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叹了口气,忍不住转过头往外望去的我伸出手在眼前挡了挡刺眼的阳光,而后才如梦方醒般地看向锦盒的方向。意外地没有见到三日月大人,我不由感觉有些不安。
慢慢地爬到锦盒边上,我迟疑地伸出手打开锦盒,看到了里面装着的太刀。
“还在……睡吗?”我将它拿了出来,缓缓地拔出鞘。光洁的刀身反射着阳光,刺痛了我的眼。我一时间没能忍住,眼泪竟涌了出来。
我急忙用一只手手去捂眼,可是却高估了自己单手的力量,使得刀鞘脱离了太刀本身,暴露在日光之下。
看着眼前这把美丽的太刀,我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它的刀身。
正为眼前这把刀的“美貌”所蛊惑,我的脑海里却忽然冒出那个坏心眼的男子说过的“刀鞘即是我的衣服”的言论,不由脸上一烧:‘那、那我现在岂不是在触摸他的身体?’被自己的想法一下子吓到了的我感到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手下一个没控制住,轻轻一抖,竟被这把锋利的刀割破了手指。
“嘶!”我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着不断渗出鲜血的左手食指,不由轻声道,“外表看上去那么好看,却是件会伤人的东西啊。”伸出舌头舔去了指尖的血渍,我从储物箱中取出了白色的布条,先行简单地包扎了起来,准备见了清野小姐,再请她替我好好包扎。
想着自己在这里磨蹭的时间似乎有些久了,担心父母生气的我连忙把这把太刀收好,而后去找寻衣物,整理自己的仪容。
正在我在这里忙得一团糟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清野小姐温柔的声音:“小姐,大人和夫人都等急了哦,请您快些起床。”
“啊啊,那个!”不由感慨一声“救星来了”,我跑到门前拉开房门,看着门外的清野小姐,不大好意思地笑道,“我的手指不小心割破了,整理衣物不大方便,清野小姐能不能帮帮我啊?”
“啊呀,竟然把手指割破了。”似乎有些吃惊,清野小姐眨了眨眼,继而笑着走进房门,“小姐一直都是个很认真的孩子,会犯这样的错,还真是挺少见的呢。”她细心地帮我包扎好伤口,而后替我整理好衣服和头发,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我,“不过怎么说呢,总觉得这两天小姐真的越来越像个十岁的小女孩了。”
“诶?以前不像吗?”感觉似乎并不是什么夸奖的话,我不由得抿紧了嘴巴,皱起眉头。
对于我的问题,清野小姐只是歪了歪头,微笑着拉起我的手朝外走去。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我再度回过头向屋里张望,可还是没能看到前两天看到的那个人。
我耷拉下脑袋,小声嗫嚅道:“其实,也没有很想见他了……”可尽管是这样说着自我安慰的话,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泛起苦涩的感觉。
‘真讨厌。’我闭上眼,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永延二年X月A日
今天是和三条大人约定好的最后一天了,明天三条大人会来家中把这把三日月宗近取走。
自从那天和他见面之后,已经是第三天没见他再次出现了……”
今天的日记勉强写到这里便再难提笔,抬头看了眼外面高挂的太阳,我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可是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掉。我紧咬着牙关,不让呜咽的声音传出去,可是身体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呜呜!”我不停地吸入空气,想要阻止即将出声的哭泣。拼尽全力强忍住身体的颤抖,可是握着毛笔的手却抖个不停,直到我猛地将手里的笔摔了出去,而后一把将桌面上的日记簿死死抓住,“骗子!竟然就这样不辞而别!”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气恼着什么,感到有些自暴自弃的我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趴在榻榻米上,小声地啜泣。
低声呜咽了许久,我才将情绪收拾好。有些脱力地从榻榻米上爬起,我看了一眼被我一把抓得不成样子的日记簿,想了想还是将它丢在了一旁的角落里。
‘结束了。’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第一次感受到了海潮一般的绝望向我袭来。躺在榻榻米上发呆了许久,我再次坐起来,将视线投向一旁的锦盒。
这把刀的基本资料已经记录了下来,其实说到底不过是测量的事罢了,当初要三天时间也只是害怕被三条大人当做办事不认真的新手对待,可是眼下,我却忍不住开始后悔当初只要了三天的时间。
看着眼前光洁美丽有如一轮弯月的太刀,我忽然想到可否用放丢了或是损坏了这样的理由来偷偷将它留下。时间长了,说不定某一天,它会再度将那位美丽的大人带到我身边。
想到这里我不由一惊,为自己因私欲而产生的想法感到羞愧。长期以来被父母教育的“家业为重”的行事准则在刚才那一刻却被我抛置脑后,这一点纵然是我自己也觉得难以接受。这么久以来的严格家教仿佛是可笑的摆设,适才自私自利的想法愈发令我厌恶自己。
我抬眼看向屋里放置书籍的架子,上面一直向我传递着端正品行的书籍仿佛一张张嘲笑我邪恶妄想的脸,令我感到可怖。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我从榻榻米上站起,步伐略有些不稳地朝母亲的房间奔去。
“母亲大人!”还未到母亲房间,我便忍不住出声呼喊。
“不是说这几日都不用来背诵的吗?怎么又……”本来坐在房间屏障后看书的母亲抬眼看了我一下,继而有些吃惊地呼道,“你这是怎么搞的?一点贵族女子的仪态都没有!”www.xiumb.com
若是搁在往日,我一定早就畏惧母亲的威仪退在一边听母亲的责备数落了。但是眼下,我实在没有那种心情,满溢在胸口的苦涩令我急需一个温暖的场所。
似乎也是看出了我的痛苦,母亲伸出手抱住我的身体,轻叹了一口气道:“发生什么难过的事情了吗?”
我也很想寻找一个合适的表达方式向母亲诉说,可是眼下我却找不到一个好的方式表达。一直自以为自己的知识量还算不少的我忽然认识到自己的愚钝,这令我感到更加难受。
“我之前遇到的那位很有趣的大人,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过来找过我……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说,就忽然间不见了……”自暴自弃般地哭诉着,我捂着脸不敢去看母亲一眼,唯恐看到母亲责备不满的眼神,“但是现在的我,却在想要用卑劣的手段留下他……一想到这样的自己,就觉得好羞耻……”
本以为会被母亲斥责,可是沉默了一会儿后,母亲却忽然笑出了声。她伸出手将我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微笑着开口道:“你无需为这份想法感到羞愧,真要说,也该是我和你父亲的错,一味地想要把你变成合格的继承人,却没能让你学会领会自己的想法。”她歪了歪头,看着我轻声惊叹道,“不过也真的没想到,月子你竟然也会对人产生恋慕之情。”
“诶?!”曾在俳句集里看到的词汇忽然从母亲嘴里冒出来,虽然只是对它一知半解,但也多少明白其中意思的我不由红了脸,连连摆手否认,“并不是那样,母亲您理解错了!”
“没有哪里理解错了的事,对他人产生恋慕之情本身就是很正常的事。”母亲竖起食指在我唇边一挡,将我反驳的话全部封锁了起来,“看到喜欢的事物、听到悦耳的声音、见到美好的人……当你接触到美好的事物的时候,恋慕之情也随之产生了。恋慕与恋爱并不同,前者是一种向往、仰慕,而后者则是一种爱慕、眷恋,所以恋慕这种情怀是不分年龄、性别、身份这些东西的。”
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我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太懂。”
“这对现在的你而言,确实很难理解。不过你要记得,对某样事物、某个人产生恋慕之情并不可耻,你无需这般自责。至于你会想要运用某些手段将他留下,这正说明了你对其的渴望,也是很正常的想法。”说着,母亲朝我一笑,“不过当然,若真是会伤害他人的手段还是避免使用的好。”
自从懂事以来,难得见到母亲如此温柔体贴的一面,以至于我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原先悲伤难过的理由。
“对于你这样的小姑娘而言,憧憬着什么人是很正常的。倘若无法与他相见,那就不要坐以待毙,自己主动去寻找他不就好了吗?”母亲将我的身体扶正,用衣袖再度擦了擦我的脸颊,“被什么事绊住了脚,由于某些阻挠没有办法见到你……这些原因都有可能,在找出真相之前,千万不要自暴自弃。身为古美门家唯一的继承人,月子,请你无论何时都要坚定自己的方向,不要一味地想着放弃。
“这样的话,就算哪一天,我和你的父亲都不在你身边了,我们也会感到放心的。”母亲温柔地垂眸,语气忽然变得低沉悲痛。
没有体会到母亲话语里悲痛情感的来源,我只能抬头担忧地看着她,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好在母亲很快就再度朝我微笑起来:“说起来,三条大人的那把三日月宗近,你都记录好了吗?三条大人应该明日清晨便来取了吧。”
一提起这件事,我忍不住再度难受起来。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我才回答道:“记录方面的事,您无需担忧。”朝母亲低头施礼后,我起身退出房间。走到房门时,我忍不住对母亲说道,“母亲大人,那把三日月宗近,真的是一把非常美丽的刀。”以至于我的心都为之倾慕。
“是吗。这样的话,纵然是无趣的记录工作,也会使人变得开心起来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天上开始向这边蔓延的乌云,低声回道:“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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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的事物会让人心生恋慕,以至于想要把对方留在自己身边。母亲的教诲令我不再难以接受自己自私的欲望,开始正确地审视自己的内心。
我向父亲借来的刀架,将那把三日月宗近抽出刀鞘,摆放在刀架上。看着那如弯月般光滑流畅的刀身,我再次忍不住发出感叹,眼前也情不自禁地浮现起与那位大人对视时,从他的眸中看到的那轮皎洁月华。
想了想,我伸出手想要触摸它,却忽然想起昨日清晨不小心被它划破的刀伤。将视线移向自己包扎好的左手食指,我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喃喃自语道:“虽然外表如此的美丽,令人心生向往,可说到底还是一把杀人的利器,于伤人一途颇为擅长啊。”
虽然屋外的天空早已布满了乌云,阴沉地压迫着这片大地,可是我的内心却好似雨过天晴,先前乌云一般沉重的低沉心情仿佛被缕缕阳光穿透。
终于感到了这两日都没有的心灵上难得的轻松,我轻轻舒了一口气,微笑地对着眼前这把太刀轻声道:“谢谢您那一日对我伸出援手,使我没变成落汤鸡;也感谢您愿意和这么无趣的我做朋友。明日您的主人将会带您离去,我恐怕再也见不到您了。”虽然觉得这样对着一把刀自言自语让人很不好意思,但是我还是坚信他能听到,“很抱歉,我没有任何挽留您的办法。您作为三条大人骄傲的作品,不应当被摆放在我这史官后人的狭窄房间,而应该放在王上、贵族高官的左右。
“您一定会成为受人瞩目的珍贵收藏。”我深吸了一口气,将它收入刀鞘,好好地安放在锦盒之中。最后看了一眼这把既给我带来了奇遇、又令我心情沉重的太刀,我最终还是盖上了这锦盒。
第二日的清晨,三条大人如约来到了家中。
本来前一晚临睡前,父亲对我说要我把刀给他,到时候就不用我再早起了。可是一想到这是最后和他相处的机会了,我还是坚定地表示自己一定会按时早起的。不过没想到,这一天天还没亮,我便睁开了眼,成了家里第一个醒来的人——唔,说不定还是整个平安京最早醒来的人呢。
“我已经将这把三日月宗近进行了详细的测量与记录,今日便会抽时间将资料送去弁官局,好让它能记录在册。”将自己这几日的成果简单汇报之后,我将身边放着的锦盒推到了坐在对面的三条大人面前,而后俯下身子感谢道,“与这把三日月宗近相处是份荣幸,非常感谢您能将这份荣幸赐予我。”
听了这番话,三条大人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笑着开口道:“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这几日真是麻烦月子小姐了。”
由于这把三日月宗近被锻造好后便一直跟在它的主人身边,所以性格上多少有些和原主人相似。眼下听着三条大人和我说话,我感觉得到,无论是说话的语气和神态,还是语速快慢和语调高低,他与那位大人都非常的相像——亦或是说,那位大人都与他非常相像。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对面的三条大人再次开了口:“月子小姐觉得这把刀怎么样呢?”
乍一听到这个问题,我忽然一愣。抬起头看了眼对面微笑着的男人,我垂眸想了想,才迟疑地回答道:“美丽……却很危险,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说出这话后,我眼前再次浮现起那位漂亮的三日月宗近大人的模样,继而缓缓合上眼,微笑道:“嗯,就是这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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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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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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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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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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