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女子名声极为重要,半点都损伤不得,即使做为郡主,一但让人知道她曾经被人拐卖过,以后这婚事势必会有所艰难,更别提拐卖女儿的,竟然还是那让人恶心的甄家!
那甄三爷对自家养女做的好事,连他都听了一耳朵,更别提旁人,要是明摆着把女儿给带回来,岂不是让人疑心女儿曾被甄三爷给污辱过,到时女儿名声全毁,别说是嫁个好人家了,以后的日子都少不得会被人指指点点。
那怕他们贵为皇室中人,也挡不住世上人的悠悠之口,是以裕亲王夫妇商量再三,终究还是选择以裕亲王妃娘家亲戚的名义把女儿给带回家。
至于那企图隔离他们一家子的甄贵妃吗,裕亲王则是直接跟平康帝说了说,让平康帝直接了当的把甄贵妃召回宫里念经。
寿安宫向来为老太妃们的居所,里头也有一间大佛堂,相信裕太妃会很乐意‘陪’着甄贵妃念经,让她念个够!
但对于一个失子多年的爹娘而言,这点子惩罚还远远不够。
裕亲王身份尊贵,但在朝中却无权无势,遇上了这事,那怕他恨得要死,也拿甄家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求平康帝主持公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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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中,平康帝不断的来回踱步,而夏德全在一旁缩着手脚,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平康帝冷声问道:“他还跪在外头?”
“是。”夏德全低声道:“裕亲王跪在乾清宫外已经有足足一个时辰了。”
就连他都没想到,裕亲王这次竟然是认真的,说什么都要圣上严惩甄家。
他虽然能理解裕亲王的心情,但这时间当真不对,在江南专门侍候奉圣夫人身体的太医传了讯回来,说奉圣夫人时日无多,以圣上的性子,绝对不会在这时间点严惩甄家。
只能说是那孩子的命不好,偏生在这时候才寻回来,要是早些时日,或着晚些时日,想来圣上也不会不肯为其讨个公道了。
平康帝冷哼一声,“就让他跪,看他能跪到什么时候!”
“是。”
就酱,平康帝还真不理了,继续处理着政事,不过处理不到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抬起头来,无奈问道:“裕亲王还在外面?”
“是的。”夏德全轻声道:“圣上,裕亲王已经跪了快二个时辰了……”
“胡闹!”平康帝大怒,“他都几岁了还不瞧得爱惜自己!”
还当自己是二、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子吗?跪上二个时辰,也不怕跪坏了腿。
别看平康帝说的嘴硬,不过事实上他是最心软的,一听到裕亲王跪了这么久,当下便就怒了。
想着甄家与受了委屈的侄女,平康帝越发心烦意乱,挥挥手道:“让他回去。”
夏德全为难道:“圣上,只怕裕亲王不肯。”
也怪不得裕亲王不愿意,裕亲王私下接回了女儿,又特特请了太医给孩子调养身子,这才发现好好的孩子从小被喂了太多有的没的药,早被药坏了身子,不但再也不能生育,而且寿元有损,怕是活不过三十。
裕亲王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女儿,结果养不了几年就会没了性命,叫裕亲王那肯甘心,这不就直接来乾清宫跪求圣上,给女儿讨一个公道。
平康帝微微一叹,“让温院判仔细给那孩子瞧瞧,要什么好药尽管从宫中拿便是。”
他虽然子女众多,但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亲的心头宝,岂会不明白裕亲王的心情呢,但奉圣夫人奶他一场,眼下也没多少活头了,他又怎么忍心在奉圣夫人最后的时日,还要亲眼见着甄家家破人亡!
不过这甄家,也的确是不可不罚,他已让人撤了甄应嘉的值,又让甄贵妃到寿安宫念经,也差不多够了,剩下的……且等奉圣夫人过了再说。
平康帝唯一沉吟,“让他等着,这事,早晚会给他一个交待。”
虽然平康帝没明着应允了这事,但这言下之意也算是做了保证,定会狠罚甄家,只不过不是现在罢了。
夏德全琢磨出了平康帝的意思,连忙到了乾清宫外再劝一劝裕亲王了。
“王爷请回去吧!”
见裕亲王仍不肯动,夏德全直言道:“圣上请裕亲王回去。”
同样一句话,加上了圣上两个字,这意思便全然不同了,明明白白表示了圣上不愿意为小郡主讨个公道的意思。
“这怎么可以!”裕亲王虽比平康帝年轻些,但也年近半百,一连跪了快二个时辰,早就快撑不住了,只不过是抱着为女儿讨个公道的想法一直撑着,万没想到,他堂堂一个亲王在乾清宫外跪了二个时辰,竟然还不如一个甄家!
裕亲王激动道:“这怎么成,堂堂皇家郡主,难道还及不上区区一个甄家吗?”
甄贵妃企图阻止他认回女儿,结果竟然只是被罚在宫里念经;而甄家!甄家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夏德全微微一叹,圣上也不是不气恼的,但甄贵妃毕竟是圣上第一贴心人,又是九皇子的生母,那好重罚,至于奉圣夫人就更别提了,她奶了圣上一场,圣上应承要让她安心养老,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对甄家下手。
他低声道:“奉圣夫人时日无多,在那之前,圣上断是不会动甄家,还请王爷回去吧!”
裕亲王脸色一沉,“要奉圣夫人再活十年,我岂不是要再等十年?皇兄难道忘了甄家做了些什么事吗?多少家庭因着甄家而破灭,一个奉圣夫人与甄贵妃难道还比这天下百姓还要重要?”
夏德全呵斥道:“裕亲王慎言!”
裕亲王是什么身份,竟敢枉议朝政!
裕亲王连忙垂下了头,不敢再说话,不过脸上愤恨之色不减,显然还是极怒。
夏德全知道裕亲王不满,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圣上惜老又敬老,只要奉圣夫人仍在,这甄家便倒不了。
最后裕亲王还是失望而归。
裕亲王跪了太久,离宫时已经走不得路了,还是人搀扶着回到裕亲王府的。
一回到王府,裕亲王便让小子们悄悄的请个大夫,也不必惊动旁人,更不可让表姑娘知道。
跟着裕亲王的小厮也是知情人,当下会意,悄悄地通知了裕亲王妃不提。
裕亲王妃一方面让人悄悄地弄了活血的热药包,一方面又亲自拿着热毛巾给裕王捂着膝盖,瞧着裕亲王红肿的膝盖,裕亲王妃急的都哭了,“怎么会搞成这样!”
伤成这样,她看了都心疼啊,圣上怎么说也是夫君的亲哥哥,难道一点也不心疼?
裕亲王妃本就对圣上只让甄贵妃念经一事而有所不满,现在再见夫君跪到脚都快癈了,越发不满,当下便忍不住抽抽咽咽的哭了起来。
裕亲王勉强扯了一个笑,“不过是跪的久一点罢了。”xǐυmь.℃òm
他顿了顿又问道:“这事没让丽儿知道吧?”
“还用的着你说。”裕亲王妃白了她一眼,“我都让人吩咐过了,不许人告诉丽儿。”
裕亲王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叹道:“我……不配为父!”
“不怪你!”裕亲王妃早就泪流满面,“怨不得王爷。”
她也从小厮的嘴里听到一二,知道圣上是有多狠心绝情,她们明明贵为皇族,却连一个小小的甄家都处置不了。
可怜她的女儿,小小年纪却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裕亲王亦眼眶含泪,“是我无能。”
要是他在朝堂上有些能力,也不致于连想要帮自个女儿讨公道这种事都得去求别人帮忙了。
亏他还是堂堂王爷,竟无能至此。
裕亲王妃泣不成声,只能摇头。
旁人不明白,但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就因为是皇家人,所以这才不能插手朝政,可也因着如此,当女儿受委屈之时,他们竟然也只能像普通父母一般,束手无策!
夫妇俩抱头痛哭,不只是夫妇俩人,就连一旁伺候的奴婢也跟着红了眼睛,即使是荣华富贵又如何,无权,还不是一样任人欺负。
就在他们夫妇执手相对泪眼之时,徒丽突然闯了进来。
徒丽亦是满脸的泪,一进来便跪在裕亲王夫妇的面前,“女儿不孝,害爹娘受委屈了。”
裕亲王夫妇连忙抹了泪,裕亲王妃强笑道:“丽儿何出此言?”
裕亲王亦呵斥着徒丽身旁的丫环骂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姑娘的?可是让姑娘受委屈了?”
“爹娘不必暪我。”徒丽咬着嘴唇,颤声道:“女儿早就听说了,只要有奉圣夫人在,甄家永远都不会倒。”
“这什么话。”裕亲王怒道:“奉圣夫人算什么?不过是个老嬷嬷罢了,不过是个伺候人的玩意,算个什么东西。”
他这绝对是心里话,在这皇家之中,也就只有圣上把奉圣夫人当一回事,对他而言,什么奉圣夫人也不过就是个嬷嬷罢了。
不过骂完之后,裕亲王也不由得颓然一叹,可就是因为圣上把奉圣夫人当一回事,这事才难办啊。
裕亲王妃抹了抹泪,安慰道:“丽儿你别怕,爹娘一定不会放过甄家。”
一年不成就二年,二年不成就三年,她就不信这奉圣夫人还能做老妖怪了,长长久久的活着。
徒丽低声道:“爹、娘!让女儿去吧。”
虽然徒丽没说是去那,那裕亲王夫妇却明白她的意思,裕亲王妃惊道:“这怎么成,这事要传了出去,你以后该怎么办?”
要让人知道丽儿曾经被拐卖过,而且还是落到了那个甄家的手里,这叫丽儿以后还怎么嫁人?
“不传出去,难道女儿就好吗?”徒丽低声道:“女儿的身体已经是这样了,又何必想什么婚姻之事,托累旁人,女儿时日无多,只想临死前给自己讨个公道。”
她自己的身体情况,她自己也多少明白一点,嫁出去的甄家养女,无论主母好坏,都少有活过二十五岁的,以前她还以为是妾室的日子艰难,这才让好些姐妹们都早早过了身。
后来才知道,原来所有的甄家养女都被喂了药,不但生不出孩子,也注定命不久矣,既然免不了一死,那她希望能和其他姐姐一起,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徒丽低声道:“女儿希望,至少女儿走之前能够真真正正的做着爹娘的女儿,而不是顶着旁人的身份过活。”
既使终将难免一死,她也希望她的墓碑上雕的是裕亲王之女,而非旁人的姓名身份。
徒丽这话一出,旁人也就罢了,裕亲王妃先撑不住了,直抱着徒丽直哭,她又何尝甘心,这明明是她的女儿,却得依托着旁人的身份过活。
裕亲王沉吟许久,最后沉痛的闭上眼睛,要是徒丽的身子没被甄家毒坏,要是丽儿还能生育,他是绝对不会让丽儿选择这一步的。
可正如丽儿所言,既然明知时日无多,那为什么不拼上一拼,拼个鱼死网破,也给自己拼出个人样。
裕亲王沉声道:“好!”
裕亲王妃惊道:“王爷!你疯了吗?”
如此一来,女儿的名声怕是完了啊!
但下一时刻,她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裕亲王拉过裕亲王妃的手,又拉过徒丽的手,郑重道:“父王陪你!”
即使得罪圣上,他也要为自己的女儿讨个公道。
既然皇兄想要处处粉饰太平,那他就让皇兄再也太平不起来!
数日之后,裕亲王亲自送徒丽回到军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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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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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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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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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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