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脾气,从来不会在他身上使。
她对他,终究是不同的。
旭凤垂首情不自禁抿唇略露笑意,又很快收住了,想着定要晾一晾她。他与润玉乃是手足,情分非比寻常,她当着他的面都敢给润玉脸色瞧,倚势而骄,以后还得了?
想到此处,旭凤转身替唐柔向润玉赔罪,就像曾经多次替天后赔罪一样,熟门熟路:“还请兄长莫要见怪,唐柔有口无心,我替她向你赔罪,还请你看着我们兄弟情分,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润玉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他只是疑惑,从前看旭凤胸怀坦荡、光明磊落,倒不曾想还有这些意外的发现。他很确定,唐柔现在不喜欢他,但也很确定,她也不喜欢旭凤。
说到底,他们兄弟两个半斤对八两,唐柔那边,哪里轮得到他旭凤来代替赔罪?润玉没想到旭凤居然一点都不曾察觉。
忽然,他心中自嘲地笑了,也是,谁也不能和旭凤比呀,从小到大,只有旁人看他脸色的,他何曾需要去看旁人的脸色?
润玉表示自己不会生气之后,就看着旭凤悠悠闲闲地走了,一点也没有去唐柔那里描补的意思。
且不说润玉和旭凤是怎样的心思,就说唐柔那边,她又气又怒的回了住处,趴在被子上边哭边在心里唾弃润玉,什么平日里说他们多好多好,关键时刻墙头草、和稀泥,向着旭凤,不向着她……
不对!唐柔哭完,脑子里响雷一般炸开,润玉和旭凤才是亲兄弟,向着自己的兄弟有什么不对?为什么她要为这个委屈?
从前,纵使她和旭凤交恶,但是本着疏不间亲的原则,从没在润玉面前说过旭凤一句不是,为什么现在她会觉得润玉应该向着她?
除非,她觉得她在润玉心里应该是比旭凤更重要的存在,或者,在她心里润玉是重要到,无论他面对任何人都应该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的人……
突然,门外传来低低地叩门声。唐柔短促地哼了口气,轻轻冷笑,没有搭腔。
润玉灵力高强,神识敏锐,她那声轻轻的冷笑,他自然是听见了,于是再不敢出声,站在门外等她消气,生怕惹她厌烦,但又很想解释一二,一时间进退两难。
等一会儿,门里还是没有声音,润玉犹豫再三,正打算再去叩门,刚走上台阶,门吱呀一声开了。唐柔显然是哭过了,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润玉顾不得多想,连忙道歉:“今日之事都是润玉的不是,请你看在往日情谊上,这次可否原谅一二?”说完抬眼去看她。
唐柔挪开一步让出空间,头往屋内一歪示意他进去。润玉心内半点没有放松,顺着她的意思走进屋,不敢像往日那样随意就坐。
这屋子锦觅常来,她给唐柔换了一张方木桌子和长长的藤椅,桌上摆放着一瓶桃花。
唐柔关上门转身见他拘谨地站在一边,心里一笑,只是仍记挂着他方才要给旭凤说话的事,不露声色独自坐下后,才示意润玉坐在她身边。
润玉见唐柔不说话,以为她余怒未消,再次致歉。唐柔不听,反问:“你说你错了,那你说说,你错哪了?”
润玉答不上来,他那些小心思自然不能说,但若是说他猜测她是因为他没有第一时间替她说话才生气,她会不会觉得她在他心里是个小气的人?
见他不说话,唐柔拿出把扇子,扇着风,悠哉悠哉地说:“说自己错了,结果连错哪里都说不出来,这就是你的诚心?”
说完见他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左右为难的可怜样子,心中叹口气,决定且先放他一马,待人到手了再一并发作。她翻过手掌,两截断剑出现在手中,递过去:“你修得好,我便不怪你了。”
润玉如蒙大赦,忙接过:“自当尽心。”又是一番好话自不必提。唐柔打断了他:“你不必说这些哄我,我只看结果。”说完,她示意润玉往旁边挪动,直到他挨着左边的扶手才罢了。
唐柔手撑在椅背上瞧着润玉抿唇笑着,不说话。润玉如坐针毡,低头避开了她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衣裳,确认并无不妥之处,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好像看穿了他的所有。
本想着仿佛徐丹霞是说过,倘若遇见想下手的人,可以先突破他的个人距离,如果他不躲开,那他不是浪子就是有戏,就算是浪子也不要紧,反正也不会比她们更渣。
没想到这人这么单纯,只是看了一眼,就……,唐柔没再想下去,见润玉如此反应,极有兴致地靠过去。润玉觉得她好像是那个意思,但又不敢确定,只能尽量向后靠直到她伸手握住了他身边的扶手。
润玉有一种被圈在怀里的感觉,突如其来的暧昧和欢喜感觉令他飞红了脸,她手里那把扇子遮在他眼睛上,团扇并不足以遮住所有的光线,他觉感觉眼前突然变黑了。
他知道是她离他越来越近,心中隐隐的期待,血气上涌,唇干舌燥。唐柔没打算吻他,正要笑,却见他衣摆下伸出一条银白的龙尾。尾巴很长,面前放着木桌子,它只得委屈地绕开了桌子。
唐柔见那尾巴银白发亮,光芒闪烁,心痒难耐正要上手摸一摸,还没等伸出手去,尾巴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对尾巴的突然出现的原因有个大致的猜测,很突然的靠近了润玉,笑意深深:“尾巴呢?”润玉张口欲言又止,他认为自己真身甚丑,不好意思显露。
所有的小心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纸老虎。唐柔不再看他,靠在椅背上,施施然理理衣摆,将团扇水平放在膝上,“让它自己过来。”
润玉犹豫再三,不得不从,顷刻间,泛着银光的龙尾明明白白摆在面前,尾鳍从桌腿上擦掠而过,小心地攀上来搁了一角在团扇上。
唐柔故意不看润玉的神情,只是伸手覆在尾鳍上,冰凉光滑,她又顺着尾鳍摸到了龙鳞上。那些银白闪光的龙鳞严丝合缝地铺着,真是一丝缝隙都没有!
润玉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见并无厌恶之色,才稍稍放心,又见她用手指轻轻从鳞片之间的衔接处擦过,一副无从下手的模样。他试探着伸出手,递过去一片龙鳞。琇書蛧
唐柔睁大了眼睛,她可并没有生生拔下来一片龙鳞的残忍想法,这润玉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是他手里那片鳞,比他身上所有的都好看,泛着浅红浅蓝交杂的光,还有淡淡的龙涎香气。
事实证明,任何一个女子都不能拒绝亮晶晶的东西,唐柔留恋地看了一眼,矜持地移开视线:“你有这么多鳞片,谁知道都送过谁,哪天她拿出一片,我拿出一片,岂不尴尬?我不要!”
润玉一笑,收了尾巴:“这龙鳞只此一片。若你要找我,便可挥出唤龙咒。”
唐柔这才回头收下,仔细记下他双手的动作便是记下了,才说:“天上没意思,我们去魔界吧,今天就去,不,现在就去。”
润玉立刻想到了要去魔界抓穷奇的旭凤,有些别扭,但正要答应时,唐柔捕捉到他那一瞬间的犹豫,知道他在想什么,就道:“魔界那么大,怎么会那么不巧遇上?再说了,魔界又不是他家的,只许他去不许我们去不成?”
润玉这才应下。正要动身之际,门外忽然道:“唐柔仙子,敢问夜神殿下是否在此?”
唐柔示意润玉自己去看看。润玉不想耽误和她出门,速度很快的出了门。唐柔听见门外那人又道:“陛下宣殿下去九霄云殿觐见。”她出门示意润玉她听见了,让他放心走,润玉这才面带愧色离去了。
她回到屋子里又坐在藤椅上,思想着就入了神,忽然回神一抿嘴笑了,微红了面颊啐道:“呸!哪个笨蛋会喜欢润玉那个呆子?”
润玉刚走没多久,锦觅欢欢喜喜的来了,唐柔这才知道原来润玉一直有婚约在身,他的未婚妻就是锦觅。
很好!本以为是条单纯无害小白龙,原来是个白切黑。关掉对润玉的滤镜,唐柔觉得很多事情一下子就看清楚了,她以为是她正要对对方下手,原来是对方一直在盘算着怎么朝她下手,漂亮!
锦觅觉得唐柔今天很不一样,笑的有点瘆得慌,她拉着唐柔的手臂:“唐柔,你怎么了?”
唐柔拍拍锦觅的手以示安慰,笑道:“没事,想起一个可恶的人,正想着怎么给他点颜色瞧瞧。”
锦觅听完并不怀疑,道:“谁呀?你说出来,我叫爹爹打他给你出气。大家都是朋友嘛,你对我那么好,我也会保护你的。”
唐柔神色恢复如常,“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不用了,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我自己就可以秒他。”心里闪过千百种能让润玉好看的法子。
锦觅点点头,“那你自己小心应对啊,不要被……,你说的那是什么来着,哦对了。”她一拍脑门:“反杀!你可不要被反杀了。你要是应付不过来,一定要叫我帮忙。”
唐柔噗呲一声笑出来,“我叫你帮忙,你再去叫你爹爹帮忙?”
锦觅有点不好意思,很快又恢复过来,一拍胸脯:“你放心吧,等我以后和爹爹一样厉害了,我会保护你的,还有肉肉。”
从九霄云殿回来的润玉刚到门口就听见屋内唐柔问锦觅:“我们去魔界玩吧?”
锦觅兴致勃勃,连连答应:“好啊好啊。”
这话音一落,润玉就见唐柔打开了门,看着她的目光暗藏不善,他心里一咯噔,知道是婚约的事被她知道了,莫名的心虚。
心大的漏风的锦觅都察觉到这两人眼神之间极其不对劲,但又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只得先道:“润玉仙,我和唐柔正要去魔界玩,要不然你和我们一起去吧。”说完拽了拽唐柔的袖子。
唐柔拉着锦觅的手,笑容“核善”:“润玉,一起?”
润玉讷讷依言,纵有百般口齿伶俐,也使不出来了,隐瞒了婚约的存在,到底是自己理亏,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但是锦觅在,说什么都觉得诡异。
他打定主意一有合适的机会就解释,三人一道来到魔界,见唐柔和锦觅温柔地说这话,就是不理他,心里不上不下的。
魔界正是夜晚,暗夜如墨,左右被忘川河染成绿色,空中漂浮着绿莹莹的光点。三人换过衣衫,唐柔和锦觅皆是黑衣,润玉是暗蓝。
唐柔只见过润玉穿白色,乍见他换了风格,眼中惊艳一闪而过,却又抿住了唇没有夸他,见他腰间仍系着她送的蓝色宫绦,只是一笑并未多言。
待入了闹市,锦觅惊叹着拉着唐柔的手惊叹连连。魔界的夜晚的确比天界更新鲜有趣,连绵的灯火繁华,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拦路卖货的摊贩,这些在天界是难以想象的。
锦觅早就飞出去了,被一个光头小贩拦下,不久,锦觅拿着一对兔耳朵往头上比划着。
唐柔轻轻一扯润玉的袖子,无声无息地靠近了他,指着不远处压着声:“你看。”
润玉依言望过去,只见人头攒动,灯火闪烁无甚稀奇,他不明所以的回过头来,唇畔上忽然落下轻轻一吻。他脑海中顿时火花四溅,一时怔愣,很快飘着眼神咬了咬下唇,下意识看看左右,是否被人看到。
回过神来时,唐柔早已飘然远去,替锦觅买下那对兔耳朵,又挑了两对尖尖的狐狸耳朵。
收到耳朵的锦觅欢喜的在头上比划着,见润玉过来,便问他:“润玉仙,你看我,你看我,好看吗?”
润玉红着脸,结结巴巴:“好、好看。”视线落到唐柔身上,脸更红了,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就偏过头咳了一下,竭力压下剧烈跳动的心。
锦觅不知内情,便问:“润玉仙,你的脸好红啊,你很热吗?”
这时唐柔才抬头看他,一如既往的温柔,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说:“真的,你的脸好红。你要是热的话,就找个人少的地方坐坐吧。”
锦觅连连点头:“就是啊,我们两个玩也可以的,润玉仙不习惯的话就算了,大家都是朋友,我们能理解的。”又问唐柔:“你说对吧?”
唐柔端庄点头一笑,表示赞同:“你说得对。”
润玉就看着唐柔和锦觅携手离去,他不懂得女儿家百转千回的小心思,只是愕然:
她竟不认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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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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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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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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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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