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三年,孙姓副将因收受揭摩人贿赂下狱,酷吏拷打,得数十人名单,以武德侯为首。
陆行唐三请武德侯无果,帝王命太子相商,未几,削爵流放梅州。
宗正数谏,上以同谋罪,贬杀之。
同年中秋,宫宴上瑶嫔传唱逆曲,上着刑部详查,然太子请罪。
九月十六,太子废为庶人,罚入秋鹤观为道。
小雪,天地一白。
帝王急诏萧定权回宫。
李柏舟下狱,五皇子萧定楷跪于雪中。
化掉的雪水渗入衣袍,寒意刺骨,年轻的皇子面无血色。
“逆子!我待你母子这般宽容,你就是这样来报答你的父亲?”
“父亲?”萧定楷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咯咯的笑起来,“您处死外祖父时,母亲跪在冰冷的地上哭求着,您是怎么做的?您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我和母亲在冰冷的景怡宫,在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待了三个月才能出门……”
“从那时我就在想,这是为什么?因为您是君,天下事都由您一人说了算,任我母子在外人眼里如何尊贵,于皇帝而言也不过是可以随意处置的下人,与牲畜何异?”
“我看着您走出去,头也不回,母亲的哭声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徘徊……那时候我就知道,如果我什么也不做,就只会和母亲一样,任人处置。”wWW.ΧìǔΜЬ.CǒΜ
“您也是庶子出生,您也曾经是不得宠爱的皇子,您可以扳倒两位太子,为什么我不可以?我难道不是在走陛下走过的路么?”
“呵……”帝王靠坐在椅上,轻笑出声。
“走我走过的路,那你为什么失败了?”
萧定楷抿着毫无血色的唇,抬起的眸子里全是不甘心。
“我来告诉你,你的父亲来教教你,为什么你成不了。”萧睿鉴起身,行至萧定楷身前,拍了拍儿子的脸,落下的雪花在父子间,也在萧睿鉴的手掌心里,化成清水,黏在萧定楷年轻饱满的面颊上。
“天家子,有野心,有计谋,都算不得错。”萧睿鉴扶着玉带微微一笑,“这点你做的很好。”
萧定楷握紧了拳头,仿佛感觉不到膝下寒凉,满眼只有镇定自若的帝王,“但是,为人君者,统领一国,就决不能只会这些阴谋诡计,你心中没有天下百姓,没有江山社稷的抱负,鼠目寸光只知构陷亲族玩弄智术,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搅乱朝堂不顾天下安定,就算没有萧定权,你也做不成储君。”
“因为,你不配。”
“你不配这天下。”
“今天我就告诉你,你的伯父,萧铎,愍太子,也如你一般自恃智术玩弄计谋,却置边关将士的安危于不顾,却辜负了先帝的期待,是以流亡。”
“你老子能坐稳江山,是当年治理江南,是这些年整饬朝纲,打压商贾重测田亩新修水利,是惠及天下让千千万万人吃饱了饭,这才有了你现在看到的太平世。”
“可惜了。”帝王说完之后长叹一口气,负手而立,背过身去,仰头看着纷纷扬扬穿柳越墙的雪花,感叹道,“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却走了他的路。”
控鹤卫将萧定楷拖离的时候,年轻人终于失去了镇静,奋力扬起手臂想要爬过来抱住父亲的腿,却被强健的控鹤卫生生拖住,在地上留下两行雪痕。
还有那萦绕不去的哭喊,那是连青灯修行的萧定权听了也心酸的喊叫。
帝王提着衣摆,回到了殿内,萧定权连忙跟上。
皇帝看向他,萧定权垂首不语。
“陛下,天冷,先更衣吧……”细心的常侍早就看到了帝王湿透的靴子,走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帝王似乎有些疲倦,点了头,没说话。
宫婢将热水端来,常侍悄悄将萧定权往前推了推,萧定权终于想起来,走过前去替父亲脱靴。
萧睿鉴疲惫的揉着额头,萧定权悄悄抬头看,只见帝王已经白了发。
仿佛今晚那个义正言辞处理掉叛逆的帝王此刻也只是个不得不面对亲子忤逆的父亲。
萧定权刚刚将父亲的双脚浸入热水,萧睿鉴忽然开了口,“你也把鞋子换了吧。”
萧定权一路走来,在雪地里站了许久,鞋袜也早就湿了。
陈谨闻言,连忙引着人去浴洗。
疲惫的帝王却没有睡下,而是靠在榻上思绪万千。
他把萧定权接了回来,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清楚逆曲一事与萧定权无关,但是阳奉阴违甚至想要放走顾思林,当众欺君让他不得不处置太子……萧定权的所作所为将他架在火上,进退两难。
他需要时间,需要向天拿到切实的证据,需要抓到萧定楷叛逆的实证和所有参与者的线索,但是萧定权却因为舅父的事情记恨与他,贸贸然在满朝文武面前认下了叛逆行径。
难怪有人说他是顾太子。
萧睿鉴心里只剩下疲倦。
头却疼得厉害,刀劈斧削,绞弄着他的脑子。
“爹爹。”萧定权站在纱帘外,躬身而立,谦卑得体的模样像极了曾经,就仿佛他一直都是太子,就像是今日也不过是一次寻常的昏定。
“进来吧。”萧睿鉴累得闭上了眼睛,却仍然把人放了进来。
萧定权默默站到了帝王身边,倚在榻上的帝王已经疲惫的靠在了枕头上,爬在帝王脑袋上的银发在烛火下熠熠闪光,让萧定权忽然发现,自己的父亲老了。
他离开时萧睿鉴还是那个杀伐果断一句话便让自己舅父削爵流放的帝王,如今再见面却已经是头发花白神态疲倦的老人。
萧定权打量着他。
自从被废黜太子位,萧定权便去了秋鹤观,地处西郊的皇家道观环境宜人,道人虽习武但是大多性子温和,只是让他一起念经,平日里也只是安排他洒扫除尘,并没有难为他。
是不是这一切也是帝王的眷顾?
萧定权看着自己的父亲,思绪万千。
“说说吧。”帝王忽然间开口,看向萧定权的眼睛十分平静,惹得萧定权一惊,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什么不给我时间,为什么不让我去查?”
萧定权抬头,通红的眼睛里再也框不住泪水,“臣以为……是……陛下……”
萧睿鉴发现这一天他叹的气格外多,累得不行,却还是站了起来,将自己最固执的孩子抱进怀里。
“傻孩子。”
他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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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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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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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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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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