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当初选择在这里租房是看中了它房租便宜,跟学校离得不远。
这会儿四周都很静。
房东大婶穿着快洗得泛白,掉色掉得看不出原本图案的九十年代碎花睡衣裙,夹着人字拖绕着租房里头踢踢踏踏,里里外外地转了两三圈,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头走到一言不发,拍了拍一直靠在门上年轻人的肩膀,手臂上的脂肪有节奏似的甩得一抖一抖。
“收拾得很干净了!哎,这三年的时间嗖的一下就过了,你们学生高考完了就解放啦!阿姨就祝你金榜题名哈!”大婶关了灯,掏出一大串钥匙咔哒锁上了门。
“谢谢阿姨。”陈晚礼貌地道了谢,微微侧过头,躲过了大婶响亮到耳膜振动的嗓门,目光再扫了几眼即将离开的地方。
奇怪的是内心没什么要离开的感触,可能是因为那闻了三年的下水道味彻底断绝了他不舍的情绪。
“哎,那你这会儿放假了,是回你那度假岛是吧,那阿姨以后节假日得空了带一家子上你家那岛上能打个什么折不……”大婶笑得补的那银牙都漏了出来,搓着手指上勾着的钥匙问。
“那到时候我就做你们向导,带你们好好玩。”陈晚把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那岛也不是我家的吞回肚子里,勾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东扯西扯了十几分钟的客套话,陈晚把钥匙还了过去,拎着不算多的行李——一只背包和一个行李箱,就准备打车到李响定的酒店。
直到行李箱搬上车后箱的时候,陈晚不得不再一次发出用三年时间累积起来的行李还真是少啊的感叹,除了那些用到不能用,带不走的东西留给了房东大婶当破烂卖走,还有些东西其实看起来还挺新的……
啧啧,肉疼。
车开了几十分钟就到位了。
陈晚拎着行李在酒店前台办手续领钥匙,又交了一百块的押金,才拿到了房卡,乘电梯上去找到了预订的单间。
李响定的酒店环境挺不错的,视野开阔,把窗帘拉开能看到半座城市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隔着噪音挺安静的。陈晚人还没来得及收拾好东西,手机就唱起来了,是李响的电话。
“喂?”陈晚点了扩音,手上动作不停。
“KTV的地址我发你手机上了,今晚可是咱们班最后一次班聚了,你不能不来啊,就算你溜回啊巴岛里去我也会把你拎回来的。”
“知道了。”零零碎碎聊了几句,陈晚就挂了电话,收拾完了就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轻轻呼了口气。
三年……
时间过得真快。
感慨了几分钟后,陈晚又摸出了手机,打给了温叔。
电话那头彩铃帝女花还没唱完就很快就接通了,紧接着传来了一声沙哑混浊的咳嗽,隐约还伴夹着海浪唰唰的声音。
“晚仔,考完试了?啥时候回来啊?”隔着电话都可以听得出温叔声音里的喜悦与期待。
“都考完了,我明天就回岛上。”陈晚声音也不由得染上喜悦,随后又皱了皱眉头,“怎么又咳嗽了?”
“老样子,不碍事儿,那我明早叫八约留条好鱼,等你回来啊,岛上的小孩们都老是跑我这儿念叨晚仔哥啥时候回来……”
“是么,用不用我买些梨回去?”温叔嗓子不好,老像拉着一台老旧风箱似的艰难地呼哧呼哧运转着地咳嗽不停。陈晚在家那会儿经常炖雪梨盅给温叔润嗓子。
“不用,米缸里有好几个呢。”温叔从不把买来的水果放冰箱里头,说是怕冻坏了影响口感,偏偏就爱屯在米缸里头。
“那行吧,还有,如果明早你不在家出去了,记得给我留个钥匙在门口。”ωωω.χΙυΜЬ.Cǒm
“在家在家,赶明儿哪也不去,做好了饭在家等你回来呢。”
陈晚不由笑出了声,聊了好一会儿才挂了。
晚上到KTV的时候人基本都到齐了,个个都细致打扮了一番,脱离了以前在学校里头的学生气,仿佛一夜间都有了大人模样。
这家KTV叫豪格,整体装横都无处不透露着一股土豪之气,墙壁乃至天花板都贴上了金光灿灿的反面镜,陈晚感觉自身周围都散发出昏黄而圣洁的光芒,就快赶上圣母玛利亚上升天堂祈祷一番了。
桌面上摆放着已经开好了的几打啤酒,酒瓶折射出五彩的光晕。
陈晚轻轻推开不知道谁放到他跟前的酒杯,看着眼前一群聊开了的朋友们,印象中腼腆却在此时此刻唱嗨了的学习委员,伴着笑声歌声,陈晚偶尔附和一下话题。
他明明没有碰酒,竟产生了一种置身于电影里帧帧幕幕的晕眩感与错觉,一切都像梦一样好不真实。
“啊晚,到时候成绩出来了是不是想报国防A大?”身边的李响装模作样地咬着烟,手里转着打火机,表情很痞,却没点,用手肘碰了碰他,召回了陈晚一直神游在外的思绪。
“最后看出来的成绩靠不靠去年的分数线吧。”陈晚撑了撑膝盖,起了身,“我去趟厕所。”
周围的人把腿收到一边,给陈晚让出了一条道。
“正好,我也去一下。”李响一同起了身,把烟吐到了烟灰缸里头。
“你俩上厕所都要粘一块呀,哎呦……”不知道谁出声打趣,被李响笑骂着调侃了回去。
两人出去一通弯弯绕绕兼问了问指路的服务生,才西天取经似的排除九九八十一难找到了廊道角落里的厕所。
“嘿,这厕所生怕我们找到似的,我要在网上留个差评。”李响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陈晚应了一声,把手伸到自动感应底下,水流冲出来了那一刻,他泼了把脸去了去倦意。
两人回去的途中迎面来了一群酒气冲天的男人,他们走得把过道都占的满满当当,让陈晚和李响不得不一前一后,贴着墙走去避让。
肩膀擦过某个人的时候,浓重到呼吸困难的酒气混合着烟草的味道迎面扑来。
陈晚不由得皱着鼻子敛息。
却不料被一只手趁着擦身的缝隙拍了拍他的臀,还暧昧地捏了一把。
陈晚反应极快地旋身抓住了那只手,眉头蹙得死紧,盯着手的主人,是个穿着花衬衫瘦高的男人,可偏偏这男人却毫无被人当场抓包的羞耻心,还冲着陈晚眨了眨并不大的死鱼眼,意味十足。
“艹!”
陈晚眉头皱得更紧了,一把像粘到恶心秽物般甩开了男人的手。
李响在前头走了好几步发觉后头人没跟上,回头刚好看到甩手的那一幕,不由得停下脚步疑惑。
“怎么了?啊晚?”
那男人的同伴也发现了这气氛异样的一幕,也一并停下了脚步,凑到了两人附近,“干什么!干什么!”
话一开口,酒气味更浓重了。
陈晚强忍下内心想剁下那只手的冲动,转过身一声不吭就走了。
后头传来嘿嘿的笑声。
李响唉唉了两声追上了陈晚的脚步,“怎么了究竟?那人做什么了?你俩认识?不对啊,你应该也不会认识这种人,而且你认识的我应该都认识……”
陈晚脚步走得极快,表情意味不明,看起来很不好,“别问,问就是恶心。”
李响偷偷瞄了一眼陈晚轮廓分明又隐忍的侧脸,顿时心里暗暗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很识相地不追问下去了。
回包厢里头没坐了多一会儿,陈晚就起身说要走了。
“这么早!这才几点?后半夜还有一场烧烤呢!”李响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手机显示屏幕上的时间。
“累了。”陈晚摇了摇头,佯装头疼捏了捏太阳穴。
“这样啊,我开了车,要送你回酒店么,明早送你到汽车站也可以。”
“不用送了,你好好玩。”陈晚起身拍了拍李响的肩,在周围人的挽留下道了个歉,就出去了。
走出KTV的门口,四周一下子就静下来了,音源被很好地隔在了脑后。
夜里的气温比白天降了几个度,风吹到陈晚袖口里起了一顿鸡皮疙瘩。
他掏出手机后叫了个车,就静静地站在那等着了。
看着手机里显示司机距离他的位置不到一百米,然后出现在了视线中的拐角。
陈晚把手机收了回去,正准备往前走几步,蓦地KTV的自动门开了,余光扫到了一个花衬衫的身影踉踉跄跄地奔到垃圾桶旁边一顿狂吐,就差没把心肝脾肺也一并吐出来了。
他定住了脚步。
这会儿叫的车也停在跟前,闪着车前灯。
陈晚上前一把拉开了车后门,却没进来,转过身快步走到花衬衫的背后,狠狠送了一脚。
花衬衫猝不及防地扑倒向前,噼里啪啦地带下了两个垃圾桶,吓跑了在旁觅食的流浪狗,垃圾桶里的隔夜饭菜,鱼骨头,喝了一半的饮料瓶,各种垃圾撒了一地儿,臭烘烘的污水横流,花衬衫身上就粘了不少。
无视那花衬衫嘴里的猪嚎声,陈晚继而三步并做两步地迈到车里头,“嘭”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开车。”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而目睹了全过程的司机吓得一愣一愣的,直到人坐上车了出声才反应过来,什么话都不说,一踩油门。等到花衬衫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开得连车牌号都瞧不清了。
陈晚坐在车后座呼了口气,心里一整晚堵着烦躁的地方终于空了。
抬眼对上后视镜里好奇打量的目光,司机擦擦鼻子尴尬地转移了视线。
叮的一声,手机消息来了,是李响。
——赶明儿送你到车站,几点出发?
陈晚笑了笑没再拒绝,打了个时间发过去,想了想又回了句谢谢。
对方叮的又一声回复得很快。
——谢什么谢,大恩不言谢!以晚哥的行情以身相许就得了,懂?外加了个贱兮兮的表情包。
陈晚啧了一声,回以一个嫌弃的表情。
回到酒店后,陈晚囫囵洗了战斗澡就趴下了床,一动不动的,紧紧闭着眼睛。
好不容易熬到高考结束了,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告一段落,明天就可以回家了……身体和精神上紧绷了太久,人一下子松下来疲倦就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挡都挡不住。
空调声轻轻开合运转着,伴着不知打哪条巷子里传来的麻将声。
恍惚间,陈晚呼吸都闷在了枕头里,隐约地坠入了一个梦里。
梦里有个人。
准确来说是个陌生的男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司马与马更新,第1章 第1章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