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我没准备好,可不可以……”
“不可以,躺上去。”
赫瑞文一口拒绝,指了指白色的床,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怀表。
宋年夕一看到怀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是躲不掉了。
乖乖爬上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平躺下去。
赫瑞文见她这么听话,拉过椅子,坐在她床头,口气换成了温和。
“下面,我要开始催眠了,过程中可能有些不舒服,如果你反应很大,我会及时停止,所以,你不用怕。”
宋年夕揣摩着话里的意思,点点头:“别抱太大的希望。”
赫瑞文立马“哼”了一声,专注的看着她,似笑非笑。
“我从来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反正你的病又不是一次两次的催眠能治好的。”
“那,就开始吧。”
宋年夕的声音骤然平稳淡漠,连带着房间的气氛都无意间添了似有若无的压抑。
赫瑞文眸底沉沉,这才是这个女人最真实的一张面孔,冰冷,漠然,没有喜怒。
他拿起环表,晃了几下。
“等下,先给我一杯水喝。”
赫瑞文习惯性的推推眼镜,倒了杯水给她。
宋年夕接过来,一口气喝完,重新躺了下去,手指下意识的抓住了床单。
认识她这么多年,赫瑞文头一回在她脸上看到紧张这个表情。
他知道即使是她第一次拿起手术刀,脸上的也是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别紧张,先说说让你心动的陆三少,你们最近怎么样了?”
宋年夕笑了下,“我们从来就没有怎么样过,你让我怎么说?”m.xiumb.com
赫瑞文一眨不眨的观察着她,手伸进口袋里悄悄的按下录音笔。
“既然没有怎么样过,那么我们开始吧。”
“好!”
舒缓的音乐在耳边响起,宋年夕看着面前晃动怀表,眉心一跳,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
她挣扎了几下,眼皮慢慢阖上。
四周仿佛很安静,安静的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呼吸声,她奇怪的想,人都到哪里去了。
耳边,有人问她。
“有人吗?”
她摇摇头,“没有人,他们都不在。”
“他们是谁?”
宋年夕的声音有点微弱,话说得很缓慢,仿佛费了很大的力气似的。
“爸爸,妈妈,还有小初。”
“好,下面你回家一趟,看看他们都在不在。”
宋年夕飞快的跑回家,到门口时喘得不行,她扶着门歇了几秒钟,才推开门。
屋子很大,装修的富丽堂皇,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每个房间都看了看。
“家里有人吗?”
“没有。”
“每个房间都看过了吗?”
“嗯,都看过了。”
赫瑞文一眼不眨的注视着她,“你好好回忆一下,他们会去哪里?”
宋年夕依旧紧闭着双眼,眉心骤然蹙起,像在压抑着什么痛苦。
“妈妈走了。”
“她去了哪里?”
“她不要我们了……”
泪水从宋年夕的眼眶溢出,她的神情极度哀伤,继而开始哽咽。
赫瑞文温柔而平和的问:“你恨她吗?”
宋年夕死死咬着牙关,头剧烈的晃动着,半天才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其他人呢?”
“小初也走了。”
眼泪成窜成窜的滴落下来,宋年夕右边的眼皮突然毫无预兆的跳了两下,心里一突,生出某种不详的预感。
“她去了哪里?”赫瑞文轻声问。
宋年夕蓦然张了张嘴,不说话。
赫瑞文停止了询问,静静的等待了几分钟后,才又开口,“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宋年夕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手死死的抓着胸口的t恤不放,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她的喉咙。
“别怕,别怕……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宋年夕的眼睛一下子睁了开来,被泪水冲刷过眼睛空洞无力,脸色越来越白,
“她躺在医院,下面在流血,很多很多的血……”
这句话,像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眼泪停住了。
人到伤心处,是没有眼泪的。
赫瑞文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她,她虽然睁开了眼睛,却还没醒过来,这是好事。
上一次催眠到这里,她就醒了。
“你看到她那样,伤心了?”
宋年夕的脸苍白如纸,身体狠狠的颤了颤后,脸上的痛苦变成了难过:“她好可怜……我心里很痛。”
“她就一直躺在医院里吗?”
宋年夕脸上的难过,一褪而尽,取而代之一抹诡异的笑,她边笑,边摇头。
“不是的,她回来了。”
“她回到了哪里?”
宋年夕不再说话,就这么直挺挺的躺着,眼睛一动不动。
赫瑞文知道关键的时候要到了,他低低的叹息了一声,用近乎残忍的语气问:“她死了是吗?”
“胡说,她没有死了,她不可能死的,胡说,我不许你胡说。”
突然,宋年夕的声音嘎然而止,她捂着胸口,剧烈的喘息起来,整个人开始抽搐。
赫瑞文:“她死了,出车祸死了。”
宋年夕的眼泪再一次滚滚而落,整个人抖得像一片寒风里的枯叶,哽咽终于变成了抽泣。
“那天,你也在车上,是吗?”
宋年夕似乎沉浸在伤心中,没有任何挣扎的点点头。
赫瑞文长长松了口气,犹豫了很久,他沉声道:“告诉我,那天在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然,宋年夕猛的从床上弹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无声无息。
赫瑞文站起来,大手在她后背温柔的拍着。
“没事,没事,都结束了,结束了。”
宋年夕一言不发的低下头,嘴唇苍白,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某一处。
赫瑞文没有再去刻意安慰她,他走到空前,哗的一下把窗帘拉开来。
刺眼的阳光射进来,宋年夕用手背遮住眼睛,感觉整个人从阴暗潮湿的阴沟里爬了上来。
赫瑞文走出房间,坐在电脑前,打开一个加密的文件,开始记录。
宋年夕慢慢放下手背,整理了一下衣服,穿上鞋子跟着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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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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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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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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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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