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懿皇后死后,百官素服行奉慰礼,并撰写哀册文,凿筑碑文。
百官需着素服,百日后方可服浅淡颜色衣服。
自闻讣日为始,在京禁屠宰四十九日,在外三日。停音乐祭祀百日,停嫁娶官一百日、军民一月,以慰端懿皇后在天之灵。①
在端懿皇后死后的第七天,大理寺就皇后寿宴被毒杀一案,提审狱中女囚黄嘉茵,由大理寺少卿尉迟凌主审,当今圣上和长公主在侧旁听,各部代表陪同观审。
接到提审的消息后,梵嘉茵没有异议,乖乖地从牢房中走了出来,狱卒动作小心地给她的手脚拴上镣铐。
“嘉茵妹妹,你一定不能输,一定要洗清冤屈!”
“姐姐,我们刑期马上就到了,等我们出去再相聚。”
“嘉茵,祝你平安。”
背后的三个姑娘隔着牢门,红着眼眶目送着梵嘉茵走出这牢房。
她此去被提审,定是凶煞无比,要想洗清身上莫须有的罪名,只能依靠宁王和卫临风的努力。倘若这几日他们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那么梵嘉茵的罪名将会被坐实。
她跟在领路侍卫的身后,一步一步行在前往大理寺的路上,今日天象坐阴,山雨欲来。
看这样子,迟了近半个月的雨今日终于是要落下来了。
宫中行走的宫人皆着丧服,表情肃穆,不得大声言笑,宫殿也布置的缟素,之前一些小灯笼小花片的装饰都被扯了下来,院中的一些夏花也都换成了含苞的菊花。
人活着的时候不曾得过这般尊重,死后再得这些虚荣,是否真的有意义呢?
皇后这一生最想要的,从来都只是夫君的眼光而已。
“……案情梳理完毕,传嫌犯黄氏。”
踏入公堂,梵嘉茵被身边侍卫手中的剑柄一击,腿下一软便跪在正堂,尉迟凌官服穿戴整齐,端坐在堂上。
梵嘉茵解下面纱,露出提前用肤蜡重塑的五官,梵馨看后一愣,惊异半晌后恢复了神色。
尉迟凌一击惊堂木,喝问黄嘉茵:“信州黄氏,本官问你,毒杀皇后一案,你可认罪?”
梵嘉茵环顾四周,皇帝和梵馨在正位边设了两个主位,以便旁听,其他代表官员坐在两侧及后侧,另有记录的文书满满坐了两排,提手悬笔等着她的口述。
皇帝面容有些憔悴,该是因为皇后之死真的伤心了,右手握拳抵着太阳穴,斜睨着梵嘉茵。梵馨一身素衣,表情却丝毫不肯掩饰,得意地扬眉,等待着接下来精彩的审判。
“我不认。”梵嘉茵理所当然地拒认罪行,她的话音刚落,文书们立刻提笔在纸上刷刷写了起来。
梵馨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此刻在她的心里,梵嘉茵已然是穷弩之末。
尉迟凌一句一顿说得清晰:“据皇后贴身侍女琉光所述,皇后当日并未服下任何可疑的吃食,而据太医所述,皇后所中的毒素应该来源于皮肤或是空气,当日接触到皇后皮肤的人,只有作为妆娘的你一人,你该如何辩白?”
“当日我为皇后作妆前,替一个娘娘作了妆,在此之后,又为后宫的另外两个娘娘作了妆,她们都没有事,若我的妆品里淬了毒,我如何能精准地分辨出哪一些胭脂铅粉有毒,哪一些没毒?”她答的不卑不亢。琇書網
“除了琉光,宫中还有其他宫女曾见过你使用了奇怪的妆品,并不出自玉人楼,”尉迟凌探询地看着梵嘉茵,试图从她脸上得到一些稍纵即逝的讯息,“而在你的房中,只搜到玉人楼的妆品。那些奇怪的妆品,被你藏在哪里?”
梵嘉茵沉默半晌:“我弄丢了。”
自然是没有弄丢的,只是那些来自现代的化妆品被完好地安放在系统里,现在她要是突然掏出这么多奇怪的妆品,哪怕没有毒,大概也会因为会妖术被判绞刑吧。
“那便是不肯说?打。”
尉迟凌一丢红签,下了刑,两个侍卫应声而上,将梵嘉茵摁在刑椅上打了十个板子。
她咬着牙忍着,在提审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被用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十个板子过后,梵嘉茵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她重新跪在地上,身形摇晃:“我是被人嫁祸的,此人为了嫁祸给我,偷走了我的妆品。如果大人你非要定我的罪,丢失的妆品并不能成为定我罪的直接证据。”
她唇瓣泛白,神思却清晰。
尉迟凌挑眉,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女子。
她的神情倔强坚强,和从前那些死-刑犯的表现大不相同,反倒像是个胜券在握的讼师,抓住话语的漏洞自信地替自己辩驳。
她很聪明,要想定下她的罪,必须要有直接证据能证明她亲手下了药给皇后,可找不到那些妆品,这就不算是证据。
“据我所知,皇后中毒的前日,你信州的黄家突遇大火,一家人全部不知所踪。你是说,有人为了嫁祸你,还一把火烧了你全家?难道不是在被判诛九族之前,先让全家人都逃跑了更合理吗?”
下身的疼痛使得梵嘉茵不得不用双手撑着地,弓着背。
她大声说道:“足以神不知鬼不觉毒杀皇后的人,一定也有本事在一夜之间杀我全家,将罪名嫁祸给我。我与皇后无冤无仇,更何况我本来还想依附皇后,只盼着能在皇宫留有一席之地。”
虽说案情所有几迹象都直指梵嘉茵,但是直接的证据,可以说是没有的。
尉迟凌一顿,斜眼瞥向皇帝和长公主的方向。
皇帝听了她的话后,垂睫思考,梵馨右手大拇指摩挲着左手小指的甲片,微眯着眼看向梵嘉茵:“想要证据还不简单?”
众人皆惊,只见梵馨美目一斜,一个白净的太监走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在梵嘉茵的身边。她转头一看,心下便了然。
“堂下何人?”
“回大人,奴才是皇后宫里的夏环。”他恭敬地低着头,那双纤长秀丽的双手交叠揣在身前,一眼也没看梵嘉茵。
尉迟凌问:“你有何事要禀?”
“奴才有直接证据,足以证明黄氏就是毒杀皇后的真凶!”
他话刚说完,便听见场上落笔声和旁听官员俏声议论的声音。惊堂木再击桌面,堂上恢复肃静,尉迟凌扬声:“呈上来。”
言毕,一个捕快模样的人双手捧着一个托板,呈着一锭银子递了上来。
尉迟凌正想伸手去碰,便听得夏环开口提醒:“大人且慢,这锭银子便是黄氏进宫当日赠予奴才打点的,可奴才碰到这银子的第二天,手就起了反应。”
说着,夏环摊开他的右手,他的大拇指和食指指尖都不同程度地发紫发黑,很明显是中毒的症状。
“这银子上的毒太医院的人已经验过了,和皇后娘娘身上所中的毒是一致的,”夏环声线开始颤抖,竟淌下热泪,抬手直指身旁梵嘉茵的面门,“杀害这样好的娘娘,大人,请您一定要为娘娘做主,将这狠毒心肠的凶手杀了给娘娘报仇!”
就在所有人快要被夏环说服的时候,梵嘉茵冷声问道:“现在想来,给公公赏银当日,是我的婢女柳雅亲手交给你的。如此说来,倘若大人此刻宣柳雅上堂,她的手如果正常,那就表明我是清白的,而公公你就变成嫌疑最大的人了?”
夏环一愣,下意识望向梵馨,梵馨见他看向自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夏环赶紧收回目光,表情狰狞地对着梵嘉茵:“你们肯定是有解药!你这蛇蝎心肠的女子!”
“——‘风声鹤唳’是没有解药的,公公既然已经去过了太医院,还会不清楚吗?”
闻得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梵嘉茵那一直悬着的心莫名地安下来,缓缓转过头,正好迎上卫临风关切的目光。
他从外头匆匆赶来,发上和肩头被点点雨水沾湿,外面应该是开始落雨了,他该是来得着急,连伞也没撑。卫临风一身白色素衣,一头如瀑黑发倾泻落肩,脸颊一滴雨水正巧划过他面中那颗痣,更衬得面容清俊,似那落凡的战神,周身笼着英气,眼中却带着柔光,脚步坚定地向她走来。
卫临风走过来,有意站在夏环和梵嘉茵中间,将他二人隔开。
尉迟凌轻皱眉头,问道:“卫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堂下坐着许多官员,当中就有他的父亲卫武青。
卫武青几日都没在家中见到卫临风,派了人到处也都没寻见,未曾想他竟然会这样出现在这堂前,脸当下便黑了半边,气场沉得叫他身边的人都忍不住离他远了些。
皇帝一直没开口,此刻见到卫临风也是微怔,低声责怪他:“将军的伤养好了?不在家里养伤,又想来这里讨打吗?”
“启禀皇上,微臣发现了重要的证据,为了给大家揭示真相,卫某不得不来,”卫临风知道皇帝与他向来交好,不会盲目地罚他,肯定愿意听他所言。他转头望向堂前的尉迟凌,眸光一凛,“嘉茵姑娘是清白的——而且我,知道谁是真凶。”
如同沉石惊水,众人面面相觑,原本该是板上钉钉的案子,在最后关头竟然还会迎来这般转折。
尉迟凌侧目看向皇帝,皇帝闭上眼,捏了捏鼻梁。
“让他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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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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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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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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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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