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同学偷偷摸摸去了医院看林易,在瞿行远来之前匆匆返程。
确实是瘦了,男孩子跳舞对肌肉力量要求高,很少见到单薄的,苏离之前就看着纤细,这会儿更瘦得撑不起一件白T恤。
缪志强叹了口气,小同学年纪轻轻看上去活蹦乱跳的,谁知道这么经不起折腾,这样子他也很为难啊。
其实苏离身体不算弱,之前广泛尝试各种运动,还是第一次虚成这样,可惜瞿行远半个月后才发觉原因,硬生生折腾了一个月。
午饭一向是苏离做,早上耗腿时在小程序里下单食材,中午简单炒几个菜,一老一小吃得有滋有味。食材是学生买的,菜是学生炒的,总不能再让人收拾碗筷,缪老师经历了人生中洗碗最多的一个月。
饭桌上怎么温情怎么闲聊,到了楼上练功房统统是不作数的。缪志强不敢动杆子,只能通过其他方式罚,一个动作动辄耗上个把小时,分分钟把人逼疯。
“青还没消掉啊?”苏离穿的白T恤,隔了三米远就能看见手腕上一大片淤青,大臂小臂上则是条条杠杠的。
缪志强服了:“二十天了,难不成我更年期之后手劲儿这么大?”
伤痕由红转青需要两三天,教鞭细细一条,哪怕用力抽上去一个星期也能消得七七八八,不把手放眼皮子底下决计看不清楚。
况且在家里缪志强用的空心杆,力道一直收着,不枉他费尽心思做吃的讨好老师父。
谁知道这淤青大约是替苏离打抱不平,迟迟不肯消退,满身青青紫紫的,缪志强看了比苏离还委屈。这一学期他再没敢碰苏离,扫帚杆老老实实固定在扫帚上。
“你以前这样吗?”
苏离摇头:“正常体质,之前不会这么久。”
缪志强盯着苏离眼皮子底下遮不住的浮肿,没有再多说。
大半个月的集训挺下来,苏离总算跳出专业的影子了(缪老师原话),光是弯成月牙的脚背和微微凹陷的膝盖就让他吃了数不尽的苦头。
基本素质勉强达标,情感找准之后,技巧动作露出它狰狞的獠牙。
排《追光者》时练大跳的噩梦重新上演,前桥更是要了苏离半条命。他跑酷的时候会前翻,不过那是双腿并在一起,靠助跑的惯性翻过去,手和脚不会同时在地上。
不怕没学过,就怕学过类似但完全不同的。
苏离学前桥不难,可如果把空中双腿打开的弧度、脚落地时和手的距离、空中膝盖和脚背的姿态考虑进去,打个分出来他会死的很难看。
这支舞融合了很多古典舞元素,缪志强把原本的跳转翻做了简化,仍旧在抠动作时把苏离练吐好几遭,连累缪老师吃了五天白粥配咸菜。
好在第一遍捋剧目接近尾声,接力棒即将交到瞿老师手中,缪志强最后几天很是仁慈,和苏离探讨起“艺术人生”。
“比完赛就去美国读书了?”
“嗯,本来还打算报个夏令营和同学熟悉一下的。”
“也不亏,拿个一等奖回去读书说不定很有牌面。”
“其实还好,您看我钢琴要不是没拿过一等奖,”苏小花给点阳光就灿烂,“哦不对,基本都是特等奖的。”
一句话,把缪志强堵忘词了。Χiυmъ.cοΜ
“钢琴比赛和舞蹈比赛差得多吗?”
“这可太多了,钢琴备赛我从来吃好喝好,谱忘于台前而色不改的。”成百上千遍的练习会把旋律刻进肌肉记忆,拼的就是选手对乐曲的领悟和日复一日的苦功。
“更喜欢哪个?”
在舞蹈老师面前,苏离挣扎了一下,试探道:“您想听真话吗?”
“……闭嘴吧,别说了。”缪志强冷酷地下达命令。
他其实还有很多可以讲,问问感情,讲讲过去。但他们只相处了一个月,没有那么熟,人生中的很多情节没有必要由他来剧透。
“我很多年前编导的一部舞剧今年复排,”缪志强最后宣布,“新请的导演据说排下来不是那么令人满意,所以我下个月要去救场。”
苏离眨眨眼睛,一阵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周小瞿老师会来接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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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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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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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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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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