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傅简不喜同人多有接触,特别是对女子有甚。
府中多有传他好男色,却也不见伺候的小厮真有讨他喜的,真是愁煞他这颗老父亲的心了。
可惜的是傅简完全没有兴趣体会这个老父亲的心,脸臭的很,额头上青筋暴露,似乎极为难忍的站起身又往离易震弘更远的椅子挪了挪,沉默着不说话。
易震弘难得见他吃瘪,心里不禁又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于是,他脸更臭了。
但易震弘却觉得这样很好,能偶尔使使小性子,人也能跳脱些,不用一天到晚死气沉沉没什么活力。
易震弘心里有了考量,转而对梁珠道:“我儿中意的丫头便是你吧!”
说着放下手里的书籍,望着梁珠满眼都是笑意。
他先前原本在书房看书,听到师迟说别院有异动就立马飞奔而来,手里的书籍都没来得及放下,便火急火燎的往这里来,不曾想竟撞破了一场活色生香。
也难怪儿子不高兴,换那个男人在这种时候能高兴的起来?
跪在地上的梁珠方才抬头,这是她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望向这个府里最尊贵的男人,头一次明白人的目光其实分温度的,有的人目光象上午的阳光,触及之处让人感到火-辣辣的有压迫感;有的人的目光则象秋天的月光,静静的,凉凉的,让人隐隐感到有一点忧郁。
明明是父子,给人却是两种迥然不同的感觉。
“老爷问你话呢!”师迟瞧着这小丫头又不知在犯什么傻,随即在一边提醒了句。
梁珠怔了怔,望向师迟的眼神有些迷茫和拘谨,眼风随即下意识的往傅简那处飘来飘去。
见傅简没有理会她,她眨了眨眼,不禁语气里带了些委屈,“回老爷话,那都是外头乱传的,小的出身卑贱,又如何能得公子的垂怜呢...”
随即慢慢地低下头,结结巴巴的回答着,声音比蚊子还小。
姿态做小,心里却在叫嚣着:啊...万恶的资本主义!人家坐着她跪着!!
卑贱?你全家才卑贱呢....!
“之前师总管早就同我提起过你,原本想等简儿身子再好利索着就打算将你从后院调来,倒是不想你们年轻人这么急躁。”他笑着说道。
梁珠自然听得出易震弘言外之意,顿感脸上一阵燥热。
傅简闻言眉头打成死结,语带不善,“我们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已再三强调过,我同她没什么!”
傅简脑门抽抽的疼,只觉得再在这待下去,就真要被这群自以为是的家伙给气死了。
易震弘同傅简相处的时日不算多,还当他是耻于表达,但是师迟不一样,他一直伺候着易震弘,惯观人脸色,对于傅简的抵触情绪,明显同他们来之前所想不同。
师迟上前一步,轻声道:“八爷莫要同我们置气,今日是我们唐突了,往后———”
他话还为说完,傅简慑人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早就洞见一切的样于,使人莫名的惧怕起来,将他刚要劝慰的话给深深吞进了肚。
“今日之事如何发生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没同你过多计较是体恤你堂堂一个总管却要为我纡尊降贵守着别院!”傅简说罢又好整以暇的冷笑一声,继续道:“所以....师爷还是莫要寻我的晦气吧。”
他态度坚决,面上虽然一派冷静,但是眼神已如三尺寒冰,泛出阵阵凉意。
师迟一怔,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看向低着头的梁珠,眼底有些出血。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眼前这个丫头片子给耍了!
见两人有些剑拔弩张的气味,这可不是易震弘想预见的,毕竟他还打着用傅简圈住师迟的打算,如果此时又让师迟下不来台,以他对师迟的了解,肯定又会以自己留下只会徒增傅简反感,不利于病情为由立马就会要求回商行帮他分忧。
如果他一再拒绝,惹得师迟狗急跳墙,给他一个叛出易家的理由,反而不美。
这下便又开始打起了圆场。
“简儿不可对师总管无礼!”他虽是斥责的语句,但语气依旧温和。
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又转而对其循循善诱道:“你身子不好,师爷放下手里的事情,不辞辛苦的整日为你奔波选人,哪怕这人选不合你心意,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可还这般没有世家的大度和礼仪!”
明明是为了制衡师迟在商行日益壮大的威慑力,非要假惺惺的说是为了他?
傅简手肘撑着椅把上,撑着自己的下颚,对易震弘廉价又不耻的父爱置若罔闻,倒是股恶心感觉泛上心头,好像吃下去一苍蝇般让他倍感恶心。
他觉得身子冷,心也很冷。
哪怕他的身子已经破败到了这种时刻,这个称之为父亲的人依旧不忘物尽其用,以此来拿捏师迟。
这些年,易震弘将他变成手里的枪,去攻击眼前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盾....
人世间连最浓烈的血缘也不过如此,又何来的真心相对?
人呐,真是可笑又可悲。
他垂下眸,头微微倾斜着,抬肘间,半拳微握的抵着头。
细茸茸的软发在灯下显得乌光发亮,但流露在嘴角和眉梢一丝淡淡的轻蔑的讪笑,却极大的破坏了此时安谧祥和的画面,形成强大的视觉冲击。
粱珠不知道这两老头子瞧没瞧见这位哥狂拽炫酷□□炸天的神色,但由于跪着,她倒是一点也没错失这一桢一幅。
傅简也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瞧着自己,他顺着那个探索的视线,迎上了那双眼目清明如两粒水晶球儿的眼。
梁珠没有丝毫慌张,哪怕是偷窥后现场抓包的尴尬和窘迫也全无,反而坦坦荡荡的与之对视,然后还冲着他羞涩的甜甜一笑。
她的侧影迎着台灯,目光下视,睫毛像米色的蛾翅,歇落在瘦瘦的面颊上,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温柔怜惜的神气,可偏偏又觉得意外的熟悉。
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究竟是怎么来的,他真有些摸不清楚。
似乎好像认识了很多很多年一样....
就这么想着,傅简的心又不可遏制的痛了起来,他咬着唇压下这种不适感,下意识的告诫自己,眼前这个不知是那条野路子来的丫头,非常危险,绝对不能再同她有什么牵扯!
他本能的想逃离。
见易震弘还是没有当回事,他也懒得再费唇舌。
他压下心中的不安,倏地站了起来,眼中难掩阴鸷,对其道:“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不会要她!莫要再拿这些事来烦我!”
他不遮不盖的说完,随即起身准备离去。
易震弘听闻微微的凝眉,不露声色叹了口气,倒是未再出言挽留,只是看着地上跪着的梁珠,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起来。
感情他在这撮合了半天,白费功夫?
梁珠看向傅简的眼神则有些空洞,但坐以待毙绝不是她的风格!
下一秒她便勇敢的站了起来奔到傅简面前并张开双臂拦住他,对其道:“公子为什么不敢收下我?是在怕我吗!”
她用的是肯定句,对自己的判断没有丝毫的怀疑。
不过是个丫鬟而已,收便收了,能挨着他什么事?如此推三阻四的,原就不合情理。
哪怕是忌讳她是眼线,难道她来不了,别人就不会安插其他人了?
横竖主意已经打倒他的头上来了,避无可避倒不如倘然接受,至少她还尚算半个熟人呢!
傅简对她这猖獗到无法无天的行为感到震惊,脸一而再再而三的气的涨红,可偏偏却憋不出一句话来回应。
他怕什么?他堂堂男子汉,还怕一个小娘们儿?
“你放屁!”他他眯起眼睛,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黑。却意外的被她逼出了句不雅的话。
这着实让易震弘和师迟大吃一惊。
“扑——”易震弘一口茶没含住,喷了一桌。
“哟,公子原来除了不知廉耻以外,还会说别的词儿呢!”这可新鲜了。
梁珠笑弯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似两颗大大的黑葡萄,闪烁着欢乐的光。
傅简气的牙痒痒,牙床咬得厉害,似乎可以磕破核桃。
“闭嘴!”像是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了,他不由嘴角抽搐不止,头顶上好像冒烟了。
梁珠乖巧的点了点头,道:“好,闭嘴就闭嘴,我说过的,我只听公子一个人的话。”
“你——”傅简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真是那哪儿都使不出劲来了。半响只能有些无力的再次强调,“我说过不许再对别人随意说出这种话了!”
“公子不是别人。”梁珠眉脚轻轻一扬后,媚笑着。
傅简虽然脸色不甚好看,口气也不友好,但至少并没有让她觉得他在生气。
两人背后的一对电灯泡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着事情似乎并不如傅简刚刚说的那般轻巧,至少易震弘觉得他嘴里虽然嚷嚷着不要不要,行动上却背道而驰。
傅简真不喜一个人,绝不是如此耐着性子去同人争吵或者解释什么,更遑论还能被梁珠逼的连不雅的词儿都往外蹦了,他这几乎是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了啊!
“好了好了,你俩也别闹腾了。”易震弘笑的明媚飘逸,对着傅简说道:“简儿,你已是束发之年,身边也该有个人伺候了,这有什么打紧的?犯不着觉着羞涩。”
“即便我让师总管留下照顾你,他也总归照顾不到你生活的细处,有个通房在,倒为更加合适。”易震弘顿了顿,眼底的笑意愈发浓重,“更何况,这大半夜这样的私会....”
这么多人都瞧见了,如果没有处理好,发卖一个丫鬟事小,累及他的名声事大。
易震弘隐晦的提及此事,傅简眸子一暗。
都用上私会这样的词了,易震弘心里怎么想的傅简还能不知吗?
以这样的方式被人撞破,哪怕他有十张嘴也是说不清楚了....xiumb.com
既然这些人已经对他这里动了心思,那埋下那根眼线于他而言都没什么区别了,与其再给师迟蹦跶喘息的机会,倒不如就这么顺水推舟,定在今夜将人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得了。
只是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算计了一把......
他抬眸看向眼前这个满目笑意的梁珠,倏地,他也笑了。
很好,算盘打到他的头上了,既然她这么想留在这里,那就且看往后他怎么整死她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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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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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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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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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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