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到了洛长生和火破云,也自然一眼看到了火破云手中昏迷的云澈……以及那纵然在昏迷中,依旧弥漫的恨意和黑暗魔气。
火破云终于停了下来,前有剑君师徒,后有洛长生,他牙齿咬紧,但全身唯有深深的无力感。
洛长生很快追上,他的修养让他没有先行控住火破云或夺过云澈,而是向君无名恭敬而礼:“晚辈洛长生,见过剑君前辈。”
君无名微微颔首,看了一眼身侧的君惜泪,感知着她气息和心魂的混乱动荡。
“泪儿,”君无名淡淡出声,道:“宙天三千年,你的玄道修为让为师欣慰,但‘剑心’却始终未能真正成型,因为你的剑心,始终都被困顿于世俗给予的‘枷锁’之中,未能破枷而生。”
君惜泪:“……”
“顺从本心,便是顺从剑心。”君无名轻语道。
君惜泪的手缓缓抬起,握在了背后所负的无名剑上。
锵!
无名剑出,霎时剑威弥天,周围空间无数的陨石被无形剑气瞬间绞灭成齑粉。
当年在封神之战,君惜泪强出无名剑,两剑将云澈重创,第三剑为云澈所阻,未能挥出,却导致了一个扰她三千年的严重后果……将云澈的身影,刻入了“剑心”之中。
如今的君惜泪,已可完整驾驭无名剑,神界之中,已为她冠以“小剑君”之名。
未发一语,无名剑出,剑域瞬成,万剑临空……却是直刺洛长生。
同时,一股气浪重拂火破云,将他狠狠推远。
火破云愣了一瞬,随之身上玄气爆发,如瞬逝流星般远去。
洛长生心中一惊,刚要追及,便已陷入君惜泪的剑域之中。
以他的修为,要败君惜泪并不难,但剑君在旁,他岂敢还手,他快速化解着君惜泪的剑威,急声道:“剑君前辈,君仙子,你们未至混沌边境,可能不知,云澈实为魔人!如今诸位神帝,连同龙皇在内,都已下令务必诛杀云澈,否则后患无尽。”
君惜泪的剑气更为狂暴,君无名亦是毫无反应——只是如果凝神细观,便会发现他的老眸之中现出了三抹细微如针的剑芒。
洛长生目光微变,到了此刻,他哪还不明白,剑君师徒绝非不知,而是……分明是在袒护已为魔人的云澈。
他声音沉下,再无对长辈的恭敬:“剑君前辈,你可知袒护魔人,是何重罪!”
“他是魔人,”剑君的声音携着剑威平淡飘荡:“亦是恩人,更是救世之人。他对世人的‘恶’,相比于恩,宛若昊日下之微尘。”
“欲杀他的,不是对魔的厌斥和所谓的护世,而是嫉恨,以及不想被凌驾的丑恶之心。”
哧!
可怕的穿刺声中,洛长生被一道剑芒穿胛而过,随之身上瞬间多了数十道深刻深可见骨的血痕。
他被火破云以极近距离一掌轰身,伤的相当不轻,之后又未管伤势,全力追赶,如今他面对的不止是君惜泪,还有来自剑君的万钧重压,只防不攻下,已是险象环生。
洛长生目露凶煞,而他的耳边,剑君之言继续响荡:“君某存世五万载,历经沧桑,施恩无数,也算得上德高望众。一生孤身,却得世以‘君’字相称。”
“而你,世人皆知你与云澈有怨,炎神火破云与云澈为至交好友。你若指责君某与火破云之罪,而君某否认之,且为火破云为证。你猜,世人是会信你,还是鄙你?”
洛长生出现了一瞬间的目眦尽裂。
他年少时便是名震东域的长生公子,宙天三千年后,神主境七级的修为更被誉为奇迹,震动诸神域。
但若论及威望,他比之剑君差的何止十万八千里。
他若是宣告剑君师徒袒护魔人云澈,除非有足够的凭证,否则剑君只需一言否认,这些都会打回他自己的脸上。
心中一横,洛长生身上雷霆爆发,空间撕裂间,亦将君惜泪远远逼开。
他大口喘息,沉声道:“好,我今日认栽,这就退去,不会泄露半字见过前辈之事……火破云那边,亦是如此。”
但,横压在他身上的剑威并未消失,君惜泪手中的无名剑依旧指向他的心口。
“师尊,我不信他。”君惜泪冷冷道。
“不信”,只是托辞。以剑君君无名的威望,根本无惧洛长生的“诬陷”。
但,若是现在放洛长生离开,他很有可能会循着痕迹,找到火破云和云澈。
洛长生心中急躁,但面色平静,他刚要出口再次保证,忽然脸色大变。
因为他的周围,出现了三道微小的剑芒。
这三道剑芒无色无形,甚至没有气息,但,洛长生战栗的心弦告诉他,它们清晰的存在,而且每一道,都仿佛直接抵在了他的命脉之上。
“幻……心……剑。”洛长生低念出声,只是他的声音在明显的发颤。
而君惜泪的动作也已停滞,呆呆的看着前方。
“你居然识得此剑。”君无名漠然出声:“看来,你的师尊的确对你少有隐瞒。”
东神域王界之下,孤邪第一,剑君第二。
世人从未见过君无名和洛孤邪交手。
剑君本是王界之下第一人,后被洛孤邪取而代之,是因她归去圣宇界后,玄道气息明显超过了君无名一线。
但,洛长生曾听洛孤邪清清楚楚的说过,她在回归圣宇界前,曾去挑战过剑君……
却险些死在他的“幻心剑”下。
之后,洛孤邪被誉为王界之下第一人,剑君从未有二言,因为对寿元将尽的他而言,所谓声名不过云烟,生命之末最大的渴望,是找到足够优秀的传人。
而君惜泪,便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这也是洛长生在剑君面前总是无比恭敬,以及诸王界对剑君明显重过洛孤邪的原因。
辈分?笑话!实力,才是决定他人如何看你的最重要素。
剑君一脉的实力,从不可单纯以玄道修为来衡量。因为相比于玄道,剑君一脉最可怕的,是剑道。
“剑君前辈……是欲杀晚辈灭口吗?”洛长生低声问道,全身一动不敢动。
剑君之前一直未出手,洛长生丝毫不觉得奇怪。身为剑君,岂会亲自对小辈出手。
却做梦都不会想到,他竟一直在凝化师尊每次谈及都会露出惧色的“幻心剑”。
太荒谬了……他甚至有那么一点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呵呵,”君无名淡淡一笑:“君某与令尊令师都薄有交情,与你更无冤无仇,并无理由杀你。强取你命,只会为我师徒带来无尽祸患。”
剑君身影一晃,来到洛长生之侧,已呈干枯之态的老手伸出:“容老朽,抹去你半个时辰的记忆。”
“……”洛长生死死咬牙,脸色一阵泛白。
若是容人侵魂,只要对方稍有歹意,便有可能轻易摧灭他的魂海。
剑君的确没有理由这么做。为了君惜泪的未来,也不会敢于这么做……但,若是答应,完全是将主动权奉于他人手中。
若是不答应……锁定他命脉的,是当年连他师尊洛孤邪都险些夺命的幻心剑!
“好……”幻心剑威下,洛长生短暂权衡,终是切齿出声:“晚辈……遵从剑君前辈之意。”
剑君颔首,老指一点,一缕灵魂化剑,直入洛长生魂海。
少顷,洛长生全身一颤,昏死过去。
幻心剑也随之消散,只是,君无名的脸色明显多了一层不正常的苍白。
“走吧。”
君无名转身,所去的,是与火破云相悖的方向。
君惜泪随于身后,终于,她还是抬眸问道:“师尊,你为何……为何要用幻心剑,为何……”
“为何”二字落下,她眸中已是泪珠垂落。
凝化幻心剑,会重损寿元。
君无名的寿元本就所剩无几……
君无名却是淡淡而笑,道:“他毕竟是洛长生,若非幻心剑,他不可能如此之快的就范。而时间稍久,易生变故。”wWW.ΧìǔΜЬ.CǒΜ
君无名抬手,将君惜泪眸中垂落的泪痕接于掌心。身上,是寿元将近的枯竭感,但他唇间的笑意却更加的欣慰温和:“若非云澈当年之恩,你的资质早已重损不复。”
“你是为师剑心和生命的延续,对你之恩,便是对为师之恩。能在归尘之前还他这个恩情,是为师余生大慰,你无需难过,反该为为师高兴才是。”
“……是,师尊。”君惜泪垂首应声,却是再落星泪。
年少时的任性,她何其之悔……但,命运最残酷之处,便是再怎么悔恨亦无法回溯。
“你能不屈于世俗,而是顺于本心,为师心中大慰。只是……”君无名看着远方,昏暗的眸中是五万年的浩瀚沧桑,一声长长的叹息:“如今世已不容他。他未来如何,无人可测。哎……”
————
琉光界前,火破云身形停住,他的身前,终于出现了那个他以全部力量凝玄传音的人。
水映月。
现身的水映月隔着很远便感知到了一股黑暗气息,她临近之时,目光只在火破云身上停留一瞬间,便死死盯在了昏迷中的云澈身上。
火破云手掌一推,将云澈推向了水映月,他喘着粗气,有些失力的道:“你会收留他的,对吗?”
水映月迅速抬手,一层厚重的水幕结界将云澈的身影和气息都牢牢封锁其中,她沉声问道:“有没有人追踪你?”
“我不知道。”火破云道。
“……有劳了。”水映月丢下三个字,便要急急的带云澈离开。
“等等。”火破云喊住她,低声道:“不要告诉他是我送他来此……另外,劳烦在他醒来后,帮我告知他一句话。”
“逃吧。逃到北神域去,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好。”
只应了一个字,水映月便已带着隐于水幕的云澈极速离开。因为每停留一瞬,便都会多一分危险。
火破云转身,双手紧起,他看着浩瀚星空,一声喃喃低语:“云澈,你记着,我已经……不欠你了!”
————
“对,我已经……不欠你了!”
面对着刻满云澈之名的冰枝,火破云失神而念,他的手掌不自觉的伸出,抓向那明明纯净绚丽,却又格外刺目的冰枝雪叶。
为什么?
他明明都已经成为了魔人……
为什么!!!
“炎神界王?”
手掌即将碰触到冰枝的刹那,侧后方忽然响起了一声清冷冰心的女子之音。
火破云手指停滞,只是指尖的火焰气息有些失控的溢出,将眼前的冰枝瞬间熔化了大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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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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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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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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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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