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嘉茵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容晓乔:“五小姐觉得自己的长相没救了吗?”
“我自己当然觉得还行,”容晓乔说着,面上仍是自信的,一点也看不出失落或是失望,“从小能从旁人的话语中听出来,所以这么些年我索性也不请妆娘了,这样丑着也没什么。”
也许正是容晓乔这种随性随心的性格,那小皇帝才会被她这样吸引。不得不说,梵嘉茵也开始喜欢上这个通透直率的姑娘了。
“你很好看,我能让你进宫,只看你愿不愿意。”梵嘉茵低头想了想,帮着分析利弊,“如果进了宫,规矩可能比你在家里还要多,糟心的人和事也不会少。但是你能靠你的身份照应娘家,在自己的寝宫里也可以为所欲为,想干嘛干嘛。”
容晓乔眨着眼睛,想也没想就答:“挺好的,我要真能进去估计也是个不受宠的妃子,到时既不用和人争风吃醋,皇上又包我的衣食住行,也算给我爹减轻负担了。”
梵嘉茵笑意更盛,眼前这傻姑娘哪里会知道,等她进了宫,指不定被那小皇帝黏成什么样。
“五小姐想好在春宴上表演什么吗?”
“随便弹首曲子。”
梵嘉茵在她房里四下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房里有琴。敢情容晓乔连练都没练,到时候上台即兴弹奏。梵嘉茵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五小姐可还有什么才艺吗?”
容晓乔双手交叠着垫在脑后,思考的时候两个小眼珠滴溜溜地转:“我会琴棋书画、会剑舞、会一点胡旋舞,嗯,还会泅水,不知道这算不算得才艺。”
梵嘉茵听了眼睛一亮,心中有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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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时,暖阳初升,春光融融,眠了一整个寒冬的老树抽出新枝,绿芽星星点点也从枝桠的节点生了出来,缀着斑斑生机。
春宴将至,容大人上朝不在府上,柳雅听着梵嘉茵的吩咐,跟了五小姐去府外边排演节目,分别都带出去好些人手,容府这会儿冷清了许多。
妆娘为容恩清束好发后,插了一支精致的翡翠步摇,顺便把这几天添置的胭脂口脂都尽数摆开,任她挑选,好赶在春宴前日先试妆。容恩清一眼扫过去,没见着几个特殊能入眼的颜色,有些意兴阑珊地收回目光,随手点了两个淡色,视线投向窗外停在枝头的飞鸟。
正在这时,一个低着头快速经过的身影阻隔了她看飞鸟的视线,那人走得飞快,像刻意在躲着什么东西似的。容恩清神色一沉,起身加快了步子走到门口,那人正好走到拐角,她放开声音叫他:“容齐,你站住。”
很显然,容齐想躲的,没躲过。
他心里太矛盾了,又想往这边经过,远远地看上一眼。又害怕被对方看着了脱不开身,更怕自己走过一遭,没被看见。
总之心里矛盾着,像有只小猫伸着小肉爪子在他心上轻轻抓挠。
他露出客套的微笑,回转身来,垂眸敛袖作礼:“四小姐。”
“急匆匆干什么去。”容恩清把婢子和妆娘晾在房里研究妆容,自己素着脸朝他走了过来。她觉得这容齐看上去真心讨厌,总是这样日复一日笑着,难道他就只有这一种情绪这一种表情吗?
容齐像个正常下人应答一样,问什么答什么:“黄姑娘吩咐的,给五小姐找春宴表演的东西,现在正准备出府。”
容恩清“哦”一声,她对容齐要出去置办什么物件不感兴趣,“你走那么快作甚,可是在躲着我?”
容齐笑容一窒,声音明显小了许多:“容齐没有。”
“没有便好,你快走吧,别让我今天再看见你,见到你就心烦。”容恩清又一次拂袖离去,她麻利地转身,头上的翡翠步摇跟着她的步子摇晃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仿佛每次只有她转身离开,容齐才敢抬头认真看她的背影。
“你喜欢她?”
梵嘉茵突然在转角处出现,打断了容齐的视线,也吓了他一跳。
他有些慌乱地收回了目光,蹩脚地掩饰:“黄姑娘可不要乱说。”
【容齐好感度:16%】
这样看来大抵是不会错了。容齐看着梵嘉茵意味不明的笑容,有些心虚地往门口走去,边走边转移话题:“黄姑娘没跟着五小姐出去排演吗?”
“柳雅跟着去了,我有别的事情要做。”梵嘉茵自然不会告诉容齐,她的事情就是攻略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意,再顺藤摸瓜也就不难了,“四小姐看上去好像不大喜欢你?”
容齐自嘲地笑了笑:“容齐不过是个下人,四小姐自是不会将容齐放在眼里的。”
容齐本是容大人原朝中一个罪臣友人的独生子,友人当时得到风声,便将自己刚降生的儿子托付给了容毅,而容齐的父母却在流放的路上染疫身亡。
他与四小姐的年龄相仿,幼时被容毅当成儿子一般抚养长大,和容家孩子一起读书识字。先帝临死前,容齐生父的事被旧事重提,容齐的身份差点被查出来影响到容毅,同时容齐也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为了不再引人耳目,他自愿成为容府的下人,以免给容家招致祸端。
“四小姐从前不是这样的,四小姐的性格比大少爷更阳光,比二小姐更爱笑,比三小姐更好奇,比五小姐更随性。”
容齐说着说着,想起了从前快乐的日子,他跟着大少爷学剑,那个明眸善睐的姑娘坐在石阶上双手托腮认真地看,见他停下来,还会蹦跳着给他递酸杏吃。
可是现在,再看不见她笑了。
他不知不觉停下脚步,侧头望着门口那棵桃树,春天的时候他爬到树上打花瓣,四小姐换着桃粉色的裙子在花瓣雨下转着圈,秋天的时候他拿着长杆打桃,她抱着筐四处跑,抬得高高地去接。
在容齐终于知晓自己心意的时候,他却已经是没法说出口的身份了。
容齐笑了笑,将心中所想重新咽进肚子里:“黄姑娘如果没什么事,容齐先走一步了。”
梵嘉茵欠身道别,容齐也拜手作礼,出了容府。
容齐其人看上去无坚不摧,毫无破绽,唯独在四小姐这里总会有些手足无措,要想攻略容齐,还得从容恩清这里入手。
梵嘉茵调转方向,重新往回走,刚绕过拐角便和一人差点撞上,抬头一看,正是刚才已经回房的四小姐容恩清。
她是见到梵嘉茵和容齐在一起,特意又出来的?
容恩清不慌不忙地后退半步,和梵嘉茵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她仍是素着一张脸,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问:“黄姑娘方才与容齐说什么了?”
梵嘉茵眼角弯起弧度,笑道:“我问他是不是喜欢你。”
容恩清听了表情明显有了微妙的变化,眉眼微动,连呼吸都好像重了些。她微微启唇,声线不低:“他说什么了?”
“四小姐春宴有什么节目吗?”梵嘉茵故意避而不答,吊着容恩清的兴趣。
容恩清拧起眉头:“没有。”
“若是没有,春宴的妆容便可清减些,不必用大红大紫的妆色。如果四小姐不嫌弃的话,我现在有空,能给你作一个新妆,也能给小姐的妆娘提供一点新的想法。小姐看如何?”
容恩清面上写着不乐意,但还是不声不响地将她带到自己房中。眼前的妆娘手上技艺暂不知如何,但拿捏人心的本事实在不容小觑。
待两人到了房中后,容恩清撤了婢子,掩了门窗,兀自坐到梳妆台的铜镜前,通过镜子看向梵嘉茵:“你可以说了。”
梵嘉茵站在容恩清的背后,将她头上的翡翠步摇取下来,选了个更适合她气质的镂空兰花珠钗给她戴上:“四小姐喜欢容齐。”
容恩清表情不变,几乎想也没想就答道:“是。”
“容齐也喜欢小姐。”
话音刚落,容恩清的眼睛明显睁大了一瞬,唇角不动声色地向上扬了扬,但很快又克制住欣喜,冷声道:“你说谎,倘若他喜欢我,为何要躲我。”
梵嘉茵看着桌子上一字排开的妆品,选了浅淡的肉桂色胭脂,起手打在容恩清的颧骨,她的脸顷刻就变得生动许多:“正是喜欢,才躲。”
容恩清不解,平静的眼波渐渐泛起涟漪:“我不懂。我只知道如果真心爱慕一个人,每时每刻都会想要见到她,才不会在相见的时候移开视线,不会在人多的时候保持距离,更不会在即将相遇的时候先停下脚步。”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简单妆点后,连天边的落霞也甘愿抚在她的脸颊,黄昏的光影也留恋于她的唇瓣,清冷的脸变得这般娇美,可那些为她侧目的人中,唯独没有期待的那个人的脸。
“四小姐真想知道自己的心意吗?”情绪煽动大师梵嘉茵准备收网,明日春宴,便是她大展身手的时候。
容恩清留她在房中足足呆了一天,直到傍晚才放她回房。梵嘉茵刚走到容晓乔的房门口,便迎头遇上正准备出来的柳雅。xǐυmь.℃òm
“回来了,五小姐呢?”
柳雅食指举在面纱前,“嘘”了一声,低声道,“五小姐累了一天,刚回来就睡着了,现在在床上刚刚睡下。”
明日就是春宴,这一觉睡下去倒不知道她几点能起来。梵嘉茵无情地走进了房间,将垂下的床幔掀起来,抬手捏住容晓乔的脸颊:“妹妹快起,我还有事情交代。”
“……姐你放过我,不要这么拼。”
梵嘉茵给她从背后推起身,揉着她的太阳穴尽量温柔地说:“姐把你以后怎么化面的方法都交给你,等你明日进宫以后,我不在你也能自己化了。”
容晓乔迷蒙地睁开眼,看向满脸自信的梵嘉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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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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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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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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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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