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良老师留下一句话后就走了,她还有别的事情,学生们也已经退场,她们还要上课。
还剩下平川哲文站在原地,一脸沉思着什么。xǐυmь.℃òm
而一旁的小笠铃木子,则是眨着眼睛安静地守在他身边。
活动室内,一片无声。
倒是活动室外,开始响起整齐划一的学生的朗读声。
“龙嘘气成云,云固弗灵于龙也。然龙乘是气,茫洋穷乎玄间,薄日月,伏光景,感震电,神变化,水下土,汩陵谷,云亦灵怪矣哉……”
“韩愈的《杂说》,高一的国文课。”
这是平川哲文回过神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小笠铃木子继续呆呆地出神,直到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诶?!平川老师,你醒啦?”
“……”平川哲文愣了一下,“醒?”
“唔……不对不对,用错词啦。嗯……用什么词好呢?”
“……”
看着认真思考起用词的小笠铃木子,平川哲文一时间哑然失笑。
“好了,小笠老师,这不重要。”
“哦——”小笠铃木子略呆地点点头,“那,平川老师,你刚刚是怎么啦?”
“我嘛,想到了一点事情,关于我们的吹奏部。”
“吹奏部的问题吗?”
“嗯。”
“关于吹奏部的问题,平川老师已经想清楚了吗?”小笠铃木子一脸惊讶。
“说已经想清楚还太草率啦。”平川哲文轻轻摇了下头,然而脸上分明挂着淡淡的笑意,“不过确实有了思路,很重要的思路。”
经过刚刚和早良老师的谈话,的的确确给了他一点关于吹奏部的启发。
尽管一次谈话就大彻大悟了——这不至于,但平川哲文认为距离解决这个困扰了吹奏部许久的问题,已经不远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是什么呀?”小笠铃木子仰着脸好奇地盯着他,像一名渴望得到答复的小孩。
平川哲文看了她一眼,又笑了一下,开口解释道。
“虽然刚刚早良老师又把这件事情说是理所当然……但不得不说,她所说的关于宇山吹奏部自觉、以及信念的事情,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自觉练习是最基本的,也只有自己能够自行沉浸在音乐中,乐器才能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你才能自如地演奏它——小笠老师认为,森谷的学生做到了这一步吗?”
这种问题就算是小笠铃木子都不用太思考就能得到答案,她摇头。
“森谷吹奏部只有一部分学生能到这个地步呢,像值村部长,首席的望月同学,还有就是筱原同学……”
小笠铃木子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可能就是十几个学生,能够看出来,她们的确是在享受音乐。”
平川哲文很赞同地点点头:“对的,能够找到自己喜欢的事物并不断坚持,这部分人不会是多数的,就算在森谷也一样。也就是说啊……小笠老师认为,宇山的学生,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一步吗?”
“这个……”
“说句实话,不太可能。”
不太可能这个词还稍微委婉了一点,直白的说就是不可能。
完全沉浸于音乐,将乐器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说起来容易,但不用想都知道这绝对是一件难事吧?
宇山吹奏部每一个学生都是这样,绝对是不可能的。
“但就是这种不可能的情况下,宇山吹奏部做到了,做到了让每一名学生都自觉地进行训练,这就是她们了不起的地方。”
平川哲文赞叹道。
“很了不起。”
“是……是呢。”小笠铃木子懵懂地赞同着。
“那小笠老师,根据早良老师的说法,如果要问:为什么宇山能做到,而森谷做不到,森谷到底缺少了什么的话,答案应该也很明显了吧?”
“信念?”小笠铃木子尝试着说道。
“对,信念,森谷缺少了这种日复一日去强调、去执行的信念,这是森谷吹奏部不如宇山吹奏部的部分原因。”
“部分原因?”
“是啊,只是部分原因。”平川哲文点点头,继续开口,“我认为在信念的背后还有别的原因,比如这种信念是从何而来的,之类的问题。而且其实这个答案已经隐隐约约地出现在我心里了。”
“诶?平川哲文老师想到了吗?”
“那就是——”平川哲文拖着尾音。
“就是?”小笠铃木子好奇地等待着答案。
“就是——”
“就是?”
“这种事情之后再说。”平川哲文出乎意料地话锋一转卖起关子。
小笠铃木子脸上的期待一下子凝固了。
“诶——?”她惊呼一声,脸上又浮现了极为困扰的表情,“平川老师?”
“嗯?怎么了,小笠老师?”平川哲文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不要有卖关子的坏习惯哦。”小笠铃木子很认真地提醒道。
“没有卖关子哦。”平川哲文笑脸吟吟地盯着小笠铃木子,学着她的口吻。
“有的哦,”
“没有的哦。”
“那为什么说话说一半?”小笠铃木子鼓起脸颊。
平川哲文还在笑,不过语气倒是认真了不少:“因为这个答案只是猜测,凭借一段和早良老师的对话,就想把所有问题下定论,小笠老师不认为太过草率了吗?”
“这……”
“就是这样。不着急的,刚刚早良老师走前,还说了什么吧?”
“嗯……她说……她说……”
小笠铃木子皱起眉,努力回想。
平川哲文提醒她:“下午的时候,吹奏部还有合奏,我们可以再来看看。”
“……对哦,是这个。”小笠铃木子终于想起来了,一脸附和地说道。
“所以啊,没必要这么着急地下结论,到时候再看看她们的合奏,也不迟哦。”
“嗯……”
“而且,就算解决了森谷为什么做不到的问题,还有另一个问题——森谷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这个问题还需要思考呢。”
“好像是这样的呢……”
“对的,总之,不要这么草率地下结论,还有时间。”平川哲文微笑着结束了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我们现在先走吧,下午的时候再说这个。”
“好吧。”小笠铃木子被说服了,“那平川老师,我们走吧。”
“嗯。”
安静的活动室,在活动室外响起的学生的整齐晨读声中,平川哲文和小笠铃木子缓缓走出了宇山吹奏部的活动室,轻轻拉上了门。
“现在说点别的什么吧?”
“别的什么?”
“比如说,今天上午小笠老师好像不太对劲呢。”
“嗯?”
“早上在酒店餐厅的时候。”
“诶……这个……”
“小笠老师没睡好吗?”
“……嗯,应该是有点没睡好呢。”小笠铃木子有点困扰地说道——其实是她的妹妹没有扮演好呢。
“那小笠老师注意休息哦。”
“……嗯嗯,会的呢。”
“还有件事情。”
“什么呀?”
平川哲文停顿了一下,接着语气中满是无奈。
“关于我今天早上独自来学校,然后被保安拦在了门外这件事。”
“诶?!”
“就是这样呢,差点进不来了。”
“平川老师最后是怎么进来的呀?”
“说来话长呢……”
因为这样还被某位学生说成是变态的说。
“总之,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再发生,小笠老师,我们还是交换一下电话号码还有line吧。”
“……哦哦。”
——
接下来,在宇山吹奏部下午的练习时间到来之前,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平川哲文也没有到处闲逛,只是呆在酒店的房间里。吃过午饭后也是如此,一边继续想着吹奏部的事情,一边静静等待着下午合奏的到来。
也就是中午的时间,京都阴沉的天空,乌云化作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从上方飘落。
下雨了。
于是在前往宇山女子高校的路上,平川哲文和小笠铃木子手中各自撑着伞,并肩走着。
一路上,在脚下潮湿的地面与鞋子接触发出的“啪嗒”的脚步声里,两人偶尔会闲谈几句。
但更多时候,是平川哲文盯着地面,出神地想着什么。
自然是在想等等合奏的事情。
有些事情今天上午已经想清楚了,而有些事情,还需要等等见过之后再定夺。
其中很重要的就是,关于宇山吹奏部的信念所在——首先要搞清楚,信念绝对不是喊口号喊出来的。
空喊口号可没用。
它的诞生,或许是有早良印见父亲的引导,但一定还有别的因素,这个因素,就是森谷所缺少的、至关重要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相信今天晚上就知道了。
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森谷吹奏部的问题,将会在与宇山的对比中,得以显现。
“小笠老师。”
“嗯?平川老师,怎么了呢?”
“等等宇山吹奏部的合奏,要认真看呢。”
“我当然会啦。”小笠铃木子乖巧地点点头。
“关键是——”
“关键是?”
“关键是,要看宇山吹奏部的学生们在合奏时的状态。”
“状态?”
“对的,状态。”平川哲文点头确定道,“比如说,精神面貌啊,之类的。”
“嗯?为什么呀?”
“我觉得,宇山吹奏部和森谷的不同,就在这其中了。”
“这……这样吗?”小笠铃木子没能搞懂。
但是既然平川老师这么说了也没办法,于是也跟着用力地点点头。
“嗯!我知道了。”
——
平川哲文和小笠铃木子很快就到了学校。
而走进校门口的时候,平川哲文特意看了一下——嗯,保安并不在。
果然是去摸鱼了吧!难怪今天早上的时候说,昨天下午没看见他。
“平川老师,你在看什么呀?”
“……没什么呢。”
总之很顺利地进入了宇山校园内,此时距离宇山放学应该还有几分钟,校园内很是安静。
两人撑着伞一起慢慢走着,走向宇山的社团大楼。
最终在到达活动室的时候,耳边响起了放学的铃声。
又在不久后,他们见到了走进活动室的早良老师,还有学生们。
“下午好,小笠,还有平川老师。”
合奏,即将开始了。
——
小雨覆盖着的京都,阴霾的天空下,宇山吹奏部的活动室,安静得像是没有任何人在场的空教室。
哪怕最仔细地倾听,能听到的都只有户外传来的、细雨飘落地面的沙沙声,以及学生们放学的打闹声。
至于教室内,如果闭上眼睛,甚至觉察不到这间教室内有人。
然而事实上,宇山吹奏部的86名学生已经全员到齐。
活动室顶部日光灯洒下明亮的光,照亮这些学生手中的乐谱。她们静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各自的乐器。
没有人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前方的指挥位上,在那里,早良印见手中拿着指挥棒,蓄势待发。
现场的气氛肃穆得如同已经走到了全国大赛的赛场,落针可闻的环境甚至让旁观的平川哲文和小笠铃木子都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用眼神交流。
‘*&%¥#’
‘!#¥%%’
“……”
就是很遗憾,平川哲文在小笠铃木子的眼神中除了呆萌什么都没看出来,小笠铃木子……看她呆呆的表情就知道她更不可能看懂自己的眼神了。
一番无效交流后,两人不得不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在场的宇山吹奏部身上。
相比于森谷气派的在社团大楼直接修建的小型音乐厅,宇山的活动室仅仅只是普普通通的活动室而已,无非是比其他的活动室大了一圈,以便容纳吹奏部这86名学生。
这与她们连续三金的战绩相比较起来,她们所处的活动室显然是有些简陋。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们此时的庄重。
而且这种庄重并非表演出来让他和小笠铃木子看的,从她们的神情、举止都能够看出,往日里的合奏练习,她们就是如此得认真。
认真到这就是赛场。
认真到气氛凝滞,时间的流速仿佛都放缓。
普普通通的活动室,孕育着风暴。
最终,在某一刻,气氛厚重到让人呼吸声都不敢发出的时候,平静蓄势的海面终于吹起了第一缕风——早良印见手中的指挥棒往下一压。
于是——
“呼。”
大风起。
磅礴的气势仿佛化作了实质的风迎面扑来,卷起海浪。
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题外话------
等等还有一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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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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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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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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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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