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狱卒一左一右的候在旁边,一个手里拿着帕子,另一个端着茶壶,乖巧地站在三个姑娘身边伺候着。

  牢房中,三人围着一个食盒席地而坐,狼吞虎咽地吃着宁王特地带来的丰盛饭菜。

  站在一旁的梵嘉茵看着她们三个鼓鼓囔囔的腮帮子,忍不住发笑,也低头吃了一口糖酥藕夹。

  昨夜晚宴事发突然,加之皇帝龙颜生怒,宁王没有轻举妄动,特意等到今天才来。

  他抬手勾住身边沉默不语的卫临风,开口道:“还是他有心,一听说本王能带他来看你,提着一个大食盒就来了,感觉这个份量,你们四个姑娘加一起怕是都吃不完。”

  “多谢小卫将军。”梵嘉茵说着,看向卫临风。他脸色不是很好看,想到他因自己的事还被皇帝打了三十大板,嘉茵追问一句,“疼吗?”

  卫临风迟疑了一会儿,明白她是在问自己的伤势,低头回答:“这点疼无妨。”

  “那就是疼。”

  梵嘉茵看向卫临风的眸中带着几分担忧,举手投足间总有种病弱美人的气质,犹如落入凡尘的谪仙,误食了人间烟火。

  宁王在一旁看得痴了,仙姑的真容竟然这样国色天香,一般的美人在她身边都要失了颜色,从前自己怎么没有发现。

  他极力抑制住自己将要流出的哈喇子,有些不服气地小声嘟囔着:“明明是本王带他来救你的,也不关心关心我。”

  虽说是小声,但究其目的还是想让梵嘉茵听见。

  梵嘉茵自然是一字不落的听见了。

  她转过头温柔地看向宁王,弯了弯笑眼:“多谢宁王百忙之中来探监,嘉茵很感动。”

  “没事儿没事儿,屁大点事儿!”宁王被她谢了两句又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嘿嘿笑两声,“本王都听卫将军说了,你肯定是开了天眼救了花杉月,没天眼次数再救自己了,所以本王特意前来相救。仙姑,你说,你想我们怎么救你,咱们都配合你!”

  宁王心善讲义气,可单纯好骗,就是个傻白甜,就连看到梵嘉茵的真容以后都没有和皇帝的脸联系在一起,可以说是大梁第一睁眼瞎了。

  梵嘉茵并没有想要和他坦白底子的意思。

  她有些为难地看着宁王,吞吞吐吐地说:“实不相瞒,还有一次天眼我开过了,还是替宁王您看的。”

  宁王愣住:“不是,你都下牢了你看本王作甚?”

  梵嘉茵当着卫临风的面就开始编瞎话:“我推断下牢以后宁王必定会来救我,便帮宁王开了开眼,宁王此次不得参与进我的计划中,不然就会被连累,甚至会有血光之灾!”

  “啊?”宁王整个尬住,悄声伏在梵嘉茵耳边问,“那仙姑,本王该怎么做?”

  “很简单,”梵嘉茵恢复了自然的笑容,抬手指着地牢的大门口,“我与卫将军单独说几句,劳烦宁王帮我们守着门口了。”

  宁王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就好像那神话故事《牛郎织女》里的喜鹊,它们干的事儿和他干的事儿几乎没什么区别。

  最后还是对仙姑的崇敬占了上风,宁王一手提溜一个狱卒,带出去陪他一起守着门口。

  卫临风一脸复杂的看着听话的出去守门的宁王,回过头来不清不楚地说了句:“你们两个,关系很好。”

  ...?

  他闹什么别扭?

  不过梵嘉茵也没太把他这话放在心上,低声问他:“我师父,还有柳雅怎么样了?”

  卫临风先将兜里早已准备好的面纱递给了梵嘉茵,待她佩戴好以后,正色道:“花楼主性命无虞,正在休养;柳姑娘在另一个牢里,那里会比这里好一些,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等我师父恢复了,麻烦卫将军尽快将她送出宫去,她在这宫里多呆一天就多加了很多的风险。”

  卫临风点头,想了半晌,问道:“长公主,属下要怎么救你?”

  他紧抿住下唇,眉头紧锁。

  他仍记得梵嘉茵向她坦白的那一天,他怎么也没办法接受她原是长公主的事实。

  在梵嘉茵住进玉人楼一个多月以后的某一天,柳雅拿着发令牌去卫家邀请卫临风一聚,只说是有要事相商。

  在到达玉人楼以后,他惊讶地发现了脱胎换骨的梵嘉茵,和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简直就像两个人。

  然后她摘下了面纱,告诉他自己是当今圣上的同胞长姐。

  也就是大梁朝真正的瑶亭长公主。

  他曾不止一次地在暗地里感慨过她悲惨的身世,和命运的不公,却未曾想老天给她开的这个玩笑,远比他以为的要更残忍。

  这个姑娘纯粹的让他心疼,坚强的让他侧目,甚至让他怨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在她身边,作她坚实的后盾。

  卫临风也从那天起终于明白,自己心中总有的那股想要保护她的冲动来源于何处。

  他愿誓死保护他的国家,因为国家是他的底线;他愿誓死保护他的君王,因为君王是他献出忠心的对象;他愿誓死保护这个姑娘,不是因为她是长公主。

  而是,她是他此生曾从未有过的心之所向。

  “你在听吗,卫将军?”梵嘉茵发现卫临风正一脸肃穆地看着自己发呆,停下了滔滔不绝的叙述,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把脸噌地凑了上去,“——我怎么感觉你开小差了。”琇書網

  卫临风回过神来,她的脸靠得极近,正探询地望着自己。

  他有些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被她窥破自己内心所想。

  “再……再说一遍。”

  他心虚地撇开了眼神。

  梵嘉茵一手抱胸一手托腮,仔细思考着:

  “我刚刚说,要想洗清我的冤屈并不难,我当日除了给皇后娘娘上妆,我还给其他几个后妃上过妆,我接触的人不止皇后娘娘一个,但除了我,肯定还会有第三个人接触皇后,那么那个人就是凶手。等皇后苏醒以后,她肯定能洗清我的冤屈,指认真正的凶手。”

  “若是凶手是在不知不觉中给娘娘下的毒药呢?”

  “应该不可能,皇后是寿宴的主角,要想‘不知不觉’地接近皇后很难,但是打着伺候的名义接近就不一样了。”

  梵嘉茵想了一会儿,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自己的设想:“最坏的情况就是,皇后死了,其他的证据被销毁,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直接将我送上绞刑台。”

  卫临风心头一跳,想来这的确是最坏打算,若在七天内找不到证明梵嘉茵清白的证据,她很有可能就被定罪。

  梵嘉茵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悄悄唤出了系统。

  【亲爱的,有什么需要吗?】

  “打开静止空间,我要使用权限上网课。”

  要想知道找到证明自己清白的办法,还是要恶补一下刑侦类的知识。

  梵嘉茵乖乖地在静止空间提供的凳子上坐下,拿着本子和笔准备做笔记。

  【网课:侦查学(精华版)倍速x2学习中,请专注上课哦~】

  在卫临风的眼中,前一秒还苦着脸思考着的梵嘉茵,下一秒就满脸笃定地抬起头,将卫临风拉到一边,掰着指头安排道:

  “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件事你都要记下来。”

  “第一,毒物。去向太医院打听皇后所中的是什么毒,记下毒性作用,毒发时间,以及这种毒药的获取条件。这毒药非入口型,毒性却很强大,一般的药铺不一定能买到;”

  “第二,现场。事发时现场一定很混乱,在混乱中凶手也许会落下什么破绽,而这个破绽是凶手和我们都还没有注意到的,可能是包着毒药的东西,也可能是沾染到毒物的其他痕迹物品,需要将军你再去仔细勘察,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第三,凶器。要想给皇后下毒,毒物肯定是要通过某种方式才能传递给皇后,那么这个物品在哪里?可能还在凶手身上,可能已经被处理了,还有可能还在皇后身上。通过凶器和手法可以推断出凶手的一些情况,是重中之重;”

  梵嘉茵在卫临风惊艳的眼神下,把自己临时抱佛脚的课程内容全部精炼地解说了一遍:“最后,是人。”

  “人?何解?”

  “调查当时在皇后身边的人,有没有觉得哪里或者什么人很可疑。还有就是事发以后,凶手一定会有些反常表现,如丢衣服销毁物证,莫名打扫房间,或者到处打听消息等等。”

  卫临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思路逐渐清明:“既然我们已经能推断凶手大概是梵馨的人,那之前和梵馨没有交集但最近突然和她相交过密的人,要重点排查。”

  “没错,就是可能要辛苦你了。”

  梵嘉茵对他微笑着,身后三个姑娘吃饱喝足也开始八卦了,扒着牢门脑袋贴着脑袋往他们这边看,毕竟这样英俊出尘的男子她们也是不多见的。

  卫临风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有些不知所措,一会儿看梵嘉茵,一会儿又撇头看看牢里的布置。

  “这个给你。”

  他把手伸到梵嘉茵面前,缓缓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对漂亮的红翡翠滴珠耳坠,做工精致,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这个,送给我吗?”梵嘉茵没有马上去接,有些怀疑地看向卫临风。

  原书中他应该是个见到女人,恨不得退避三舍的大直男将军,怎么也会送小礼物了吗?

  卫临风“嗯”了一声,补充一句,“昨天你的耳坠不是坏了吗,这对给你。”

  梵嘉茵抬手摸摸自己的耳垂,的确一边有一边无,她自己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将另一边的耳坠摘下,随口一问:“昨日掉的耳坠,今天将军就有了新的,怕是早就准备好要买给旁人的吧?”

  话一出口,梵嘉茵自己也是一愣。

  她这话里怎么弥漫着一股酸劲。

  难道是因为……这对耳坠太好看了?

  卫临风眉眼柔和些许,声线放轻,像是想起一个很温柔的人,也要用温柔的语气提起她:“这是亡母留下的。”

  梵嘉茵看着那对耳坠,高贵朴素,精致而有品味,不难想象原主人戴着它的时候是何等的温婉动人。

  她鬼使神差的走到卫临风面前,伸手抓住卫临风的前襟,若有似无地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你帮我戴上。”

  气氛莫名变得有些暧昧,她有意接近,他也有意靠近。

  她的耳垂像白玉一般,薄薄地透着粉嫩的红光,当中藏着一个小小的洞眼,卫临风手指轻抬,在她耳垂上摩挲,指尖柔软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梵嘉茵脖颈处触电一般引起一阵酥麻,她无故总想要作弄他,却在不自觉中掉进了自己的圈套。

  没想到他真的会想给自己戴上,而她这会儿想逃开又有些没面子。

  她有些不敢直视卫临风灼热的眼眸,只敢微眯着眼看着他脸颊上的那颗痣。

  好在有面纱挡着,他应该看不见自己面上绯红,人设应该还能……暂时立住。

  正在这时,宁王“啪”一声推开门,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分开好几米远,做贼心虚地看向不同的方向。

  “你们说话都隔这么远说吗?”

  宁王看着两人之间隔着一条银河的距离,忍不住发问。

  卫临风抬手捏了捏鼻梁,深吸一口气:“外头是有什么事了吗?”

  宁王这才一跺脚,摊手道:“皇后没了。”

  卫临风身形一僵,回过头来看向梵嘉茵。

  梵嘉茵已将耳坠配好,暗红色的耳坠衬得她的肤色更是白里透红,娇艳欲滴。她认真地看向卫临风,轻轻点头:“那就拜托你了,小卫将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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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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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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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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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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