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下有块石碑,上书“秀木村”,石碑面被雨水溅起的泥浆糊了一层,看着极其凄凉。
一走进村里,阴寒的风贴着头皮呼啸而过,不由让人不由得紧了紧外衫,钟情皱了皱眉,继续往村子里走去。
与她想象中差别不大,所有屋舍像年久失修一般,破败的厉害。沿街望去,白纸灯笼、纸扎的草人,挂在屋檐的纸钱,黄的刺眼,白的惊心,志怪奇谈里的“断魂街“也不过如此。
再往前走,便见街边坐着一个妇人正温柔的爱抚着怀里的襁褓,口中喃喃道:”乖宝宝,乖乖,乖宝宝······“
走过大半条街,总算见到了一个人,钟情立刻凑上去,问:“这位大嫂,请问村里的人呢?”
这妇人眼中无光,呆呆傻傻,不等她回答,身后房屋的门突然开了。
“吱呀······”从房中走出一个弓着腰的人,穿着很破旧,赭红色的粗布衣已经十分褴褛了,但他更喜欢把自己包裹起来,也不知穿了多少层衣物,尽管件件破旧,但浑身上下却没有一寸皮肤是露出来的,也包括脸。
“娘,饭好了,你抱妹妹来吃吧。”
出乎意料的是,这声音并不苍老,反而是稚气未脱的少年嗓音。
钟情插话道:“打扰一下,你知道其他村民都去哪里了吗?”
少年身体猛然一抖,好像十分害怕般,躲进门后,但又担心母亲,所以没有关上门。
“你是谁?怎敢进来?”
少年的声音很弱,并且能听出来他确实很害怕,不管他看不看得到,钟情都带上了一副笑脸,问:“你能跟我说说村里的事吗?”
少年漆黑的眼珠,隔着布料看着她,如果钟情可以看到他的眼神,一定能发现,那眼神里全是怜悯,“你问这干嘛?反正活不久,知道太多也没有半分好处。”
钟情央求道:“你就当积德行善,为你母亲和小妹积福。”
少年反问:“一个疯子,一个死人,而我也快死了,积德有用吗?”
钟情回头看了一眼,那夫人怀里的襁褓确实包着一具发黑的婴尸,“你妹妹死多久了?”
“一月了,我父亲刚死,妹妹就不行了,母亲受不了刺激便疯了。”
真是可怜,钟情定了定神,又继续道:“那你呢?为何是这般模样?”
少年奇怪道:“你当真不知?”
钟情摇头,顺带把先前在汉水河道看到的景象如实告知,那少年叹了口气道:“既然被你撞见,那你大概也看到了那些尸首的脸吧?”
“脸皮破溃,容貌尽毁”
少年点头,“不错,那些人逃的早,以为离开村子就能逃过一死,可惜他们还是死在了我们前头。”
“我是医者,这究竟是什么病症?烦劳你告诉我。”
“咳咳······”少年咳嗽了一会儿,喘匀了气道:“村长说,这是诅咒,是寡妇秋莲带来的。”
少年身体虚弱,说一会儿便能停顿许久,有些地方他也一知半解,但钟情却是听明白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寡妇秋莲并不是秀木村的村民,而是逃难逃到秀木村的。她生的极美,少年在形容她长相的时候,特别加了一个词“风情”,显然这个词汇也是出自村民口中。自古“寡妇门前是非多”,一个逃难来的美艳寡妇惹得不仅是是非,还有事故。
其中内情,少年并不清楚,涉及脸面的事,又岂能让一个少年知晓,总之一番莫名的纠葛过后,秋莲被沉塘了。
据说沉塘当天,黑云遮日,不见天光,原本平静的汉水水势突然汹涌起来,秋莲自毁双目,大声诅咒每一个观礼的人,凄厉恶毒犹如恶鬼。
“自那之后,村里人就开始得病了,一开始只是脸上生了许多红斑,奇痒无比,一旦抓破,便会散布各处,一见风,患处还会红肿流脓又疼又痒,不得已穿成这样。”
“能让我看看吗?”
少年身体依旧躲在门里,缓缓伸出了手。这是怎样一双手,手指破溃,指尖坏死发黑,手背上除了黑红的死肉,还有新鲜的血痂······
钟情久久无语,少年收回手,道:“吓到你了吧?这些疮疤有一些是因怪病所致,还有一些是因我不太会生火煮饭,经常会被烫到······”
“其他人呢?村长就眼睁睁看你们母子孤苦无依?”
少年淡淡道:“大家都忙着去村长家拜仙姑,谁会管我们?”
“仙姑?”
少年点头:“仙姑很灵验,只要奉上心头血,就能克制这种怪病,虽然不能根除,但······总比活活疼死的强。”
取人心头血这种操作甚是耳熟,钟情回想乌山族有名的养蛊之法,没有能对上号的,难道这种怪病真是诅咒?
“你是何人?”不知何时街上突然多出了许多人,这些人脸色都很阴沉,嘴角下垂,好像并不欢迎生人入内,除了嘴唇有些许青紫,与常人无二。为首的是一位白须乌发的老者,可他的脸上却不见一丝沧桑,甚至状态比人群中的青壮年还要好,但为什么又觉得他是老者?因为他有一双污浊的眼睛,精明而冰冷,好像一只狡猾的豺狗,正在窥伺,试探。
钟情答道:“我是医者,听闻贵地异常,特来查探。”
老者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但立刻隐匿无形,和善道:“既然是医者,那真是太好了!你也看到福根这孩子糟了多大的罪,不如留下来,我家还有空闲住处,正好能给你腾一间。”
这态度转变的是不是有点快?莫非有诈?钟情抱歉道:“多谢村长好意,只是我还有朋友在村外等我,不便久留。”
“那好说,我们村离许州城还很远,你就算同朋友会合,今晚也到不了许州城。村里房舍很多,不如请他们进来住下可好?”
钟情笑了,十分惊喜道:“多谢村长雪中送炭,我这就去叫我朋友过来。”
村长笑得爽朗而真心,还不忘叫个人跟着她,好为他们引路。这是监视的意思吧?好像生怕她一去不回,这是猫腻还是阴谋?钟情心中暗笑,就凭你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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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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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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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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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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