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余尘身份的祝功,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似乎想把这些年对师傅的愧疚,一次性倾泻。
哽咽的祝功把当年自己的“污点”当着余尘的面,全说了,为的是祈求她的原谅。“我以为保住了这份工作,会很开心,但是这些年我都觉得有个石头压在胸口,对不住师傅。”
余尘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因为她并不知道父亲被“离职”对她意味着什么。
“你是说,是我妈同意你这么做的?”商晴纳闷地问。
“嗯,当时是蔡总把我推荐到钟律师那的。钟律师一上来就让我做这种伪证,我怕不妥,就问了蔡总,蔡总说按钟律师说的办。”祝功低着头说,“所以,我就办了。”
商晴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她想起了那天在食堂和蔡静萍谈话的场景,和当天阿君的“热心”。显然阿君为何删掉“辞职报告”的谜题解开了,是蔡静萍的指示。
“晨晨,当时集团的员工都传你失踪了,你这些年去哪儿了啊?怎么过得啊?”祝功关心地问。
“我……”余尘刚要开口解释,被商晴打断了。
“现在问这些还有意义吗?人不是好好长大了吗?”商晴不屑,“还好你师父除了你,还有别的朋友。”
祝功抿着嘴,羞愧地说,“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皮球哥哥帮助的?”
“有我在,还用你帮助吗?”商晴再次抢答。
祝功只好闭了嘴,低下了头。
“今天的事,会暂时替你保密的。”商晴说。
祝功一惊,才想到今天又一次“卖了主”。
“谢谢小姐。”祝功腼腆地回答。
“今天所有的事,你都当做没发生吧,余尘后面抚恤金和赔偿的事,我会安排的。”商晴说。
“好的,好的。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祝功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说,“晨晨,留个我的手机号,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商晴没有理会交换电话的两个人,因为她现在心里又多了一个疑问,为什么母亲那天在食堂没有说这件事,却又让阿君删掉于律师的那份假辞职报告呢?
而此时,能解答这个问题的人,正被老家的乡亲们团团围住。
为了迎接蔡静萍回村,村长早早就在村口拉上了横幅——“热烈欢迎商氏皇后蔡静萍回村视察。”的标语,照旧组织了“欢迎队伍”,会乐器的村民摆上阵势,吹拉弹唱,迎接“皇后”的到来。
豪车缓缓停下,后面车头系着大红花的小货车也跟着停下。车上装的是蔡静萍送给村民的燕窝和鱼油等保养品,每家都有,按人头分配。
戴着墨镜的蔡静萍一下车,就受到了乡亲们雷鸣般的掌声,女士们排成一列,行成了特殊的时尚风格,奢侈品上衣配花布裤子,奢侈品西裤配贴身秋衣,貂绒帽子配卷边裤水靴……看得连阿君都低下了头,但蔡静萍似乎很满意,微笑点着头。
在村长的引路下,蔡静萍走到了提前备好的“行善区”,坐在了长条桌后面的转椅上。
落座后,蔡静萍抬起手,示意欢迎乐队可以停了,村口恢复了宁静。
邻村路过的自行车,也都停下来目睹“善举”现场,投来了羡慕的眼光。
按照老规矩,阿君指挥着小货车的司机,把保养品一排排地码好,然后各家的代表,按照以往每次领取的顺序,排队领取。小货车的司机负责帮忙发燕窝和鱼油,阿君则从皮包里掏出了一叠钱,除了保养品,每家还能领到500元津贴。
接过保养品和津贴的村民,脸上笑开了花。
“我们村出了个这么有出息的人,真的是全村的骄傲。”
“谢谢妹妹了,我女儿明年就毕业了,能不能到商氏去做事?”琇書蛧
“欢迎常回家啊!”
……
面对村民们的赞许和感谢,蔡静萍满意地一一点头示意,嘴角挂着礼貌的微笑,却不发一言。
这是蔡静萍人生最满足的时刻,当年,她出生在这个村子最穷的人家,因为父亲除了爱喝酒还赌钱。
虽然养不起孩子,但母亲为了给奶奶生个孙子,在她之后又生了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蔡静萍那时候的名字还是蔡凤。
蔡凤从小就几乎没吃过一顿饱饭,偶尔有点肉,还要留给弟弟。
有一年收成不好,家里米面都见底了,父亲出门赌几天不见人,母亲去邻村亲戚家借钱。奶奶就带着蔡凤和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在家等,由于母亲没按约定的日子回来,后来的几天全家没饭吃,但由于奶奶要面子,不准蔡凤去隔壁家要,只能挺着。
最终,奶奶感染了风寒,病倒了,在妈妈回来之前就死在了床上,不知道是饿死的还是病死的。那是蔡凤第一次看见死人,虽然是自己的亲人,但仍然让她觉得恶心。蔡凤用被子盖住了奶奶,然后就跑出去邻居家,讨了粮食回来吃。
虽然床上是死去的奶奶,但是四个姐弟,拿着干粮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笑了。
为了尽最后的孝道,父亲终于回来了,痛哭流涕发誓改邪归正戒赌。穷人翻身是一件太难的事,父亲心力不足,只让蔡凤念到了初中,就说供不起了,让她回家务农。
因为钱的事,父母经常吵架,一吵架,爸爸就喝闷酒,喝了酒不能出去赌就开始摔东西,偶尔也会拿蔡凤出气,手臂上有一处伤留到了现在。
一天,在山上偷懒的时候,蔡凤遇见了隔壁村的吴汉。
因为蔡凤长得漂亮,吴汉展开了田间浪漫的追求。后来,蔡凤答应了吴汉的求爱,但有一个条件,就是带她出去闯荡。
为了抱得美人归,吴汉留下了家里的父母,带着蔡凤连夜私奔了。为了保证蔡凤的父亲找不到她,吴汉也没有对家人说自己要去哪里。
到了大城市,两个未满18岁的青年,才知道立足是一件多么难的事。开始的时候,吴汉去码头做苦力,蔡凤就接点零工。后来,蔡凤慢慢觉得,这个出来闯荡的决定,只是换了另一个地方继续挨饿。
偶然的机会,蔡凤路过了一个以前没见过的场所,门口有个中年妇女招呼了她,她就走了进去,是家夜总会。
后来,蔡凤有了艺名静萍,吴汉成了夜总会的保安。
虽然偶尔会有被客人揩油的时候,但蔡静萍终于用自己的钱买了人生第一件首饰,满足感已经抚慰了她被揩油的愤怒,但没能抚慰吴汉。吴汉受不了蔡静萍的工作性质,索性辞了职,和街上的混混儿们混在一起,收保护费,卖走私货,希望赚点快钱,趁早解救蔡静萍。
然而,还没解救蔡静萍,自己就因为违法行为被警方通缉了。
连夜,吴汉跑路了。
吴汉跑路后的一个月,静萍在夜总会的舞台上晕倒了。被经理送到了医院。那天之后,蔡静萍也消失了。
一年后,蔡静萍回到了夜总会,请求经理让她复工。她为自己争取来的这个机会,也改变了她的未来,她在这里遇到了年轻的商之毅。
嫁入豪门后,蔡静萍梦想的就是能光宗耀祖。所以,她回来了。
每一年,接受着乡亲们的膜拜,看着那些曾经对她们家投以白眼的人,态度180度的扭转,让蔡静萍觉得畅快。她也会定期给弟弟妹妹钱,让他们在镇上做生意,但要求只有一个,不要承认和自己的关系,因为她不想再做回蔡凤。
蔡静萍资助了村里几个想出国留学的学生,希望对他们的帮助可以弥补自己当年的遗憾。
蔡静萍经常给孩子们学费,这笔钱她都是亲手送到孩子们的手里,亲耳听着孩子们的感激之情,才会满足。她认为自己是慈悲的,认为自己的布施给了年轻人明天。但她没有注意到的是,那些年轻人转过身去,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
同样,今天享受了又一轮“感恩”的蔡静萍,似乎为自己充了电。
走进乡野,不用去想集团的烦心事,头也不疼了。结束了发放后,蔡静萍照例走进了村长家,吃了一顿村长媳妇亲手做的饭,蔡静萍认为这是自己接地气的表现,虽然她每次吃的都不多,吃的也不香。
“有一批我订购的维生素,还没到货,等到货了,我再来送。”饭桌上,蔡静萍笑着说。
“太感谢了,蔡总,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您,让这位帅哥给我们送,或者邮寄都行,现在各种快递都到村里的。”村长憨笑。
蔡静萍没接话,因为她必须亲自来,享受村民们的当面致谢,这已经是她人生最快乐的事。
“啊啾。”蔡静萍打了个喷嚏,阿君连忙递上了披肩。
蔡静萍并非感冒了,远在城里的商晴正在念叨妈妈。
“你说,我要不要直接问下蔡总?”商晴拿不定主意,居然问起了余尘。
“问什么?”余尘发懵。
“问她为什么要瞒着我于律师最后的处理问题啊。”
“因为你说能联系到我,她怕我知道爸爸没辞职吧。”余尘说了自己的看法,“可能不想让你知道伪造的事。”
“啊~这样吗?”商晴泛着嘀咕,因为她眼里的妈妈,对她可是从来不会顾及这些形象,只要集团利益第一,女儿的评价并不重要。
“于晖律师家人能得到多少抚恤金?”
看到商晴这条信息的蔡静萍,心里咯噔一下,今天的快乐心情一扫而光,因为她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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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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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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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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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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