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门似乎被打开了,隐约中只见两个彪形大汉连拖带拽的将她和梁兆带入一屋子,然后随手一扔,两人如同一摊泥巴,摔在地上不能动弹。
梁兆翻着白眼,一副随时要咽气的模样,梁珠冒着金星也好不到那去,虚弱的望去,屋里两名管事各站一侧,中间端坐着一位约莫五十多岁的老太太。
她长得轮廓分明,广额方颐,梳着一头一丝不苟的秀发,辫子梳成一尾发髻,稳稳的盘在后脑上,两鬓之间隐约可见银丝。
她困倦的眨着眼,张了张嘴,声音细不可闻。
只听见那老太太淡淡的喝着茶,随口向那几个壮汉说了句:“这样下作的东西还留着作甚?沉塘!”
她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沉塘?
这群王八羔子!决定她的生死,随意的像在聊天气好不好一样...
这可是人命啊!
不知是不是人的生存本能激发了无限潜力,只见她咬碎一口银牙,狠狠的半爬起身道:“你才不是东西呢!凭什么你说沉塘就沉塘!”
那老婆子眉眼一挑,两眼如灯直对上她的眼,冷哼一声,反手‘砰’的拍在桌上,惊得大伙一跳,连那两名壮汉都吓得噤若寒蝉。
梁珠咽了咽口水,心里有些发杵,但是表面上却依旧显得强硬,犟着脾气同她对视。
“你这贱婢,竟还有脸回嘴?口出狂言!来啊!给我掌嘴!”坐上的老太太命令一出,身边的一个妇女伸手就上一耳刮子,打的她眼冒精星。
梁珠打碎牙齿混血吞,爆发愤怒小宇宙,她大声冲那老姑婆呵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丫的还搞私刑?!我犯了什么罪了?啥话也不说,啥也不问,就给我整这幺蛾子,我不服!”
“哼,不服?谁给你的胆子来质问于我?”老太太冷笑一声,细眯着眼继续说:“前脚攀不上小少爷便使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又挑事!我念你小小年纪,想着小少爷打了你一顿,你也定知道好歹了,不曾想你们父女竟不知死活擅闯易家禁地!梁兆,我问你,你究竟是有几条命可杀!”
说罢,厉声质问趴在地上,还尚在犯浑的梁兆。
另一个婆子端起旁的一盆水直接林在他的身上,他打了个激灵,让他稍许回了魂。
瞧见是这位老太太,原本还五迷三道的梁兆跟见了阎王一样立马跪好。
“徐、徐管事,我——”
“哼,想当初见你鳏夫还拖着个幼女,为了葬妻不惜卖了自己。我敬你是条有担当的汉子,瞧你委实可怜,我便才做主买下了你。这些年对你也是多有照顾,你倒好!养了这么个不省心又不知耻的女儿,要不是这几日老爷大寿在即我无暇分身,我早早就发落了你们!”
她一脸怜悯的看着梁兆又嗤之以鼻的瞪了眼梁珠。
瞧得是梁珠心里一阵窝火!
她气愤难当,一口气没憋下,当下就给顶了回去:“你这老婆子好无道理,我一没惹你,二没招你,你对着我一口一个贱婢也就罢了,现在你问也不问就要将我和父亲沉塘,你还有理了不成?再说了耳闻是虚,眼观为实,你见着我对那小少爷做了什么吗?我没告你易家一条虐待下人刻薄寡恩的罪名,你道还真当我们不识道理好欺负了不成?”
她顺了口气,使出吃奶的力气,无视徐青脸如黑土继续道:“再者,我们即便人微言轻卖身为奴,但这事关人命的头等大事,你一不禀告当家主母,二不与我一个说法和罪名,就私立小衙门,一句话就要将我父女的小命交代了,难不成这易家主母该忙活儿的事,就仅你徐管事一人说了算不成?”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心里都打着商量。
大家伙心知肚明的理儿被这小娃子当场给挑了出来,一下子气氛有些肃穆起来。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目前在位的主母林氏早已被架空,徐管家越过几房姨太和两位少夫人,把持着家里的大权本本就是极大的不合适,但奈何这徐管事的身份又与其他下人透露出一丝不一样。
说起这徐管家的身份,当初也原不过是易震弘第一位夫人的陪嫁丫头而已,这地位位份不高且不说,还是奴籍。
只是这夫人特别信任她,在她嫁进来之初,府中大大小小的事皆带着徐管事一起打理,易震弘亦是十分信任她,只可惜不过几年光景,夫人便撒手人寰了。
主母位置悬空的那几年,原以为这家里无人打理定是乱的不成样子,可这管家到底是大户人家里头出来的,大刀阔斧的替易震弘料理一切,还带大德平老爷。
只是这一蹉跎就错过了姑娘最好的年华,再后来易震弘终于脱离鳏夫续弦娶了了现在的林氏,家中算是有了主母管事,可那会子她都二十好几了是个老姑娘,她深知现在即便是找了婆家也定是将就,便直接梳起不嫁了。
易震弘因此大为内疚,于是正式受了她管家一职协理林氏管家,这一管就是几十年!m.xiumb.com
易家的这几位老爷那个不是她看着长大的?生娘不及养娘大,众位老爷自然也是极为尊重她的。
可即便是这样也免不得旁人诸多非议,再加之林氏自从独女病死,她便再无心这府中之事,一年到头大多都留宿在郊外庵堂诵经念佛,她自此独揽大权。
蒋姨娘和张姨娘鹬蚌相争,谁也不愿意哪一方得了便宜,两人干了几件不成器的事儿后,易震弘便绝了这门心思,不让她们涉及此事。
自此渔翁得利,徐管事自此名正言顺的代理府里一切。
再者,这正儿八经的主母都还活着呢!她虽不在府里,但肯定也不愿意几个姨娘得了实权,乐于支持易震弘的决定。
而后头抬进门的新妇更是不敢吭声,自己的婆婆都没有管家权,她们自然也不敢僭越。
其实这张姨娘暗地里这耳旁风也不是没吹过,可每每一提起此事,易震弘态度总模棱两可,不欢而散。
更遑论后来谁还敢拿着什么话柄去削了她徐管事的权?人家可是大老爷默许这样干的!
这微妙的关系本就是一层薄纸,一直无人敢捅破,现在倒好,梁珠给她扣了这么大顶帽子下来?直言她不分尊卑,一人独大!
但梁珠哪里想得到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图一时最爽罢了,但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徐管家脸涨成猪肝色后又转黑色。
梁珠瞧着,突然觉的她变脸就跟那个LED彩灯一样,换的极快,变化莫测啊....
人类跟上变色龙的速度,实属不易,至少梁珠心里是这么觉着。
徐管家霍的站起来,色厉内荏的说:“好一张利嘴,梁兆,你本事没有,教女儿一嘴歪理倒着实厉害的很哪!”
梁兆闻言,腿一哆嗦就是‘砰砰’的对着她磕头认错。
“徐管家消消气,她是个孩子还不懂事,是我没管教好,有什么对不住您的就往我身上招呼吧!”
梁珠拧着眉,看着梁兆一副要为她慷慨赴死的样子,她就感觉到脑仁一阵阵的疼,眉头皱的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不...是两只!
徐管事冷眼静看,见梁兆如此这般她心火也去了大半,却依旧没有叫停,就那么晾着。
不稍片刻,他额头就磕的红肿不堪了。
梁珠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扑过去抱住梁兆,眼里闪着泪花,咬着唇冲他摇头,梁兆恍惚着身子,摇摇欲坠。
“怎么不接着磕了?”徐管事沉着脸道。
梁珠气结,面上满是忿怒,却又按捺着脾气道:“有什么冲我来!与我这傻阿爹没有关系!要磕也是我磕!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话是我说的,事也是我干的!你要罚便罚我一人!”
于是说干就干,冲着徐青就是‘砰砰’的磕头,声音震得地面都有回音。
徐管事其实心里恼怒的很,却依旧不动声色:“我到以为你是个硬气的,原不过如此罢了。”
她挑衅的话虽没激起梁珠的回击,但磕头的声音却比之前还要大声,似乎是借此宣泄什么。
只见她磕的一次比一次晕,耳朵轰隆隆作响,那里还听得见她后来又说了些什么。
大家伙见这仗势纷纷侧视,盯着梁珠的神色不明。
其实这梁兆的为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又老实又肯干,踏实本分为人又极好。
虽卖了身,不是自由人,而且年纪轻轻又做了鳏夫还拖着个女儿,可看上他的寡妇也不是没有,好几次大家都想给他牵个线,却都被他这个臭名昭彰的女儿给搅黄咯。
说起这梁珠,在这易家下人圈里的印象和风评着实不好,从记事起就已是刁蛮任性,成天嫌弃自家阿爹没出息,半点家务也不干,一天到晚就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一有女人想接近就吵个翻天覆地,拿着死去的娘来糟践梁兆。
每次出去还要这讨那就罢了,走在外头还不让穿着寒酸的梁兆唤她闺女,可怜梁兆一个月省吃俭用下来的钱都会被她用去大半,根本存不下半点积蓄,明明是穷人家的闺女,还偏偏要学富裕人家的小姐,穿绸缎衣裳,配搭朱钗,贪慕虚荣的很。
谁家摊上这么个活祖宗,哪里还有好人家肯嫁过来?
见了他们这些工友更是蹬鼻子上脸,不唤人不理睬,眼高于顶,小小年纪不学好,现在又连累梁兆一起遭罪。
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模样,当真是没半点需要同情的,自作自受!该!
约莫是磕的没了力气,额头有些血液流了出来,她颤颤悠悠往旁倒去,梁兆躺在地上,心疼的人都颤了。
只见他使出浑身的劲儿用力一扑,用背给她垫底,最后父女二人双双晕厥。
“徐管家,这...”这接下来是要怎么处理?是接着沉塘,还是?
两下人面面相觑,等着她发话。
徐青端起茶杯,撩了撩却没喝,只是嗤笑着思考什么。
这丫头的作风她还是有所耳闻的,也知梁兆疼她入骨,如今她竟出乎意料的一人承担过错来保全她父亲?
真是令人看不懂了...
“这娃儿,倒是有几分意思。”本以为只是个妄想攀龙附凤的下作丫头,没想到竟还真有几分敢作敢当的骨气。
眼角余光瞥了眼瘫在地上梁珠,冲着站在她左右身侧的妇人道:“梁兆看押另审,至于这女娃嘛,先关进我隔壁的空房先吧。”
两人连连称是,领着壮汉恭敬的退了下去。
这几日因为操持着宴会的事情,她是极累的,在丫头的搀扶下便回了卧房。
只是这前脚刚送走一拨人,后脚就有人从院子外赶进来。
来人正是一直替徐青在前线奋斗的花妈妈,只见她跑的满头大汗,一闪身就进了她的卧室,并事无巨细的汇报了晚宴情况,以及蒋、张二位姨娘的的各种明争暗斗。
她边听边在屋里点上熏香,随手操起一串佛珠念起佛经,一抹冷笑却越于眼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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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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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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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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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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