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学没多久,唐元明公布了踏青出游的时间,同学们欢欣雀跃,只有吴泠并不是很感兴趣,所有规律生活之外的特殊事件都能让她胡思乱想,但也不好不去,不然显得太不合群了。
江天昊却很期待,他有点感觉到吴泠整个寒假都不是很开怀,也受外界风言风语影响。那段流传出去的视频,让吴泠本人在网上被谈论了好一阵子,只是因为没有新消息才渐渐被取代。
他想,也许就是因为这件事,吴泠才不开心,也想趁着这次踏青让她好好放松放松,不要总是忙忙碌碌闷着。
出发之前,吴泠得到了楼下爷爷额外资助的一千块,他说他的儿子要他去国外生活,可能他很快就要搬走,吴泠听了很是难过,她在这里住了几年,和爷爷学打太极,如同亲人一般。
果然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吴泠强露笑容,回家把钱压了箱底,没舍得花。
踏青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到了地方下车的时候,唐元明大声提醒同学们带好东西。江天昊拿着外套跑过来:“你冷不冷,来,把外套床上。”
然后在老师的催促声里,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班级。
林妙妙调侃着笑嘻嘻地说:“你看江天昊,像不像个操心的老父亲。”
吴泠听罢,却无心反驳。
林妙妙看着她说:“为什么你寒假过年还能瘦啊?太没天理了这。”见她不说话,林妙妙疑惑地问:“你最近怎么闷闷不乐的?”
吴泠这才强打起精神来说笑,“只是有些累了。”琇書蛧
林妙妙语重心长地劝:“一边挣钱一边上学,全年无休,你能不累吗?你歇一歇吧,现在看你努力我都觉得害怕。”
邓小琪赞同道:“真的,你那不叫努力,你那叫不要命了。”
第一个景点是穹窿山,吴泠爬了二十多分钟就体力不支了,勉强再走了十多分钟,实在不行了,只觉得口干舌燥,肋下隐隐作痛,江天昊扶着她坐到一边的凳子上。
所有人都上山去了,只有他们两个孤零零在这里,显得格外不合群。
江天昊见吴泠还脸色通红,拨开她濡湿的额发,安慰她说:“其实山上也没什么好玩的,还冷得很,我看这里风景就不错,你看着树,这小路,多有意境。”
被人安慰的时候格外软弱,吴泠不知为何,内心忽然就好像山崩海倾一样不受控制地崩塌了,她以手掩面哭了出来:“对不起。”
江天昊,这个让她无数次觉得她未来会幸福的人,无数次让她坚定她的选择没有错,可即便如此,她也无数次想过要分手。
她知道自己有问题,一点点善意,她就动容,一点点……哪怕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她就觉得难受,她也不是看不出江天昊有时面对她时,那种欲言又止、进退维谷的状态。
她觉得自己深陷泥沼,只能一点点沉沦,无可挽救了。
江天昊见左右无人,把她揽在怀里,细细安慰,她虽止了泪水,但他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众人下山,江天昊看着如同平常一般与大家说笑的吴泠,忽然觉得难受极了,他仿佛透过她笑容如旧的脸上,看到她内心深处——正低低饮泣。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关于吴泠。
她是个内敛自持的人,他从没见过她这样不受控制,仿佛崩溃。
下山的时候,林妙妙看着江天昊说:“你干嘛总看着人吴泠啊,这两年还没看够啊?不过话说回来,吴泠的脸,谁能看够啊?”
林妙妙还是那么活泼,有她在总是很热闹,吃饭的时候,她大发豪言说自己请客,还嘲笑他们几个人战斗力太弱。
邓小琪说胃撑大了缩不会去,钱三一却说不要紧,林妙妙长了四个胃。
林妙妙说钱三一说的没错,她的确有四个胃,一个放肉,一个放菜,一个放主食,一个放甜品和饮料。
林妙妙说甜点能让人心情愉快,吴泠不觉得,她不注重口腹之欲,不爱荤腥和油腻,也不爱辛辣及甜食,活的好像只兔子,她有发现这辈子胃口比上辈子还差,常常不思饮食,却也只以为是菜做的不好的缘故。
林妙妙开心地干掉了碟子里的蛋糕,但是付款的时候,一听价格就不开心了,表情瞬间尴尬。
吴泠了然一笑,随即听到砰的一声,她抬眼看去,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陌生男子撞到了路边的花坛上,她看过去时,两人的视线正好碰在一起,对方笑容讪讪。
吴泠神色未变,淡着脸假装和她没有关系,然后拿出卡要替林妙妙付账。
一桌五个人都看到了,江天昊不悦地扫了一眼那男子,站起身来付了账:“我来我来,有我在怎么能让你花钱呢。”说话的时候,手就按在吴泠肩上。
林妙妙看着那男子正要说吴泠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就顺着那男子看到了邓小琪的妈妈和一男子并肩而走,举止亲密,她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举起手来就要打招呼,但是被邓小琪阻止。
吴泠明显看出来邓小琪平静面容之下的沮丧和低落,料想其中必有隐情,但是林妙妙无知无觉,还自以为猜中了真相,说:“我知道了,是不是你爸你妈跟踪你?比我妈还狠,我去,那是你爸爸?我总算见到你爸了,你爸……发型不错。”
那是个秃头矮胖的中年男人。
吴泠踢了林妙妙一脚,林妙妙看了眼吴泠,又看看邓小琪,那表情没事都让人觉得有事,导致紧接着吴泠和邓小琪对视的时候,气氛微妙极了。
吴泠被林妙妙蠢到了,只好把目光方到钱三一身上,轻轻叹了口气,等江天昊回来,四个反应过来的、没反应过来的人都心照不宣地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虽然林妙妙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吴泠要踢她,但她也不是真的缺心眼,察言观色没有出声。
晚上,江天昊把吴泠的行李拿过来,他拉着她的手,不安极了,郑重地叮嘱她一个人住要注意安全,睡前要检查门窗是否锁好,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吴泠一进门就锁好了门窗,拉上窗帘,因为白天的事,她现在情绪很低落,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忽然就不受控制了,和邓小琪的关系也陷入了一种相当微妙的气氛中。
在她们三个人的友情中,她是后来的、插足者,并且一开始邓小琪并不怎么喜欢她,虽然没有明着说出口,但是她能感觉得出来,她为了不让气氛尴尬,也曾经有意无意、明里暗里地拉近和邓小琪的关系。
但两人一直关系平平,只是因为林妙妙在中间才得以维持。
吴泠知道自己性子纠结,拉近关系的时候明着自然,暗地里并不怎么热情,或许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讲究气场和吸引,也或许是她骨子里的疏离已经化为实质,总之造成今天这局面,只能说她们两个天生不和。
不和还要勉强在一起,这就是痛苦的根源。
吴泠坐在床上看书,直到两点还是很精神,为了明天能有精力游玩闲逛,就吃了几片安眠药。
五点钟不到就醒了,走路时觉得好像是踩在棉花上,总有一种落不到实处的感觉,身上也轻飘飘的,很是乏力。
玩了一天,吴泠走的脚都疼了,终于到了今天的最后一站——游乐场,林妙妙依旧嗨得不得了,手舞足蹈;“哇!我们先玩哪一个?这么多。”
江天昊同样的兴奋:“全部都玩!”他兴奋地拉住了吴泠的手:“你说从那个开始,咱就从哪个开始。”
吴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可以永远那么激动有活力,四处看看,想找点她能玩的项目,也顺便找找激动的感觉,但入眼都是那些只能中午玩,因为早晚要出事的落地成盒项目,什么过山车、摩天轮还有在空中直上直下的不知道叫啥的项目。
吴泠光是站着看就已经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真要上去玩……还是算了吧。
她把手从江天昊手里抽出来,坐到一边的花坛边:“你们去玩吧,这太高了,我受不了。”
江天昊坐到她身边:“你怕高啊?”见吴泠点头,他立刻反口,体贴道:“确实是太高了,其实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在这儿坐着。”他对钱三一他们说:“你们玩去吧,我们累了,在这儿歇一歇。”
钱三一也坐下来:“玩了一天了,我也有些累了,林妙妙,你和邓小琪去吧。”
林妙妙看看摩天轮:“吴泠,去吧,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意思?这就是看着高,其实一点都不可怕,你去了就知道了。”她对钱三一改了脸色:“钱三一你在这儿当电灯泡你好意思吗你?”
邓小琪矜持地坐在钱三一身边:“其实我也甚是乏累,妙妙,我陪三一,你自己去吧。”
林妙妙气得跳脚:“你们四个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来一次游乐场,我不管你们了,我自己去玩了。”
吴泠想到几句诗:
不惋惜,不呼唤,我也不啼哭,一切将逝去,如苹果花丛的薄雾,金黄的落叶堆满我心间,我已经再不是青春少年。
……
如今我已倦于期待未来,生活呀,难道你是一场幻梦?
……
天下的众生啊,你们生生不息,只有我,会独自在平静中死寂。
不对,应该是,我从未是青春少年。
吴泠的目光追随者林妙妙轻快的步伐远去,江天昊见这仿佛虚空的眼神,总有中不好的感觉,他拉住她的手,兴奋的建议:“我知道有一样不高的,你肯定喜欢。”
旋转木马。
吴泠看着江天昊刻意的积极神情,心中酸楚翻涌咆哮,无法言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给他带来了很多负担?但她只能用更天衣无缝的演技会以一笑,点头应下,然后滑进更深的深渊。
江天昊以为她真的高兴,跑去买来一个大气球给她系在手腕上,林妙妙这时回来了,虽然有点嫌弃旋转木马,但比起自己玩,那还是人多有意思。
江天昊拉着吴泠上了台阶,选了一个两人座坐下,吴泠捏着气球的绳子,靠在江天昊肩上顺着绳子看上去。
她从没坐过旋转木马,一边围着一个点转圈圈,一边上下晃,好像是地球自转加公转,她继而想到浩瀚的银河系,像是散落的砂石被某种莫测的力量扭成旋涡状,想着想着,几乎呼吸困难了。
她知道自己有问题,也一直在看书寻求解决之道,不好好像一直被隔绝在门外,求告无门。
她莫名的想哭,却又突然发觉最近情绪波动比从前大了好多,时常觉得眩晕乏力,总有点不再状态,不知道是不是问题严重了。
她忽然极度自责,她这个样子何必连累别人?为什么江天昊要成为她寻求安稳人生的寄托?
她无力地倚在他肩头,寸寸柔肠断,缓缓抬头去看他,蹙着眉头,眼中是深深的悲伤和歉疚。
江天昊第一时间感觉到她的动作,侧低下头去看她,被这神情看得心慌,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是不是不舒服?”不等吴泠说话,他就大声叫停,焦急的对她说:“咱们不玩了。”
钱三一也转得头晕,佯装淡定平复心跳顺势跟着缓缓走下去了。
吴泠扶着栏杆往楼梯口走,才下第一个台阶就怔住了,恍惚间觉得自己下的不是台阶,而是悬崖峭壁,却不受控制的往悬崖下倒去。
吴泠脑子发懵一头栽倒,随即周围一片惊呼声,江天昊只好把吴泠打横抱起先让开路,尽量稳住步伐,保持平稳,把她放在游乐场的长椅上看她究竟如何了。
林妙妙凑过去看,叫她的名字:“吴泠,你没事吧?”她回头去看旋转木马,一脸迷:刚才坐的是不是旋转木马?是旋转木马没错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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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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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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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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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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