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瑚和黛青听到声音就往声源方向去,见吴泠仿佛看不见她们一样,惊慌失措、满脸泪痕的穿着夏装就跑了出来,被门槛绊了一下,没有摔倒,却因为惯性的原因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从台阶上狠狠地摔了下来。
两人吓得魂飞天外,一边喊人一边跑过去:“主儿,您怎么样了,主儿?”
吴泠面色惨白如纸,冻得直发抖,捂着肚子:“皇上,皇上。”就昏过去了。
毓瑚一边吩咐人将吴泠抬入内室,一边喊李玉进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见李玉应声,一看李玉早就跑进去了。
李玉看见弘历倒在地上,脚下一软,直接瘫倒在地,却顾不得许多,连滚带爬到弘历身边,见他一副生死不知的样子,壮着胆子探探鼻息,见还有气,略略放下心来。
如此,喊太后的喊太后,喊皇贵妃的喊皇贵妃,喊太医的喊太医,六宫妃嫔齐聚于此,一向安静的承乾宫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不过人虽多,却无人言语。
太后在一边心急如焚,见诊过脉的太医们围在一起嘀嘀咕咕,连忙催促道:“快说,皇帝究竟是怎么了?”
齐汝冷汗淋漓,膝行而来,趴伏在地:“从脉象上看,皇上似乎是。”话至此处,他抬眼看了眼六宫嫔妃,又低下了头,欲言又止。
太后挥退了六宫嫔妃,只留下如懿,催促齐汝。齐汝这才战战兢兢地说:“皇上似乎是中了一种慢性毒物,此毒会使人形容枯瘦,衰弱而死。臣只切过脉,若要确诊,还需查验这月皇上所用膳食等物。”
如懿来不及细想,瞬间头晕目眩,差点站立不住,但见太后的手已经发抖了,但身体还如石柱一般撑着,心知此刻不是脆弱的时候,强撑着站稳,腿却发抖。
太后眼神锐利:“查!今日必得差个水落石出。”说完,她抓住重点,眼神中有淡淡地疑惑,喃喃道:“形容枯瘦,衰弱而死?”
如懿也回转过来,神思清明些许,她第一次在太后面前如此铿锵建议:“太后明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下毒必有赃证,臣妾请太后允准,趁六宫中人在此,搜查六宫。”
太后眼中有赞赏:“不愧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好!福伽,你亲自带人去搜。”这才传唤吴泠身边的太医,她如何了。
江与彬与齐汝等人交换信息,表示吴泠没中毒,只是身体才好些,此时有孕本就危险,又摔得太狠,皇子只怕是……
他没说下去,也没必要再说下去了。
如懿那边,虽然说了搜宫,但也不会漫无目的的满宫搜查,这毕竟是皇宫,不是菜市场。
如懿心中确实有人选,嘉贵人身边的贞淑是医女出身,冷宫饭菜事件,甚至哲悯皇贵妃的死,嘉贵人说的那样详细,言之凿凿,她或是凶手也未可知。
嘉贵人不止有能力,也有那个心思,设计永璜和她,难道不都是她做的?她眼见皇后之位到不了手,就要害死吴泠得贵妃之位。
如懿带着满腔忧心和愤怒,和太后身边的福伽、皇上身边的李玉、进忠和太医进了启祥宫,地毯式搜查。
夸张一点说,启祥宫里的每一寸土、每一片瓦都细细搜过了。
进忠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是嘉贵人做的无疑,他不担心事情没结果,毒下到皇上身上,即便没有物证,只要审问碰过膳食的宫人,没人会替嘉贵人抗的。
他担心吴泠,也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担心没了孩子吴泠会撑不住,心急如焚之间,忽然听见福伽一句:“江太医,快来看看这个。”忙走上前去。
江与彬蹲在地上,手指沾了点地上的药粉,在阳光下细细分辨。如懿在一边焦心的等着。
江与彬忽然回身,跪地。如懿忙问:“这是何物?”
江与彬神情紧张极了,深呼吸道:“回禀皇贵妃娘娘,这是一种北地的毒物,只需食用一点点,人便会,立即毙命。”言罢,深深叩首,紧张的直喘气。
左右皆惊,一时静默了。
如懿一动,身边的福伽便捡起不小心掉在地上簪子递给她。如懿没有接过来,说:“福伽姑姑,请将此事回禀太后。”
福伽福身:“奴婢遵命。”说完,拿着簪子匆匆离去。
其实这已经够了,身为皇帝妃嫔,却拿着能教人立即毙命的毒药,谁知道这药哪一天会出现在哪里?今日敢害宠妃,明日就敢弑君了。
嘉贵人的命,到头了,进忠想着,心里的急切又涌上来了,不知道吴泠怎么样了,肚子里的皇子保不保得住?
等如懿搜查完启祥宫,带着新得的赃证道承乾宫时,作为上一届宫斗冠军的太后已经将大多妃嫔遣走,只留下皇贵妃、纯贵妃,照看吴泠的愉妃和玫嫔,执意留下等弘历醒来的舒嫔,又将牵涉其中的宫人,在承乾宫的院子里一一审问加搜查,还不许他们大声。
果然,知道中招的是皇帝,全都吓懵了,没人敢有所隐瞒。不止是杏干和饭菜,还买通了接生嬷嬷,还多出来一个人,给接生嬷嬷塞银子的,除了嘉贵人,还有令贵人。
进忠知道令贵人下了手,又急又气又自责,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狠狠给了自己两耳刮子。
虽然太后立即抓住了那个有问题的接生嬷嬷,但对吴泠的情况,太医还是直摇头。
吴泠那一摔直接昏过去了,接生嬷嬷好不容易给弄醒,可她经此变故,本就力气小,好几碗催产药灌下去都没用。
直到深夜,弘历醒过来,只记得自己身体不适就一头栽到了,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事,知道吴泠生了,猝然起身跑过去。
子时,十阿哥永瑞出生,接生嬷嬷面色惴惴,将孩子抱了出来。那孩子瘦小的像一只猫,一丝哭声也无,弘历小心地接过来抱着,叫他的名字:“永瑞,永瑞,你应一声。”
没有声音。弘历眼中泛起泪花,重新用期待甚至带着一点哀求的声音唤他:“孩子,你应一声,你应一声,啊?”
齐汝跪地道:“皇上,十阿哥实在虚弱,臣无能。”
弘历好像没听见一般,一声声唤着怀中没有声息的孩子:“永瑞,你睁开眼睛,看一看皇阿玛,皇阿玛教过你读书的,你忘了?永瑞,你。”
他说不下去了,心中酸痛无比,眼泪涌出来滴在孩子的脸上,他颤抖着嘴唇,仍想呼唤,只叫了一个“永”字就说不出来了。
太后在旁边看着,不尽唏嘘。她以为自己了解皇帝,他出生便丧母,年少不得皇上疼爱,曾差点被景仁宫毒害,若非先帝子嗣不兴,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所以他敏感,他自我,他不相信任何人。
与皇贵妃年少情谊又如何?还不是为了和自己斗法让皇贵妃守孝,还不是退步让她入了冷宫。
他是皇帝,又还年轻,膝下儿女近十,且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孩子,没必要为一个没睁开过眼睛的孩子如此痛心。皇家少亲情,许多皇帝对自己的孩子,甚至不过记得一个名字罢了。
她没想过皇帝会为这个孩子如此失态。后宫子凭母贵,皇帝多心痛这个孩子,就有多在意他的母亲。
这一刻,他不再是天下之主,只不过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父亲,为他的孩子伤心地哭泣着,旁若无人。
太后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了一眼立在一边的嫔妃们,皇贵妃的惊讶黯然,纯贵妃的羡艳伤怀,愉妃的忧虑不忍,舒嫔的心酸自怜,都被太后收入眼中。
这时,不论位份高低,大家都是伤心人。
太后顿了顿,还是打断皇帝,说:“皇帝,你还会有孩子的,还是。”她本想说,还是先处置罪人吧,话到嘴边,变成了:“还是先去看看昭贵妃吧。”
弘历不敢去,不敢看,也说不出口。
他留恋地看了眼怀里的孩子,把脸贴在孩子的脸上,良久,他说:“李玉。”
李玉忙上前来,见弘历把孩子交给他,慌忙丢下拂尘接过孩子,听他说:“十阿哥永瑞,葬,端慧太子园寝。”
他用一种听了就让人觉得心酸的语气,说:“兄弟作伴,不至寂寞。你亲自去办。”
李玉抱着孩子,躬身答道:“是,奴才遵旨。”ωωω.χΙυΜЬ.Cǒm
弘历方才有一口气撑着,这时才觉得晕眩,他身形一晃,如懿下意识上前来扶住了他。弘历被扶着缓缓坐下,揉着额头,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福伽扶着太后坐在了弘历身边。太后缓缓道:“皇上是中毒,所幸祖宗庇佑,中毒不深,只需调养些时日即可。”
弘历停了揉着额头的手:“昭贵妃,也是中毒吗?”
太后道:“贵妃主要是见皇帝摔倒,惊惧交加,从台阶上摔下。”她见弘历闭上眼睛,不忍细听的样子,没再说下去,言归正传:“皇贵妃带人在金氏宫中搜出一些毒物,但比皇帝所中之毒少了一样。”
她斟酌着:“也许是用完了。金氏与卫氏还买通了接生嬷嬷。”
弘历一时迷惘,问:“卫氏?”
太后提醒道:“从前的令贵人。”方才,这二人已由太后做主,废为庶人。
如懿这时道:“皇上,金氏曾告诉永璜,哲悯皇贵妃为孝贤皇后所害,便是食物相克之毒,臣妾在冷宫时,也曾被人设计多食性寒之物,还有莲心所言,孝贤皇后不懂蛇莓引蛇之事,如今看来,玫嫔与仪嫔的孩子,这些皆与金氏脱不开关系。臣妾请旨,严审金氏,求得真相,告慰蒙冤被害者在天之灵。”
弘历想起慧贤皇贵妃临走前,也说过这样一句话,“固然有嘉妃说起药理,但事情是皇后让臣妾做的”,暗恨自己早未警觉,以致今日,一口气堵在心口,竟未能说出话来。
玫嫔没想到,一番波折反而引出了这些事,她想自己大概是被嘉贵人给利用了,恨得咬牙切齿,五内如烧,见弘历不说话,忙跪地道:“皇上,金氏狼子野心,毒害皇上和皇子,切不可因为玉氏,就轻饶了她啊。”
“那么,着慎刑司严刑拷问。凡涉此事其余人,一律诛杀!诛九族!”玫嫔不说,弘历都要忘记了,他发了狠,咬着牙道:“进忠,即刻宣张廷玉,兵部尚书、侍郎入宫觐见。”
这意思很明显了,皇上对玉氏动了杀心,也是,献上这样的女子,难道不是玉氏的过错?
那么,金氏吐出来的真相是什么也不重要了,皇上连玉氏都不顾,金氏更是无足轻重了。
弘历与朝臣商议过对玉氏起兵事宜后,疲惫不堪,在养心殿休息。
晚间,如懿听闻弘历醒来,担心不过,前来探望。
弘历刚刚醒来,愣愣地坐在床边,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要往何处去,想做点什么转移一下情绪,又不知该做什么,看着窗外夜色暗沉,风声呼啸,一种异样凄凉的感觉袭上心头。
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孤独。
此时如懿进来,看见这个与他相伴几十年的青梅竹马,他忽然觉得十分安心,他伸出手叫她过来:“如懿啊,不必行礼了,到朕身边来。”
如懿原本见他为十阿哥那样的难过,想着自认与他情分不同,可是初次见他那样的深情,却是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和孩子,心中沉甸甸的,满是黯然。
这种黯然销魂的感觉,被这一句“到朕身边来”抚慰了,好像海水涌来冲走沙地上的字迹。
她的小小情绪变成了难过,为他的难过而难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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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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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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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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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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