脸的我往外袍里缩了缩,不再敢吭声。
“刚才鹤丸忽然哭着跑出来,说什么‘月子小姐看不到了’,所以小狐便冒昧进来看了看。”虽然嘴上说着“冒昧”二字,但我却听不出他有抱歉的意思,“在一旁叫了小姐好久,都不见小姐应声,真是吓到小狐了。小姐真是意外地会捉弄人。”
“才、才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担心小狐丸大人会因此觉得我是个任性的小鬼,我连忙出声反驳,“其实我、唔……”想到之前三日月大人和小狐丸大人因为我与鹤丸一同泡澡而感到不满时说出的话,我一时间有些担心他要是知道了我是借助晴明大人的力量而获得的特殊灵视能力,会不会因此而看不起我。
虽然小狐丸大人并非这般狭隘的人,但是连我都觉得自己实在太自私任性了,他作为被我欺骗的外人,就算不直接表达出来,也一定会这样想吧。
交握在胸口前的双手紧握着那个香囊,深感心中苦涩的我紧抿了抿唇,抱着被他嘲讽的决心抬起头看着他,而后开口道:“我其实并非什么特别的人,都是晴明大人出于善意,送给了我带有灵力的护身符,所以我才能看得到你们的。”紧张地缓了口气,我继续道,“可能像我这样的人会令您感到不满,我感到很难过;但是我并不是贪得无厌的家伙,这一点还请您坚信。”
说到最后完全没了一开始的气势,我瘪了瘪嘴,为自己连狡辩都做不到而深感无力。wWW.ΧìǔΜЬ.CǒΜ
“小姐无须道歉,小狐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出了房间后,小狐丸大人却意外地没有将我放下,而后扭过头看着我,微微一笑道,“不管您是否拥有特殊的力量,现在的您都是小狐眼中特殊的人。所以,为了满足小狐想要时刻看到您的愿望,小狐希望您能将护身符带好。”
“您没有生我的气?不会觉得我借助了不光明的手段?”虽然听了他的话心里忍不住雀跃,但是担心这只是体贴的小狐丸大人的安慰之词的我还是忍不住小声询问,可刚一问出口又忍不住觉得自己这样非要寻死的做法太愚蠢。
然而,小狐丸大人却笑着看着我,似乎有些无奈地开口道:“小姐有时想得太多,这真是一大缺点。”说着,他面上忽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还有‘不光明的手段’,小姐就不怕晴明大人听到生气吗?”
听了这话的我愣了愣,而后明白这话的意思之后,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说起来,晴明大人他们呢?”一味地担心着自己的事却忘记了其他人,察觉到院落里没有晴明大人他们身影的我不由为自己的愚钝感到羞愧。
“是昌浩大人快过来了,晴明大人他们去神社外接他了。”小狐丸大人语气温和道,“鹤丸刚才被吓得不轻,小狐要他先去找晴明大人了。”
想到鹤丸被吓到的事,深感难过的我本欲以手掩面,免得被小狐丸大人看到我纠结的神情,却意识到自己还被小狐丸大人抱在怀里。脸上忍不住一烫,我连忙出声请求道:“那、那个,您还是把我放下吧!虽然您确实很健硕,但是这样一直抱着我,恐怕也会觉得辛苦的。”
“让小姐光脚站在地上,这小狐可做不到。”拒绝了我的请求后,小狐丸大人沉吟了一下,继而忽然笑道,“至于辛苦一事,小姐不必担心,就算抱多久,小狐也不会觉得累的。”
抬头看着小狐丸大人,我觉得自己忽然明白所谓成熟稳重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将年幼者的错误巧妙地联系在自己身上,小狐丸大人温柔的话语令我深感温暖。什么时候我也能成为这样可靠的人呢?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难以探寻,我抿着唇偷偷笑了笑。
‘应该不用太急。’瞅了眼小狐丸大人,如此在心中安慰自己的我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开心。
安倍昌浩大人是晴明大人的孙子,然而对于这一点,他似乎感到非常不满。与我们家的情况不同,昌浩大人与晴明大人之间总是充满了温馨和谐的亲人气氛。
“老狐狸!你用式神传信不是说月子小姐处于生死关头吗?”一路随着晴明大人走来的昌浩大人死死地攥着手里的包袱,怒不可遏地抱怨道,“为什么我一路疾奔来又说什么‘不需要你了,可以回去了’?请您耍人也有一个限度!”
看着气得咬牙的昌浩大人,一直以来都很羡慕他们家亲人关系的我忽然觉得自己家中的相处方式似乎也很不错。
“哎呀哎呀,这也不能怪爷爷我啊,谁知道今早月子小姐一醒来邪气就清除了呢。”大概是早就习惯了昌浩大人这样愤怒的模样,身处对方怒火中心的晴明大人仍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昌浩哟,只是跑了这么点儿路就气成这副模样,你果然还是需要更多的历练啊。”
“历练之类的还请您住手吧!”晴明大人的话仿佛进一步激怒了昌浩大人,后者的脸被气得通红,“明明我自身拥有灵视能力的,可您偏偏要说什么历练,结果偷偷把我的灵视之力封印!将除妖的任务全都丢给我这么个半吊子,自己在家中享受,嘴里还说什么历练!”
“仅是这样就忍受不了,你可是不行得很呢!晴明的孙子!”一直蹲坐在昌浩大人肩膀上的白色小动物这时开了口,语气戏谑而得意。
“小怪你闭嘴!说了多少次,不许再叫‘晴明的孙子’!”似乎是对眼前的一切感到了绝望,亦或是一路发火没了气力,昌浩大人叹了口气后便不再开口。
早在昌浩大人进入神社,我便注意到了它。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注目,被叫做“小怪”的白色动物忽然看向我。
偷看别人却被对方逮个正着,本打算说些话搪塞过去的我却被对方先行阻断。只见它伸出一只爪子,拍了拍昌浩大人的头:“别老是抱怨,忘了正事,没见月子小姐现在连走路都不方便的吗?”
它的话刚一出口,我便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身上。意识到自己眼下这副模样难以见人的我感到脸烧得通红,但是又不方便做什么动作,甚至连把自己的脸遮起来都做不到。
“小狐丸大人,您先放下我吧。”无奈之下,我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小狐丸大人。
却不想刚才还颇为体贴温柔的小狐丸大人挑了挑眉,看着我疑惑道:“刚才月子小姐不是说被小狐抱着完全放心吗?为什么现在又要小狐放下您呢?是小狐抱得不舒服?”
“我、我才没说过什么被抱着完全放心的话啊,人那么多,您还是快些放我下来吧。”羞耻感愈发强烈的我有些着急,蹬了蹬腿表示不满。
“好了好了,小姐别再乱动了。”小狐丸大人转过身,往屋里走去,“那小狐直接将您送到屋里好了,毕竟光脚在外面走路不太好。”
正在我为小狐丸大人的妥协松了口气时,一直没有吭声的三日月大人忽然开了口:“哈哈哈,说起来都不知道小狐丸兄长什么时候和月子小姐关系这么亲近了,真是令人欣慰。”
“……”怎么听都不觉得这是欣慰的语气,我皱起眉头,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安。
简单地换了衣服之后,总觉得自己得救了的我坐在神社里,看着坐在对面的昌浩大人,诚心诚意地低头致谢:“真是多亏了您的帮忙,昌浩大人。”
“唔,这个倒是没什么。”我想昌浩大人应该是一个温柔的人——就算刚才因为晴明大人而生气,眼前面对我的时候语气却温和了不少,“说起来,月子小姐的父亲古美门大人还托我给您带了一封信。”说着,他从衣襟里取出一封折好的信封递与了我。
“父亲大人的信?”疑惑地接过信封,仔细将里面的内容看下来一遍后,我才明白父亲特地写信来的缘故。
信中父亲说希望我能尽快回去,好在三日后参加藤原大人家二小姐原子小姐八岁的生日宴会。父亲希望我能借此机会得到藤原大人的高评,好为今后的路打好基础。
看完信后,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没由来地觉得疲惫。
然而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我的目光正对上坐在晴明大人身边的鹤丸。想起之前的事,看着这孩子微红的眼眶,我心中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想了想之后,我忽然有了一个主意:“鹤君,你想不想和我一同去参加一场酒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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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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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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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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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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