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黛和杨渝有说有笑地从修复室并排走了出来。
出来后,云黛先是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个惹人不快的家伙,本能机警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阮湘和罗耀在前厅认真地小学鸡互啄,瞥到二人出来才肯作罢。
感觉到云黛四处张望的谨慎目光,阮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别看了,放心吧,那个黎先生说还有事,就先走了。”
云黛顿时松了口气,头上的愁云惨淡也立即消散。
满眼之间是盈盈的笑意,言语之间都是明媚。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但大神给我安排了作业,我还要留在这里研究一下,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而且可能最近一周都没空了。”
然后转头对杨渝提出邀约,“改天、改天我请你们吃饭!日本料理怎么样?先提前说好,你们一个都不、许、少。”
杨渝眼含笑意,轻轻一笑,“等你面试过了再说,不急。还有,是师兄……”
一听有组局的罗耀眼前一亮,“那……听者有份,黛黛可不能忘了你罗哥哥。”
云黛心情愉悦到可以把他的这句恶心人的‘罗哥哥’忽略不计。
欢天喜地的转身将他们送走,立马回到修复室闷头苦干。
入夜。
黎束给罗耀和杨渝发微信,约上他们一起去常去的那家私人会所。
罗耀进来就抱怨不断。
“咱俩本来就天天在公司见,好不容易周末休息,上午见完,晚上又见,三哥你要不要这么想我?”
“叫你来肯定是有正事,也是今天上午受到了启发,我想做一档古文物综艺节目,找你和四儿来就是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
“不过是去了趟省博,一下午的时间就有了新项目的点子,不愧是我三哥。”
“咱们公司出品,可以运用戏剧表演的形式交代每件文物背后的故事,再找专业的文物专家来进行解读,讲解整件文物的修复过程和价值意义,文物这方面四儿在行,我们可以和他合作。”
杨渝一进门就看到黎束一边说着自己对这档节目的构思和想法,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好几眼,眼神让他有些不解。
罗耀只顾着自说自话,并没注意到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
“四哥,你来的正好,三哥找你来是想打造一档新节目……”
直接把节目的大概想法又说了一遍,又道,“四哥,这个领域是你的专业,咱们可以合作。”
接着继续,“当然,你愿意投资的话就再好不过,我们回去就开始项目筹备,你等我们消息。”
刚进门时黎束投来的目光中暗含不悦,还有些不可言表的情绪。
那道目光转瞬即逝,杨渝也没做他想,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耐心听完罗耀对新项目的构想后打心底里认同,点头首肯。
几杯酒下肚,公事私事开始掺半。
罗耀有点上头,“阮家老幺的脾气也忒大了点,真不知道阮老大这么多年是怎么活过来的……”
其余二人都没接话,只是安静的喝着酒。
罗耀话还没完,就醉得栽倒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杨渝无奈,“才几杯就这样,不能喝酒就别喝。”
给罗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转向黎束主动搭话。
“三哥你今天上午怎么突然就走了?”琇書蛧
黎束轻呵了一声,语气不悦,“我还没问你,你之前说那个‘阮’黛是你的师妹?知根底?”
“不是一个导师,但我们导师师出同门,也是她昨天说了我才知道。”杨渝回答。
“那也就是说还不算熟,那就多加小心,别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黎束自以为是小心提醒。
杨渝失笑反问,“她?利用我?别有用心?你说的是小师妹?”
最后笃定地回答,“她不会。”
黎束微眯着双眼点了支烟,过了良久。
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看样子你很了解她?”
“其实不算了解,才两面之缘也不是很熟,但是以她的心性她不会,我觉得你和她之间有误会。”
黎束挑眉,“误会?”
“或许你可以多去了解了解她。”
不像是回答,反倒像是在提醒。
黎束撇嘴,不置可否。
心中却打定主意,定要拨云见日,揭开她的假面具。
翌日一早。
丽耀娱乐公司顶层会议室。
主座上两位老板沉默不语,各部门员工就新项目筹备工作开始大脑风暴。
“这类历史类的综艺节目有明星演员们的加入,既有教育意义也有看点,根据市场评估部门的预判,点击量不会太低,如果加上大制作,的确可以一炮而红……”
“但准备工作实在太过复杂,我们需要聘请方方面面的专业人士,包括历史、文学、考古、文物修复等等,项目还没开始,预算就比其他类综艺高出太多,说实话,我认为不可行……”
“我也不赞同,一旦选择实施此类项目,所选的文物势必要从全国各大博物馆中选出最具代表性的出来,藏品如何解决?博物馆谁来联系?……”
“……”
“……”
待众人平息。
黎束冷冷开口,“都说完了?既然我决定投资筹备这档综艺,你们说的这些问题就都不是问题,这些由我来搞定,我会尽快找专业人士拟好每期展出的文物列表,其余的不用我教你们吧?还有人有问题?”
众人鸦雀无声。
良久,罗耀起身做安抚状。
“好,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各部门就回去开始着手准备,散会。”
众人散去。
会议室只剩下罗耀和黎束。
“三哥那些都你来?不用我帮你?”
“不用,我等会去趟省博尽快把文物定下来,到时候还需要你负责故事线,编剧和艺人,你去和他们谈。”
省博物馆修复室内。
熬了一整个通宵的云黛顶着发青的眼圈将碎片拼合得初具雏形,无奈拼合好后的碗身缺省太多,但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总算是搞定。
睡意袭来,转身躺到工作人员休息沙发上昏昏睡去。
黎束来到省博,工作人员就一脸谄笑地带他四处转,对各个展厅作了简要介绍。
虽然也很专业,但和昨天的讲解一对比,孰高孰低,立见高下,听得他有些索然无味。
随着工作人员一路参观,直到最后才来到文物修复室。
一开门就看到这个扬言要抱牢自己大腿的小姑娘还穿着昨天的一身在沙发上合衣而眠,睡得正香。
黎束转身,压低声音对身边人道,“这位是我朋友,您先去忙,等下我直接去馆长办公室。”
等那人离开,他走到操作台旁认真打量,整洁,有序,桌上的文物拼合得也有了大致的轮廓。
转头看向沙发上的女孩,脸色略有一丝疲惫,但遮不住本身的光彩。
窗外一缕阳光照进,照在她的身上,照在自己心上,温暖得不像话。
她白皙的皮肤像展馆里打了光的陶瓷花瓶一样质地光滑,弯弯细眉,长长睫毛像把小扇子遮在发青的眼底却没有遮得彻底,甚至还能看清一根根细细的绒毛随着鼻息之间均匀的呼吸微微摇摆,红唇微微嘟起,像是在索吻。
吻?索……吻?被这个念头吓了自己一跳。
喉结微动,不敢再看向她,心像做了坏事一样扑通扑通直跳。
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所以才总是对她抵御失败?
又不是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意志力都去哪儿了?
心底一片凉薄,转头再看过去时,已经四目相对。
云黛半梦半醒中依稀看到身边有人,以为是梦。
可待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这根本不是梦!瞬间清醒!!
竟然又看到了这个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到底要干什么?
他是不是神经病?
心中警惕,坐定起立。
“你怎么在这儿?”
起床气再加上受惊气,根本不记得什么礼。
语气不友善,话也跟着一句又一句。
“别人在睡觉你像个鬼一样神出鬼没会吓到人的你知不知道?”
“这里是文物修复室,门口写着‘闲人免进’,你是不是不识字?”
“我在和你说话,你是听不见还是不想听?你这人有没有礼貌?”
半倚在工作台旁的黎束欣赏着美人苏醒到炸毛的全过程,眼底一丝玩味。
“小姐,是你一直在说吧,怎么是我没礼貌?”
云黛如鲠在喉,感情是记记重拳都打在了棉花上,不再想理这个神经病。
走到操作台边坐好,一板一眼地说,“这位先生,我要开始工作了。”
换上一副得体的微笑脸,“属于内部机密,请您出门左拐。”
黎束心中有了自己的判断,看吧,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小白花。
再看她秒变的脸,心中有了松动,还真是个可以栽培的演员苗子。
但面上不表,语气依然不屑,可话却试探地多了起来。
“‘阮’小姐一直都是这样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吗?”
“在我这都已经翻了车还要继续再装下去吗?”
“还有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内部人员呢?”
“内部机密就是这个?是什么?”
“我看它大体上像个碗……”
云黛听完,仰天长啸,苍天啊!你哪来的那么多问题!
明白了,想必他是个“内部人员”,大佬就是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脑海中蹦出湘湘对她贯彻的一贯方针,对待奇葩人士“不要惹怒,要远离。”
在博物馆翻脸势必会造成不好的影响,而且还不知道他的背景,万一真的是领导莅临,得罪了就不妙了。
想到这,端起一张面见领导式的礼貌脸。
详尽地,缓慢地,专业地,开始了解说。
“黎先生,这件是宋代青釉莲花碗复制品,的确是碗状,但其实它的外形是呈十瓣莲花形,目前第一道拼合工序已经完成,还需要拼接、补缺、清洗、做旧、作色等十几道工序才能还原它本身的莲花开放之势,青釉质地之匀。”
待她官方的话音一落,只听头顶传来玩味的笑声。
“听你这么说,它还真是一朵——”
“像你一样的——”
“盛世白莲。”
这次饶是云黛再迟钝,也能听出他话中的贬踩之意。
白莲、还是盛世的、像我一样的、盛世白莲。
呵呵,如果你觉得内涵到我了,那你就想得太多了。
既不能听之任之的挨打,也不好得罪个彻底。
心中顿了顿,有了!
瞬间扬起一张阳光明媚的笑脸,温柔的话音透着掷地有声的坚决,一句一句,不甘示弱。
“古印度把莲花与女神的结合奉为莲花女神,用来形容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所以当时的诗人用古梵文描述爱人‘卿,眼如莲包,手如莲花,臂如莲藕。’”
“在佛教里莲花更是被视作圣洁之花。无论是青莲,还是莲开并蒂,凡是有莲的词,寓意都是极好的。”
那张温婉的小脸此刻越发娇俏,越说笑得越灿烂,活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让黎束一时间有些恍惚。
午后的金色阳光下,那笑脸竟然比照进的阳光还要耀眼。
任凭她在耳边舌绽莲花,句句生莲。
“可能当今在网络上‘白莲’一词的确有内涵女性之意,可我觉得您身为堂堂“君子”,不像是那种恶意贬讽之人。”
“所以黎先生,您用‘盛世白莲’一词来形容我,让我自惭形秽,其实我根本没有那么美,也没有那么好。”
“但是,以后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完善自己,努力达到您口中‘盛世白莲’的高标准,严要求。”
那张脸此刻真的笑得像朵正在绽放着的盛世白莲一样。
“不过还是……”停顿良久,才煞有其事地张口。
“感谢您的夸奖。”
“能得到您的赞美我由衷地感到开心。”
语气像极了在颁奖台上得了奖致谢辞的影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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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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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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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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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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