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大司马与马>第8章 第8章
  傍晚六点整,天色已经变成紫灰色了,啊巴岛上的路灯正好一盏盏地亮了起来,昏黄柔和的光线照亮了回去的路。

  陈晚和司马并肩走着,身后的影子在地上被拉的细长。耳边传来不知哪家哪户的电视机播放的节目音响,其中伴杂着厨房里锅与铲碰撞的声音,不知哪条巷子里的狗嗷嗷地打着架,那些饭菜香,狗吠声一一传来。

  广播声从电线杆上的大喇叭中响起:“七月二十一日晚间六点整,气温二十六度,明天七月二十二日,晴天多云……”

  两人都没有交流,周围的一切无论嗅觉还是听觉都在这种环境氛围里更显鲜明和突兀。

  走着走着,前面传来一声虚弱而急切的呜嚎,伴随着一声声叫骂。

  “走!打死你!快走!”一个中年男人嗓门大,嘴里喷着唾沫星子,说出的话就像是在骂人,手里还不住地挥动着竹竿,驱赶着一团黑乎乎在地上蠕动着的东西。

  那是一只黑色狗崽,生得瘦骨嶙峋,皮很脏,有的毛发已经粘成了条状的硬结,脚爪附近粘满了土黄的泥浆,而说它在地上蠕动的原因是它的后腿抹布似的拖在地上,应是残疾了,有被曾碾压过的痕迹。狗崽被人凶巴巴地驱赶着,不安地呜呜哀嚎着,却又不得不因为恐惧男人的策打,依靠着唯一能动的身体前驱向前艰难地爬动。

  赶了一段路,但是一等到那男人往回走时,那狗崽又立马转头跟了回去,如此反复地赶来赶去,男人明显已经不耐烦了。

  陈晚把手里拎着的铁桶递给了司马,自己走了过去,“这是怎么了,阿叔?”

  那位大叔看见有人过来,立马扯着嗓子开口,“没用了没用了!这狗崽跟它娘跑到路边,它娘被车撞死,它也被车碾了腿,已经卖不了钱!现在赶它走让它自生自灭算咯!”

  小狗崽似乎很通人性,一听这话刚落儿就浑身抖得如糠筛,陈晚一靠近它就嚎叫不停,生怕别人打它。

  男人见陈晚抱起小狗崽,不免得摇头劝道,“八成养不活了!没用了!”

  见没人听,便把竹竿丢在道旁,嘴里絮絮叨叨地走了。

  司马走过去望了望陈晚怀里逐渐安静下来的狗崽,又转到陈晚脸上。

  “你打算养它?”

  “家里有啊花了,带别的狗儿回去准凑一起打架……”陈晚淡淡地出声,低着头,用手轻轻抚着狗崽的头。

  “嘿,你一说我就来气儿,你家里养的那只狸花猫三天两头往外跑,我喂了它好几天它连碰都不让我碰!娇贵得很!”司马忍不住呐呐多吐槽了几句。

  “啊花是只很有个性的猫,不喜欢别人随便碰它,更不喜欢它不喜欢的人碰它。”陈晚抬头望了一眼司马,表情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这只小狗崽我打算先带回去,明天叫码头的船长帮忙送它到岸上的流浪狗救助站……”

  陈晚一路上就这么抱着狗回到了白房子三楼。

  司马看着陈晚上楼的身影不由得心里有点郁闷,“啧,对狗比对人还上心,人活的不如狗系列……”

  直到陈晚捧着一碗新鲜的蛤蜊汤下来二楼敲他的门,司马才在心里暗暗收回几十分钟前说过的话。

  “你果然还是记得留我一份的,啧啧,比女人还口是心非……”司马一边喝一口汤,一边躺在软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抖脚丫子。

  “你果然还是屁话很多。”陈晚毫不留情地指出,露出了果然我就不该来的表情。

  “我说真的,下次有好吃的都记得留我一份,我可以给你钱的……”司马喝完了汤,砸吧了一下嘴,“毕竟你做的菜都挺合我口味的。”

  “那就下次再说吧。”陈晚收起了自己拿下来的碗,起了身准备回去。

  “又这么快走啦?”司马皱了皱眉。

  “你的语气不要像个怨妇一样显得你多么寂寞空虚似的。”陈晚侧过头,斜了他一眼。

  “哟,还学会了嘲讽上了……”司马挑了挑眉,嘴边点了根烟,伸手拍了拍旁边的沙发垫儿,“再坐会儿,我在这里的夜生活已经够贫乏的了,还没什么人找我聊天,我岂不是迟早闷死,这片儿就你和我最熟了……”

  “那可想而知你的人缘是有多不行。”陈晚嘴里说着,身体还是坐了回来,“你以前的朋友呢?就没联系过你?”

  “以前的朋友也聊,但是他们忙啊,总不该几个大男人天天捧着手机聊骚吧?”司马笑得漫不经心,给陈晚递了根烟,“那得多基情四射……”

  “我不抽烟。”陈晚没接。

  “嗐,真是乖宝。”司马收了回去,夹着手里的烟,食指弹了弹烟灰,“坐那么近,还不是在吸二手烟。”

  陈晚啧了一声,挪了挪位置。

  司马抽烟的动作有种说不出的慵懒好看,哪怕是夹着烟的手都格外地吸引人,随便一拍放到网上,特别适合做伤感非主流壁纸。

  陈晚心里默默地想。

  “听说你来啊巴岛是为了养病。”陈晚突然开口,又扫了司马好几眼,“可是你看起来四肢健壮,精神气还挺足的。”

  “这里。”司马用指尖点了点脑袋,“空了点东西。”

  陈晚沉默了一会儿,才迟疑地开口,“你,是失忆了?”

  “也不能说失忆,就是有很多东西都有点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

  司马说完这话的神情似乎有一瞬的恍惚,但很快就转瞬即逝,被往常慵懒又漫不经心的神色取代,就像是刚刚流露出那样迷茫的一瞬的他是个错觉。

  烟已经燃尽了,烟雾也已经随风散去,司马拿起玻璃桌上的杯子,抽出了底层抽屉里的一大袋茶包,泡了两杯茶。

  “喝点养生茶……”茶包还没泡开,司马就自己先喝了一口。

  陈晚有点惊讶于司马的淡定。

  一个人缺失了记忆,过往的一切都存在于模糊不清的印象里,是极度容易缺乏安全感的。而这一类人的情绪往往会容易变得极端,易怒,或者脆弱得不堪一击,把自己和外界封闭起来,从而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然而司马的一切表现可以称的上是违规了人的本能,他表现得与常人无异,只身在外地来到啊巴岛,一个一开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身边没有任何熟人照料……

  他是怎么想的?

  “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家里人就不会担心么。”陈晚拿起杯子,汲了一小口茶水。

  “我没有家里人。”司马忽然望了他一眼,神情有点意味不明。

  “……抱歉。”陈晚觉得自己今晚真的非常不会聊天,挑起的话题句句踩雷。

  “不用道歉。”司马又是笑得一脸无所谓,耸了耸肩,“另外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陈晚看着他。

  司马忽然换了位置,坐到陈晚身边来,凑近了距离。

  陈晚条件反射地侧了侧身,刚准备挪开点,就听到司马的嘴巴一开一合吐出一句。

  “你知道吗?你刚才……喝的是我的杯子。”司马盯着陈晚,眼神自上而下扫到嘴唇的位置停留,勾了勾嘴角,又继续轻声开口,嗓音变得低沉蛊惑,“喝我喝过的位置,你说,我们算不算间接接吻了,嗯?”

  陈晚顿时愣住了,皱着眉抹了抹嘴巴不作声,表情非常难以言喻,过了好一会儿才瞪着司马开口,“你是不是一天不骚就不行。”

  等司马欣赏够了陈晚表情憋屈又愣是不能像个小姑娘一样骂出口的样子,又突然转了个话题。

  他伸手到脑后把束着发的橡皮筋啪地一声拉断了,微长的发顿时散落开来,司马抓了抓头发,“明天带我去剪个头发吧,我这头再不修一下就杂草丛生了。”

  “那就让它野蛮生长吧。”陈晚起身走了,刚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把玻璃桌上的碗也带走了。

  最后的门还嘭的一声甩上了,客厅瞬间恢复安静的状态。

  司马向后倒在沙发,只手捂着眼无声地笑了笑,最后得出结论,“果然是小孩儿脾性,禁不起逗……”

  但是挺好玩的。

  洗完澡后,司马脖子挂着条毛巾边搓头边回了房间里,目光转到了床头柜上几瓶未开封的药。

  “唔,今晚就试一下不吃药能不能睡得好吧……”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司马也把陈晚口是心非的小性子摸清了。

  早晨天际还泛着鱼肚白,海雾朦朦胧胧一片笼罩在海面上还没消散,渔民就已经划着船出海了,以海为生的他们必须接受海洋之母慷慨的馈赠,在一年一季的捕鱼期中抓紧时间捕捞。夏季炎热,来到啊巴岛上度假各方四地的游客也多起来,有需求就有市场。

  近年来,国家提倡绿色出行,绿色食品等等诸如此类,越是原生态越是自然的东西就越受市场欢迎,啊巴岛就占了那么一个得天独厚的条件,原生态的自然环境,质朴醇厚的啊巴岛特有的风土人情,来岛上的人多了,经济也就慢慢发展起来了。琇書蛧

  对比以前未开发的状态,现在的啊巴岛商业气息渐浓,少了那么几分陈晚幼时在这生活的味道。

  司马是被陈晚狂轰滥炸的消息外加十几条语音电话轰醒的,说现在就要带他去出家剃头。

  可偏偏又是自己昨晚在别人面前逼逼说要陈晚带自己剪头发的,司马被人扰了清梦的起床气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刻就瞬间哑了火,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就起来了。

  陈晚还说就在白房子附近的何记早餐铺等着他,怕司马不认识路,还发了坐标兼拍了一张周围的照片给他。

  何记早餐铺是由一对儿中年夫妇开的,这一做早餐就做了十几年了,供了一双儿女到岸上读大学。

  夫妇俩人这会儿在铺里忙得热火朝天,老板在里头赤着胳膊用最传统的方式拉着肠粉,老板娘进进出出地端茶送粥水。门口的红色遮阳伞被撑起,底下层层垒起来的包子蒸笼冒着烟,透着杂粮包特有的香甜气息。

  啊巴岛人可能天生勤快,为新一天开工的清晨而选择早早地果腹,这会儿铺里人都坐满了,热闹得很。

  陈晚就坐在早餐铺门口的位置,在一条街上从头到尾望去,就数他最抢眼,似乎和周围一群质朴醇厚的啊巴岛人格格不入似的。

  他穿了件白色的T恤衫和灰色热裤,衬得陈晚肤色更白,看着比平时还像个正值青春年华水灵灵的在校学生,腿边蹲着只黑乎乎的狗崽正仰头眼巴巴地望着陈晚,陈晚吃一口粥,就把粥里的肉吐出一点儿到手心,然后垂手喂给它。

  画面温馨得让人不忍打扰。

  但司马偏偏忍心打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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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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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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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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