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到学校,一个女同学看着我身上的衣服,惊讶地说:“这不是我扔的吗?看,袖口的小花还是我缝的呢,”
在同学们的同情嬉笑声里,我涨红了脸,忍住眼泪,后背濡湿,第一次感觉到难堪和羞耻。
从此,在学校,他们都喊我“捡破烂的”、“破烂妹”。
他们撕了我的书,我就把书背下来,对我指指点点、嘲笑奚落,我就当没听见,使唤我做事跑腿,我都照做。
我很怕给爷爷添麻烦。
还有一次,我的鞋底开了,整整一个早上,我都忍着饿拿脚紧紧踩着地,不敢离开,我感觉到我的脸像在烧火,黑板上的字越来越模糊。
我低垂了头,不敢让别人知道我想哭。
我不想给任何人指点笑话我的机会。
离开无人的校园,我知道我的走路姿势一定很奇怪很可笑。
我的鞋底开了一半,走路会发出声音,听得我面红耳赤,这是贫穷的声音。
随着我一天天长大,男生们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同,在女生们的起哄声里,他们会很大声地说:“谁喜欢收破烂的?”
好像昭告天下和我撇清关系,然后和那些女生一起欺负我。
我只好每天都把我所有东西带回家,第二天再带来,踩着上课铃声上课,又抢下课铃声跑出教室,躲到校园某一个角落。
我不敢惹事,但也不甘心被欺凌。
我拼命学习,每次都考第一,他们回答不上问题的时候我都抢答。
老师问我为什么不带书,我就指指我的脑袋,说,“我的书在这里,记在脑子里的才是自己的。”
老师狠狠表扬了我,我没有说话,也不用说话,我知道,我站得笔直的身躯在无声嘲笑他们每一个人。
每次家长会上,我都要爷爷穿的破烂一点,再破烂一点,然后把他们所有穿着光鲜的家长都比得面上无光。
他们越是欺负我,我就越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我这个捡破烂的。
家长会后,男生女生们都不再起哄了,他们一致对外,变本加厉的欺负我,渐渐上升到打架。
我不能打伤他们,也就不能还手,但每一次被打之后,我都立刻站起来,不流泪也不去看伤口,笔直着身躯坐回座位上,无声蔑视所有人。
再后来,打架变成群殴。
我知道,不能在这样下去了,我得想个办法,搞一个大动作,把他们都唬住,否则我将永无宁日。
我瞒着爷爷捡瓶子凑了一块玻璃钱。
当他们再打我的时候,我奋起反抗,把他们推开,趁人不备跑到窗边用手砸碎了一块玻璃,我捡起一块玻璃,在我的手臂上划了一条深深的口子,血滴了一地。
男生们都愣住了,女生则惊叫着后退。
我把那块玻璃握在手里,当着他们的面用拇指摩挲尖锐部分,好像对锋利程度很满意。
我逼视他们:“不玩了吗?”
没有人出声,我知道,他们都是欺软怕硬的怂货。
我把手里的玻璃拍在桌子上:“今天,你们当中只要有一个人动手,就别让我活着出去,否则,将来你们都得死!”
我赔了一块玻璃,但再没挨过打。
我每天都沉着脸撑住气势进学校,从来不笑,没人和我说话,没人和我玩,没有朋友,但也没有人欺负我了。
我的日子安稳起来,顺利上了高中,快毕业的时候,一个爷爷资助过的大哥哥回来,带了很多东西分给我们。
大哥哥见了我愣了一下,然后说要给我拍张照。
爷爷摸着我的头笑着说:“希希长得最俊了。”又对我说,这个哥哥很有出息,手上那个拍照的东西值好多钱。
我没理由拒绝,就站在窗边,大哥哥不断调整站姿,很久才拍了一张。
过了几天,他拿来照片给我看,我穿着很老旧的衣服,辫子松松垮垮的垂在胸前,阳光从身后穿过来,把我拢进去,好像是我在发光。
我说我应该梳梳头,再笑一笑,这个太冷淡拘谨了。
可是大哥哥说,这是青涩。
没过多久,有个比我见过最有钱的人穿着还要体面的人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当明星。
我说什么是明星,他说就是穿着漂亮衣服在电视上表演的人,还有钱挣。
我同意了。
我需要钱,没有钱,我怎么报答爷爷,怎么帮助这里的孩子,怎么……救妈和妹?
我离开学校,不再念书,而是去学习很多我从没接触过的东西。
唱歌,跳舞,喝酒,走路,吃饭,甚至是怎么看人,怎么笑……
他们护理我的头发,矫正我的牙齿,祛掉了我身上所有的疤痕,甚至是藏在头发里那块。
等我学成之后,管我训练的男人带着另一个男人来看我,问他:“怎么样?”
我在训练室依稀听见“孤傲”、“圣洁”、“青涩的稚气”这些词。
后来我听说了一句话:男人有两大爱好,托良家女子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
他们爱看野性女子的柔情,温柔女子的勇敢,放□□子的专一,纯情女子的放|荡。
孤傲圣洁就是我噩梦的起源。
我辗转于各色酒桌与床榻,没人敢救我于水火。
我想起离家那晚,夜那么安静,月亮那么亮。自从我来到这里,我就没有安静的夜晚了,也没再见过美丽的月光。
我也曾反抗过,结果以爷爷被车祸住院告终,他们告诉我,最好是听话,否则爷爷就没命。
小时候,妈和我说,无论是怎样的绝境,都不能轻言放弃,希望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她教我的第一首诗,就是《相信未来》。
所以,我给自己取名就是“希”字,意在鼓励自己,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希望。
但我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生命中所有希望的光火都熄灭了。
没有他死我生的可能,我也不甘心受人摆布威胁,既然不愿保持原状,也不能打倒敌人,那就只能同归于尽了。
我拟定计划,假意顺服,以我所有去讨好、取悦他们,难得的喘息时间,我学习必备的知识,暗地里购买所需物件。
只出了一个意外,有一天,其中一个跟我说,有一对搞科研的夫妻说我很像她们失踪的女儿,要见见我。
我顺从地点头,并说我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那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见了我,抹着眼泪挤出笑容束手束脚地招呼我坐下,盯着我抖着嘴唇流眼泪。
然后老奶奶责怪地看了老爷爷一眼,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
那是我妈。
他们絮絮叨叨的讲了好多妈的事,说完有很不好意思,走的时候连声说麻烦了我。
我什么也没说,也没必要说,更不忍心说。
我的人生完了,妈和妹完了,爷爷也完了,我在意的人连同我自己都完了。
他们以为丢了孩子痛苦,其实真相才是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痛苦。
终于,我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定地点,约人。
他来的时候,我穿着象牙白的短旗袍款款走去他身边,低眉顺眼道一个万福。
这是我一生中最温柔的时刻,我抿唇微笑,神色柔婉,将一杯抿过的酒递到他唇边,在他饮酒的时候将那一口吐在手心,然后静静等待他倒在床上。
等他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布置好一切。
在外界我不算红,我的人设是出身贫寒在努力学习磨炼,我不在的时候,别人以为我在学习,其实表演从来不是我的重点。xǐυmь.℃òm
我也不喜欢表演,我讨厌被人直视,讨厌被人议论评说。
今天,这里,这个洗手间,是我为自己布置的舞台,适合我的舞台,观众是旁边几具血淋淋的骨架还有协助我表演的他本人。
除了他之外,剩下的观众都看不见,听不见,也不会说,这样的观众,我很满意。
也许是天赋异禀,我第一次下刀,手就稳得出奇,能在不同的位置适时调整刀锋的角度,能完美避开要害,能在最后两刀之前还看到他的胸膛起伏。
最后两刀,一刀心口,一刀颈动脉,万无一失。
听说人在死前会有倾诉的欲望,渴望被人理解,我也有,但我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我这一生,不堪回首,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
我的刀锋在他们的身上辗转,我那时想,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一双手脚,你们是人,难道我不是吗?
我也会哭会笑,会痛会怕,会流血会心跳,为什么我要被这样对待?
在家时我想,什么样逆来顺受卑微如狗的人才能给他家做孩子,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人可以活得连狗都不如。
在他拼命挣扎流着眼泪满眼惊恐地看着我时,我并不快乐,我从不想伤害任何人。
我这一生所求,不过衣能蔽体,食能果腹,有一安稳栖身之所。
但我什么也没有。
我快速洗去身上粘稠的血液,喷上香水,去下一个地方。
夜晚是很奇怪的,有时你觉得它长的好像没有尽头,有时又觉得一眨眼天就亮了。
这一个夜晚我做不了太多事,我会拿出名单让他们写名单上的人的大料,然后视听话程度决定是否给个痛快,我带不走的就让国家带走吧。
最后一个,是我自己,天还没亮,我趁着最后一点千金不换的时间,拉开窗帘最后看了一次月亮。
好美啊。
我以为只要我够努力,我的人生会是《相信未来》,可我拼尽全力,熬干心血,却只是《愤怒》。
我的愤怒不是泪雨滂沱,也不是压抑不住的满腔怒火,我不指望别人来帮我复仇,也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刻。
我的愤怒不是忿忿不平,也不是无休无知的评理述说,我不会为此大声地疾呼呐喊,也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刻。
虽然我的脸上还带着孩子气,而我也从不算是一个强者,但是在我未完全成熟的心中,愤怒已经化为一片可怕的沉默。
烈火带来的灼烧感渐渐逼近,我站在窗边看月亮。
慢慢地,我看不见月亮了。
当我睁开眼,我看到一个女孩子,我们站在虚空中,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她向我交代了来意,只是通知,我并没有拒绝的权力。
也许她是新来的,看我的眼神中带着一点期待。
我只是问我可不可以改个名字,“希”这个字,我不想再用了。
她说可以的时候,我松了口气。
我说:“吴泠。”
我想叫吴泠。
虚无而冷寂,这就是我的一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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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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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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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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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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